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凌遲處死
話音一落,三道視線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怎……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嗎?”林忠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突然不敢開口了。
丁蔚藍嘆了口氣,“林忠,回王府的事情先放一放吧,你先說說青瑛是怎麼回事。”
“小姐……”她這一說,剛剛還底氣十足地瞪着林忠的青瑛又低下了頭,下意識地拉扯了一下袖口,縮了縮肩膀,不說話了。
“這個……屬下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只是聽剛才青瑛和阿卓兄弟說話,自己猜出來的。”林忠說到一半,突然看了阿卓一眼,隨後磕磕巴巴地解釋道。
“阿卓,怎麼回事?”丁蔚藍又將目光轉向阿卓。
阿卓看了看丁蔚藍,又看了看青瑛,無措地搖了搖頭。
“算了!”青瑛突然賭氣開口,“小姐,奴婢自己來說吧。”說著,青瑛看了一眼門外,似乎是意識到可能會隔牆有耳,便將丁蔚藍拉到裏面,小聲解釋,“軒王的人將奴婢抓了起來,想直接送奴婢去桃花谷。”
桃花谷?丁蔚藍有些驚訝,沒想到他們抓到青瑛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送她去桃花谷,她以為他們只是拿青瑛當個人質。
“所以,你不想去,才自殘?”丁蔚藍低頭看了青瑛傷口的方向一眼,青瑛急得跺腳,“奴婢這不是自殘,只是權宜之計!否則他們將奴婢帶走,留下小姐一個人在這裏,萬一軒王想要對小姐圖謀不軌,奴婢還遠在千里之外,不能保護小姐,讓小姐出了意外的話,那奴婢必定會悔不當初,寧願咬舌自盡!”
“……”好吧,比起自盡來,只是在胳膊上劃了一刀,確實比較划算……個屁啊!
丁蔚藍拍了拍青瑛的手,語重心長地交代道,“孩子,說到底自殘是不好的行為,下次不要這麼幹了。”
青瑛悶悶地“哦”了一聲,又有些不服氣地解釋道,“可是,奴婢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他們人多勢眾,奴婢又打不過他們,只能……”
只能以死相逼了嗎?好吧……是她的錯,丁蔚藍上前抱住青瑛,拍了拍她的後背,“對不起,我當時跟你在一塊就好了。”雖然最終也改變不了被抓的事實,不過至少可以一起被抓,不至於讓青瑛為了見她做出這種極端的事情。
話說到這裏,林忠才勉強明白了事情的一些來龍去脈,不過……他剛剛說話的時候阿卓看他一眼做什麼,明明就是阿卓告訴他的!
林忠正奇怪,突然聽見旁邊一陣嚶嚶抽泣的聲音。
“小姐,奴婢不想跟您分開……”
“嗯,我們永遠在一起。”
“奴婢要跟小姐一起去桃花谷!”
“嗯,一起去!”
“不回來了!”
“好,不回來了!”
林忠:“……”他到底錯過了什麼?
萬分迷茫之中,林忠挪了挪自己略微臃腫的身軀,悄悄地用手肘捅了一下旁邊的阿卓,用氣聲說道,“那個……阿卓兄弟,王妃和青瑛到底怎麼回事?怎麼跟被家裏反對婚姻要私奔的小情人似的?”
這比喻……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說真的還挺恰當的,阿卓看了看還抱在一起的兩個人,默默把林忠扯過來,湊近他的耳邊,正要說話,突然想起來什麼,於是率先用手捂住了林忠的嘴,然後才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一通。
“唔!”林忠眼睛猛然瞪大,倘若不是被阿卓捂着嘴,恐怕就要驚叫出來,阿卓默默慶幸自己還有點先見之明。
不……不會吧,王妃真的離開了齊王府,要和軒王……那王爺呢?那他還能回王府嗎?林忠心裏的問題一個接一個,腦中飛速運轉,只想儘快問個清楚。
然而就在他被這種種疑問憋到爆炸的時候,那邊的兩個人還緊緊抱在一起。
“小姐……”
“青瑛!”
阿卓在旁邊嘆了口氣,“林忠大哥,王府你恐怕是回不去了,你要是想跟着王妃,王妃自然不會虧待你。若是不想……那個軒王並不是什麼好說話的人……即便他救了你的命,恐怕也是為了用你來拉攏王妃的。”
什麼!
林忠的表情一下子凝固在了臉上,一時間竟然連掙扎都忘記了。
“林忠大哥,聽我一句勸,別回王府了,跟着王妃吧,王府的人都以為你死了,小六大哥他們因此受了很多賞賜。如果你再突然回去,皇上那裏也不好解釋,更何況……”阿卓看了一眼還在安慰青瑛的丁蔚藍,“王妃身邊沒一個會武藝的人,諸多不便。”
林忠猛然回過神來,才發覺,王妃,青瑛,還有身邊的阿卓,幾乎都是手無縛雞之力。不……王妃還算有些戰鬥力,但在軒王眾多侍衛面前,完全不夠看!
