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王者天下
西風勁吹，肅殺一切。短暫的秋天，很快過去。今年冷的特別早。當天空飄下第一朵雪花的時候，繼承秦王之位幾個月的聶無雙，站在城頭上，感覺自己的心中似乎埋藏了萬丈冰雪。
無論是他還是他的將士們，都絕對沒有想到，不過短短的數月時間，天下大勢，風捲雲疾，以一種令人瞠目結舌的方式，發生了令人震驚的逆轉。
他曾經以為那位萬無一失的強援，即桀驁不馴的胡王摩珂，本來是他爭奪天下的最有力幫助。草原上的群狼有這個實力，更有這份野心。作為從少年時就胸有大志的聶無雙來說，為了實現目標，他並不介意甘冒天下之大不韙，與兇殘的胡人為伍，來消滅他們共同的敵人。
這位少秦王和他的謀士們所制定的軍事戰略，本來勝券在握。大秦軍隊和胡騎兵分兩路，互為呼應。兩支世間最強的軍隊，將會以一種席捲一切的態勢，殺滅一切敢於抵擋的對手。長驅直入，會獵於趙國王城之下。破城之日，盡屠楚氏王族，方消心頭之恨!
然而，這麼美好的想像，終究變成了南柯一夢。就好像他在秋風中一覺醒來，他最嫉恨的那人已經翻雲覆雨，龍騰九天了!
而現在，名叫楚江眠的那傢伙，正披着他的龍鱗甲，露出猙獰的面目，在烏雲翻滾中，越來越逼近他所站立的這座王城了。
聶無雙不由自主握緊了手中的寶劍，他抬頭看着天邊翻滾的黑雲，重重疊疊，千層萬重。似乎要把這座巍峨的王城壓垮一般，逼迫的他胸膛就快要喘不上氣來了。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他的牙齒已經把嘴角都咬破了。
“楚江眠!你欺人太甚……這世間有你沒我，不共戴天!”
聶無雙胸膛中翻滾的這句話，很想吼出來。然而他卻硬生生的又忍住了，仇恨混合著嘴角的血咽下去，他側頭看了一眼同樣默然無語的尉武子。而對方似乎知道他想要說什麼，嘆了口氣，迎上了他的目光。
“王上，不必再等了。還是聽從臣等的建議，提前做好撤退的準備吧!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我不甘心!”
聶無雙幾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字的說出來。他手中的劍，現在很想殺人。似乎是感受到了他身上的煞氣，周圍的侍從們都不由自主悄悄退後了一步。他們無不戰戰兢兢的在心裏祈禱，希望自己不是倒霉的那個!
自從接連兵敗的消息傳來之後，已經有好幾個貼身侍從死在這位年輕主上的手中了。至於說一直以來對他不肯順從的那些人和暗中的反抗者，更是被冷酷的殺掉了一批又一批。暴怒和恥辱令這個從小高貴的年輕人也終於壓抑不住心底的戾氣。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不吝嗇於展現自己的鐵血手段!
然而，即便如此，還是避免不了日益緊張的局勢。強大的敵人步步緊逼，站在城頭，他好像已經聽到了千軍萬馬鐵蹄奔踏的聲音。
而就在稍後不久。隨着敵方使者的到來，他和周圍的追隨者們終於意識到，似乎一切真的已經無法挽回了!
神情彪悍的趙王使者，在刀槍劍戟之下從容不迫的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然後轉身離去。對於秦國人的怒目而視，他似乎視而不見。那些隨時都能砍下來的刀劍，在他眼中也只不過是朽木草芥而已。
聶無雙本來可以親自一劍誅殺這個使者，但他的滿腔怒火被尉武子制止了。後者無奈的拉住他的手臂，用手指了指放在地上的那顆人頭，苦笑着說道。
“胡王摩珂授首，數十萬胡騎灰飛煙滅，這已經是無可改變的事實。殺一個使者泄憤，無關大局，不過徒增笑柄爾!王上現在應該考慮的，是如何保存秦國實力，以待將來反敗為勝啊！”
聶無雙很不想聽這些大道理，但他現在也已經無可奈何。胡王摩珂的頭顱就放在地上的木匣里，須髯皆炸，瞪大眼睛。明顯是死不瞑目的樣子啊！想到幾十萬彪悍勇猛的胡騎在短短數月間就都死無葬身之地，他也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趙國軍隊怎麼會突然強到了這樣的地步呢……？!”
