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偽善

第三章 偽善

永安侯看着裴綉,冷然重複:“我問你,誰是外人?”

裴綉:“……”

裴繡像被掐住了脖子,一張俏臉憋得通紅,淚水在眼眶裏直打轉。

每次都是這樣!

她和程錦容較勁爭鋒的時候,母親不向著她,父親更是偏心的徹底!明明她才是永安侯府嫡女!憑什麼被程錦容壓一頭?

她不服!

“立刻向錦容道歉!”永安侯沉聲怒叱裴綉,目光威壓猶如實質:“錦容如我的親生女兒一般。有我在,誰都不能欺辱她半分!”

裴綉被無形的威壓壓得喘不過氣來,不得不低頭,哽咽聲裏帶着無盡委屈:“容表姐,對不起,是我不對。我不該對着你胡言亂語。你別放在心上……”

裴綉終於說不下去了,以手背掩着紅紅的眼睛哭了起來。

親生骨肉,哪有不心疼之理?

永安侯夫人眉心跳了一跳,迅疾看了永安侯一眼。

永安侯目光深沉,窺不出半分真實情緒。

轉臉看向程錦容時,永安侯的目光變得溫和,聲音也溫柔起來:“錦容,有舅舅在,不會讓你受半分委屈。你不必多慮多思。”

如此偽善的嘴臉!

如此精湛的演技!

一個被精心養在內宅的天真少女如何能窺破?

程錦容心中冷笑一聲,將心頭無邊的恨意壓下,露出一絲感動之色:“舅舅!你對我真是太好了!”

哄一個天真的小姑娘,算什麼難事?

過去這十幾年來,程家數次要將程錦容接回去。不過,程錦容早已視他如親爹,將裴家當成了自己的家,每年只在年底歲末回程家住幾日,全一全顏面罷了。

這一回,定是因裴綉說了什麼刺耳難聽的話,程錦容心裏不自在,這才動了回程家的念頭。

想來,現在程錦容已經被哄得滿心感動回心轉意了……

永安侯目中閃過一絲自得,正要張口,就見程錦容一臉誠懇地說了下去:“正因舅舅待我極好,我更要為舅舅着想才是。”

“我姓程不姓裴,這是眾所周知之事。及笄禮在裴家舉行,傳出去於程家固然不好聽,對永安侯府而言,也算不得體面。”

“所以,我打算回程家行及笄禮。今日,就向舅舅和舅母辭別。”

說著,盈盈行了一禮。

永安侯:“……”

永安侯笑不出來了,面色微沉:“錦容,你是打定主意要回程家了?”聲音里透出了被人拂逆的不快。

……

大楚建朝已有兩百年,歷經九朝。曾經豐盛富庶的大楚朝,從先帝宣武帝在位時就已呈現衰敗之勢。

宣武帝重武輕文,好大喜功,窮兵黷武,戰事頻繁。在位二十年,有十餘年都在打仗,關外的大小游牧部落被剿滅的不在少數。大楚朝將士死傷極多,人口驟減,國庫空虛。

遇到旱災澇災或是收成不好的年景,百姓們度日艱難,被逼得背井離鄉。實在沒了活路,只得落草為寇,聚眾成匪。

燕王身手驍勇,善於領兵征戰,屢立戰功。也因此深受宣武帝喜愛,被立為太子。

八年前,宣武帝駕崩,新帝登基,國號宣和。

這一年,是宣和八年。

宣和帝承襲了宣武帝的好戰自負和重武輕文。大楚朝勛貴武將們,手握兵權,將一眾文官壓得抬不起頭來。

朝中武將派系林立,位高權重的有“三公四侯”。“三公”分別是平國公衛國公靖國公,四侯便是平西侯鎮遠侯晉寧候永安侯了。

這些國公府侯府,皆因戰功封爵,持有世襲的丹書鐵券,是大楚朝最頂尖的勛貴。唯一的例外,就是裴家。

裴家因裴皇後晉升爵位。永安侯是宣和帝的舅兄,備受宣和帝信任器重,位高權重。隱然為四侯之首。

以永安侯此時的權勢地位,敢招惹他的人屈指可數。永安侯府上下更是無人敢拂逆他的心意。

永安侯一沉下臉,眾人頓時噤若寒蟬。

永安侯夫人連連衝程錦容使眼色,竭力放柔聲音:“錦容,別胡鬧,免得惹你舅舅不高興。”