他心中突然浮現出一種異樣的感覺。能回王府自然是好的,可是在他重傷奄奄一息的時候,是王妃偷偷地過來探望他。他只是一個普通的侍衛,就算是為了保護主子死了,也是理所應當。可是……
林忠閉上眼睛,重重地點了點頭。
阿卓才露出一個笑容,慢慢鬆開手。
外面,莫懷寧側耳聽着裏面的動靜,即便裏面有人故意壓低了聲音說話,他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他喜歡聰明人,但不喜歡過於聰明的人。當然,倘若這人識時務,懂進退,就另當別論。
天邊起了風,吹得樹影婆娑,在幽暗的天色之下,有些恐怖。莫懷寧高大的身影隱匿在這黑暗當中,任何人都不得輕易察覺。
他是造成這一切的幕後推手,然而他掌控的只是全局,至於丁蔚藍與她身邊的人如何謀划,如何打算,甚至如何行動,都與他無關,他想要的東西已經得到了。
皇宮,牢房。
身穿金黃色龍袍的人在門口端坐,目光如利刃,一道一道,剮在裏面跪着的某個肥胖的身影身上。
蘇益在一旁侍立,一言不發。
這裏是牢房,平日裏只有獄卒看守,喊冤叫屈的犯人說著瘋瘋癲癲,前言不搭后語的話,獄卒的打罵聲時不時地就會響起,即便是夜半時分,也不會安靜多少。
然而此刻,整個牢房中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他們大概也不會想到,這位九五之尊能夠親自來到此處。
不過仔細想想或許就能想明白,畢竟這裏關着的,也是一個不可輕視的人物。只不過今非昔比,他這種特殊的身份能持續到多久,也未可知。或許今天以後就沒有了,或許連性命也……
牢裏的無論是犯人還是獄卒都一言不發,多多少少有一些看戲的成分在,而就在他們殷切盼望之下,皇帝陛下終於幽幽張口,“丞相。”
“微臣在。”丁毓良似乎是剛剛醒酒一般,臉上還帶着未退去的紅色,面對皇上的問話,他也終於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恐懼。
“你可知道,假傳聖旨是什麼罪名?”
“這……微臣知道。”
莫懷煜冷嗤一聲,又問,“那你又是否知道,知法犯法,該怎麼處置?”
“微臣知罪……”大概是知道自己難逃一死了,丁毓良表現得無比乖順,然而就是這樣乖順的態度,更讓莫懷煜覺得窩火。
“既然丞相自己都沒什麼意見,那朕也不必為你考慮了。蘇益。”
“奴才在。”蘇益趕忙上前回話。
“賜丞相凌遲,三天以後行刑,你親自監刑。”
果然……
蘇益低頭答話,“奴才遵命。”
送走了皇上,蘇益還有些驚訝,原本以為皇上會和丞相多說幾句。畢竟丞相雖然現在在朝堂上幾乎已經無用,但年輕的時候也算是意氣風發,一心一意輔佐皇上。那時候齊王尚且年幼,不能幫皇上處理朝政,因此可以說水月國能有今天,着實是有丞相的一份功勞。
可是即便如此,因為這樣一個罪名,皇上居然連審問都免了,直接賜死,當真是讓人唏噓不已。
蘇益也想勸丁毓良兩句,好歹也是齊王妃的親爹,當朝丞相,弄成這個樣子成何體統。可是人之將死,多說無益,更何況丁毓良原本就是一副爛泥扶不上牆的樣子,要是能聽得進勸,早就聽了。
他嘆了口氣,“丁大人……”後面的話蘇益卻不知道如何說了,要說保重,一個即將被凌遲的人,上哪裏去保重?要說讓他好好反省,真的反省了,似乎也留不住一條命。
因此蘇益這話只說了半句,再想起自己三天之後要親自監督行刑,蘇益心中更是凌亂,還不如趕緊走的好。
“蘇公公。”正在蘇益要走的時候,丁毓良突然開口,問,“齊王妃可抓到了?”
蘇益一愣,沒想到他還會問起這個女兒,不過聽這語氣,十有八九是問丁蔚藍死了沒有。
蘇益如實回答,“皇上已經交代,如果有齊王妃的消息就回來告知,現在還沒有收到任何人的回話,應當是沒有。”
丁毓良聽完點了點頭,沒再說話。蘇益也搞不懂他什麼意思,便沒再管他,見皇上已經走遠,便快步跟了上去。
蘇益這一走,牢房中原本的安靜就被徹底打破,看熱鬧的人們紛紛得到了滿足,開始嘰嘰喳喳地討論起來。堂堂當朝丞相被判凌遲處死,原因竟然是假傳聖旨來捉拿自己的親生女兒。
丞相不愧是丞相,就連八卦都出得如此別緻,能聽見這樣的消息,即便他們明天就被斬首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然而就在這一陣嘈雜當中,丁毓良也只是一言不發地坐着,迷離的目光似乎透過眼前昏暗的光線和攢動的人頭,看見了很遙遠的地方。
那是許多年前,皇城中,街市上,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賣花女子,回眸一笑。而後是十里紅妝,意氣風發的年輕人身穿喜服跨馬遊街。
他那時不曾料到,原本周圍花團錦簇的女子,在步入深深庭院之後,就再不見那回眸一笑了。
她要的並不是榮華富貴,只是寥廓自由的天地間的一抹花香,所以她最終離開了,以死亡的方式。
他想,她的女兒,既然要離開,也必定要以同樣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