周圍的人都聽到了這位年輕君王的喃喃自語，但所有人都低下了頭，不敢回答。曾幾何時，秦國的軍隊所向無敵，幾乎難以找到真正的對手。如果不是為了積攢國力而一舉蕩平天下，他們也不用等待十年之久了。
在許許多多大秦有識之士的期待中，他們一直都深信不疑，大秦必將擁有天下，吞併四海，以成霸業。
然而，誰又能夠想得到，不過短短几年的時間，天下大勢忽然就發生了逆轉。一個橫空出世的年輕人，帶領着他們的宿敵趙國，以一種令人目瞪口呆的方式崛起在那片遼闊的土地上。
鳳鳴岐山，大秦天下的傳說，難道只是用來迷惑蒼生的嗎？!許許多多的人雖然沒有說出口，但卻平生第一次對於那位被傳得神乎其神的神機子產生了懷疑。然而，時至今日，他卻已經杳無蹤跡。即便想要找他問個究竟，也終究不可再得了。
而就在聶無雙和他的心腹扈從們走下城頭不久，令人更加沮喪的消息再次傳來。趙國的軍隊兵分三路，已經開始踏入秦國境內了!
由趙王親自統領的東路軍，自蜀地勢如破竹，踏過蜀山，在蜀人的幫助和引領下，破關拔寨，以一種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從天而降，直入要隘武關。
而自東南方向襲來的另一路聯合軍隊，則在尚雲白將軍的帶領下，也進展非常順利。那個方向上的幾個偏僻小國，在這位昔日秦國大將的積威之下，大都望風而降，主動充當了前導。再加上在這個方向上把守關隘的秦國人有很多本來就是尚雲白的舊部，面對着如此兇猛的攻勢，也幾乎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歸降。
這樣一來，尚雲白兵不血刃，連下數城，在短短時間之內就突進了幾百里。當他親自書寫的捷報傳遞到楚江眠手中的時候，就連楚江眠也不禁大喜過望了，連連感嘆道。
“尚將軍不愧是當世名將也!”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位半路歸降的將軍，正是他踏平西秦大地最有力的保障。而尚雲白也果然不負所望，為趙王平定這半壁江山立下了不可磨滅的功勛。
而就在這兩路大軍並頭齊進的同時，從北方夾雜着滾滾煙塵，傳來了更加令人振奮的消息。
擊殺胡王的慕容離城，帶領着他麾下的百戰鐵騎，沿着草原邊緣風捲殘雲，肅清所有胡騎之後，一路西來，幾乎如入無人之境。虎賁軍不辭辛苦，馬不停蹄迂迴到西北方向，沿着早些年犬戎人的故道，像一隻離弦之箭，直刺鳳安王城!
不得不說，經歷過草原之戰後的慕容離城，已經具備了高超的戰略眼光。三面圍殺，必破強敵。勝券在握!
又堅持了數日之後的秦王，在部屬們焦灼的勸說中，終於意識到大廈將傾，獨木難支了。如果再遲疑不決，恐怕就真的要以身殉葬這鳳安城中了。
烽火不息，煙塵瀰漫。暮色再次降臨的時候，鳳安城中忽然燃起了大火。許許多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民眾驚慌逃竄。他們奔向王宮，企圖得到王上的庇護。然而，昔日輝煌的宮殿早已被火勢吞沒，百年繁華毀於一旦。他們的君王也已經不知所蹤，從此之後，生死不明。
火光和濃煙滾滾而去，直上雲霄。就連半邊大岐山都被籠罩在了煙霧當中。不知道在山巔岩石上坐了多久的老者睜開眼睛，犀利的目光此刻竟然有些渾濁。一身灰衣落滿塵土，低頭看着腳下的那座煙火之城。良久之後，他終於低低嘆息了一聲。
“是我輸了……唉！”
而距離他不遠的黑衣老者，神色淡然，似乎並沒有聽到他所說的這句話。他只是憐憫的看着山下的蒼茫，默然回應道。
“是非成敗，不論也罷。雄圖霸業，受苦的終究是天下蒼生罷了……希望從此之後，他能夠結束這亂世之苦啊！”
灰衣的神機子滿臉苦澀。他忽然感覺到，自己修行數百年，終究還並沒有得道!和對面的百甲子比起來，更是遠遠不如。他雖然不願意承認這一點，卻終於還是負手認輸了。
“楚江眠到底是什麼來歷？”
“他是秉承天機之人，應運而生。現在你總該相信了吧？呵呵！”
“那麼，他會把這個天下帶往何方？”
“世事渺茫，天機難測。又道是事在人為，輪迴不休……關於未來，已經並非你我所能預測的了!”
百甲子嘆息一聲，起身飄然而去。只留下灰衣的神機子黯然神傷。天地之間，修道百年，即便不死之身，又究竟有何意義呢？
岐山鳳鳴又起，聲音清澈動聽。從四面八方而來的鐵甲之士停止奔伐的腳步。他們的臉上帶着喜悅，一起回頭看向那面迎風招展的大旗。旗幟之下，年輕王者舉起了手中的那把劍。
從現在開始，劍鋒所指，便是他們忠心耿耿熱血沸騰的方向!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