一個唱紅臉,一個來唱白臉了。

十餘年來,這對夫妻“齊心合力”,以偽善的臉孔哄得她深信不疑。換做以前,她早已乖乖退讓。

程錦容心中冷笑連連,面上適時地露出些許委屈:“錦容自問沒說錯什麼,也沒做錯什麼。為何舅舅這般惱怒不快?舅母張口說我胡鬧,又是何道理?”

永安侯右眉極快速地抖動了一下。

熟知他性情脾氣的人都知道,這是他即將發怒前的徵兆。

程錦容視而不見,說了下去:“我在永安侯府一住十餘年,承蒙舅舅舅母細心照拂照料。如今,我及笄將至,委實無顏在永安侯府繼續住下去了。明日我就回程家。”

“日後,舅舅舅母想我了,打發人去程家送個信,我定會登門探望。”

這是打算徹底搬出裴家了!

永安侯右眉再次抖動,目光銳利如刀,聲音中透出不容置疑的威嚴霸氣:“你自小在裴家長大,在我心裏,和裴家女兒無異。”

“回什麼程家?我不準!”

……

還在用“好舅舅”的偽善嘴臉來哄騙她。

看着永安侯虛偽之極的臉孔,程錦容陣陣反胃作嘔。

她神色微斂,淡淡說道:“我娘死的早,我爹是軍醫,無暇照顧於我。不過,這些年,我爹的俸祿和賞銀都送來了裴家,程家每年也送來不少銀子,供我衣食用度。還有皇後娘娘……”

說到“皇後娘娘”四個字,程錦容頓了一頓,抬眼看向永安侯夫婦。

那雙眼眸,亮如明鏡,似能清晰地映出人心中最隱晦的秘密。

永安侯夫人面色微變,心跳倏忽加快。

永安侯的城府比永安侯夫人深沉得多,面上不見半分異色,眉頭甚至皺得更緊了些:“皇後娘娘如何?”

程錦容緊緊盯着永安侯,不疾不徐地說了下去:“皇後娘娘每年都有厚賞,金銀玉器綾羅綢緞簪釵首飾,樣樣齊全,足夠我平日穿戴。”

“我雖寄住在侯府,卻也不是無人過問。”

短短几句話,聽得永安侯夫人心驚肉跳,飛快地看了永安侯一眼。

這個程錦容,往日最是溫順乖巧。今日伶牙俐齒,句句別有所指。

該不是已經察覺到了什麼吧……

永安侯顯然也生了疑心,銳利如刀的目光在程錦容美麗清艷的臉龐上一寸寸刮過:“錦容,你今日怎麼忽然提起皇後娘娘來了?”

程望每個月都送厚厚的一摞家書,賺的俸祿賞銀也都送至裴家。程家每年也送不少的銀子來。

這些事瞞不過程錦容,也無人隱瞞。

裴皇后的“厚賞”,是給裴家的。永安侯夫人留下大半。適合少女的衣料首飾香料脂粉之類,多是給了裴綉和程錦容。

這些年,程錦容只以為是他們夫婦疼愛她之故。畢竟,裴皇后深居宮中,程錦容從未見過這位身份尊貴的“姨母”。所謂偏愛,也無從說起。

所有送到暢春院的東西,都被永安侯夫人親自一一仔細檢查過。絕不會夾帶隻字片語。

到底是哪裏出了疏漏?

為何程錦容今日一口一個皇後娘娘?

她到底知道了些什麼?

“我就是隨口一提罷了,舅舅怎麼這般緊張?”程錦容一臉的訝然不解:“莫非我不能提起皇後娘娘?”

永安侯:“……”

似有一根尖銳的刺卡在了喉嚨里。

咽不下去,吐不出來。

就在此時,一個丫鬟匆匆進來稟報:“啟稟侯爺和夫人,程夫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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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容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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