第一百五十七章 露餡
青靈山上回蕩着某人認錯的聲音,清脆而好聽,就像是化了冰的河流,忽然間有了生氣。
“啊啊啊啊!師父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是她說的又不是我說的!我還不是為了你好嗎?!”
“要不是你解決不了,我能這麼問嗎?我要不這麼問,她能這麼說嗎?她都這麼說了,我能不答應嗎?哎呀呀,別打別打!”她根本沒跑起來,就被抓住了后脖頸,欲哭無淚。
一番胡言亂語,試圖挽救自己的某個失言少女,終於成功讓蕭易寒舉起了手,她趕緊閉上眼睛,不忍心看着自己慘死的等了半餉,心如擂鼓,直震的一陣陣耳鳴。
結果……心魔縮了縮脖子,發現蕭易寒只是無奈的摸了摸她的發,目光里根本不是她所想的凶神惡煞,反而柔情似水,配上他那一臉溫柔的無奈表情,看的蕭靈兒一陣心悸。
半餉了,蕭靈兒看着目光越發溫柔的蕭易寒離得越發近了,彷彿要將她深深的印在心裏,那漆黑如墨的眸子,好似要將她整個心神都捲入其中……
“師父!”
“嗯。”
“你快親到我了。”
“嗯。”
“嗯……哎?”蕭易寒薄涼的唇印在蕭靈兒的額角,微微冰涼過後,卻立馬轉而火熱起來,生生燙的蕭靈兒大大的眼睛裏沁出了淚水。
就這般靜靜的吻了她的額角,蕭易寒卻發現蕭靈兒那無神的眼睛裏,突然無聲無息的開始掉淚,直砸在他心上。
“好了,不哭,我沒有怪你,我只是在想,為何你不說我的心上人就是你自己呢?”看着靈兒驚恐的回神,不敢置信的抬眸看着自己,那彷彿受驚的兔子一樣紅紅的眼睛,看的蕭易寒不忍,抬起來她的臉,再低頭,吻了她的淚……
嗡的一聲,心魔沒了。
“終於肯回來了,傻丫頭。”蕭易寒看着眼前人慢慢從一身黑衣褪色成白衣,還在無限的震驚中無法回神,只是痴痴的看着他,還沒辦法接受這個事情。
找不到本尊,是因為她從未蘇醒,真正的蕭靈兒一直沉睡在識海的小小的一個角落裏,任由心魔佔據整個身體。
除了那道底線絕不退讓,不管心魔怎麼去折騰,她都沒有力氣去管她。心間傷口太多,甚至難以癒合,她默默的舔着傷口,又一邊逼着自己去面對,這才出現魂魄的分裂。
心魔,就是她自己,無法面對的自己。
舞偷偷摸摸的躲在離火草堆後面,看到這一幕終於鬆了一口氣,心魔自願歸位,與本尊和他們都是好事。
雖然已經料到了心魔會被蕭易寒教化,肯臣服於他,但是卻沒料到,居然這麼輕鬆的就解決,真是世事難料。
原本來說,可能心魔一死,靈兒就會自然重生,也會忘記一切,只為天地浩劫而存,和那滅世皇不死不休。但是因為心魔是被殺死的,憑着一股執念而活的蕭靈兒肯定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等到滅世皇死的時候,也是她回歸天道的時候。
可是如今心魔自願歸位,蕭靈兒不戰而勝,還原本真的她,會更有勝算去應付天地浩劫,被逼着走和自願走,兩種是截然不同的情況。
“無需害怕,以後師父都會陪在你身邊,無論怎樣,你都是我蕭易寒的摯愛之人,永不分離。”這段時間折磨太多,他越發覺得虧欠她。
“師父……”
“嗯。”
“你笑起來真好看。”她喃喃道。
蕭易寒失笑,“有多好看?”
蕭靈兒抬頭:“不能對別人笑的那種好看!”
蕭易寒:“好,為師笑給你一人看。”
哎嘿嘿,怎麼有種莫名的開心呢?蕭靈兒心想。
“師父……我好想你!”蕭靈兒淚眼朦朧的抱住了他,很想很想,思念到發苦。夢境裏到處都是師父,可惜她師父不要她了,所以她選擇沉睡,在識海里沉睡就不會有夢。
蕭易寒心中一動,好像岩漿撞上冰河,有什麼東西在心間發芽,似甜蜜,又有幾分苦澀,那大約是一顆茶樹,苦而甘冽,幾經輾轉連綿不絕。
他也抱住靈兒,有種失而復得的喜悅,又有生死相依的勇氣。
他的靈兒,還好回來了。
好一會兒了。
“師父,徒兒做錯了……”蕭靈兒鼓着腮幫子伏在師父堅實寬厚的胸膛上,溫暖的白衣,胸襟柔軟,臉貼上去很舒適,很心安。
“什麼?”蕭易寒皺眉,他覺得近日來自己情緒波動,好似越來越大,難以自控。
“要是清瑤回去,說你喜歡十三娘怎麼辦?”蕭靈兒有些愁苦,她的心魔也忒會惹事兒了。
蕭靈兒被師父拉開,被師父修長如玉的指節,輕撫着臉頰,她有些不適應,眼神有些閃躲之色,臉上卻泛起了紅雲,身上汗毛都豎了起來。
但是蕭易寒沒能讓她躲開,他低頭,認真的看着靈兒的眼睛,說:“那就只能罰你……”
“啊?”那好吧,蕭靈兒有些懊惱,她不該提的!
“嫁我吧,靈兒,我娶你。”
剛走到雲橋的蕭山和蕭清讓以及無辜中槍的十三娘,正趕巧聽到了蕭易寒的那句話。
三個人一臉懵逼,只有十三娘罵了一句“靠!”
太刺激了,蕭易寒居然真的對自己的徒弟起了這樣的念頭。
蕭山:“易寒啊!你聽我說……”
蕭清讓:“師弟萬萬不可……”
十三娘:“靠!”
結果蕭易寒回眸一個冰冷的眼神,三人同時噤了聲……他們不禁有些躊躇不決,這該不該繼續勸?關鍵是……這勸了好像也沒什麼用,不勸好像又缺了點什麼。
正在他們為難之際,驚恐萬分的靈兒已經跑開了,只剩蕭易寒站在原地,那冰冷的眸子凍人心神,讓他們知道什麼意思。
蕭清讓苦笑一聲,和十三娘一起拉着一副這咋整表情的蕭山,趕緊的就下了青靈山。
蕭靈兒跑到了玄武師叔留下的龜殼兒里才停下,幽暗的環境讓她稍微有點心安,這裏沒人看到她臉紅心跳,這段禁忌愛戀終究應該怎麼來應付?
她還是喜歡從前的師父,縱容,寵溺,嚴厲,溫和,那是抹不去的溫暖回憶,是她從小到大的守護神。
她眷戀,依賴,敬重,親和,卻獨獨少了一份痴情,但是心魔卻……給她帶來了一分不同尋常的感覺進來。
心魔不是蕭靈兒,也是蕭靈兒,卻是局外人。心魔回歸之後,蕭靈兒不得不承認,她已經被絕世無雙的師父所折服,起了愛慕之心。結果導致蕭靈兒也多了一分心思在裏頭,就再也不能單純的看師父了。尤其是師父那脈脈的神情……
“啊!”突然被拉住,黑暗中師父一言不發,抱起她就往外走。
外面的天光朗朗,陽光正好,那一瞬間就像是迷路已久的人,豁然開朗,帶她出來的人,正是正在低頭看她的師父。
蕭靈兒有幾分炫目,她愛他,不管是心魔的愛慕,還是徒弟的眷戀,哪裏分的清楚。人生難的糊塗不是嗎?
“跑什麼,怎麼了?”蕭易寒看着雙眼迷離恍惚的蕭靈兒臉色發白,他忙抱穩了她,送她進房間裏。
但是蕭靈兒還沒說話就頭一歪,暈了過去。蕭易寒眉尖兒一蹙,立馬進了門放她在床上,檢查她的脈搏,卻發現極為微弱,身體裏面的血氣過少,幾乎不見有人氣,嚇得蕭易寒有心口一窒。
結果他在蕭靈兒的衣襟領口裏,發現了一把匕首,上面精鋼所制的刀刃之上,有一道溝壑。蕭易寒拿起來仔細的看了看,是一把好刀,鋒利無比,上面卻有淡淡的血色,微弱卻熟悉,應該是靈兒的血。
“別看了,她給了你兩個月的心頭血,所以才精神不濟,需得修養,問題不大。”舞落在窗子邊,說道。
“什麼心頭血?”蕭易寒扒開了蕭靈兒的衣襟,那裏微露酥胸,但是他卻無心去看。
因為那心口處猙獰的傷疤還有淡粉色刀印,因反覆取血,那裏留下了痕迹太深,又加上體力越發虛弱,缺少血氣修復,所以白嫩的肌膚上,還是留下了痕迹來。
“你自己看看你體內,是否已經有混沌之力了,她的心魔在這兩個月從未離開這裏。你每天喝的每一碗清瑤給你端的湯藥中,都有一半她的心頭血。我說過,用血可以讓你成為半神,為了縮短時間,她直接取用心頭精血來給你,所以……”
“出去!”
舞愣了一下,卻看到蕭易寒手指不斷的拂過蕭靈兒心口的那道傷口,房間裏充滿濃郁的哀傷,她第一次被人呵斥,也有些生氣,轉身就離開了。
房間裏,蕭易寒手下溫養着那道傷疤,直到傷疤不見了,他更用力一分,那胸口之下,傷痕纍纍的心臟才是更讓人心驚肉跳的,不知道究竟劃了多少刀,那顆心上,幾乎支離破碎,儘是刀痕。
他這兩個月一直以為……以為靈兒為了擺脫他,才給他餵了毒酒。就是想讓他知道,她不需要他的干涉和存在。他心寒過,也思索過,他們師徒走到如今地步,他蕭易寒應當其責,而不是靈兒的錯。
那兩個月過得很痛苦,也很迷茫,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連個徒弟都守不住,最後還被她嫌棄。可是真的沒想到,原來這心心念念的人兒居然就躲在他的身邊,一直不曾離去。
這一刻,蕭易寒終於釋然了,他不是不介意被使計謀,被迫娶他人為妻,又被牽着鼻子走,那個感覺真是讓他難以忍受。
但是那心口下傷痕纍纍心臟讓他終於放下了,他以為他自己過得苦,卻沒發現她更苦,蕭易寒沒發現自己眼睛裏,從未有過淚水的眸子開始有幾分濕潤,好像傷的是蕭靈兒,痛的卻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