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時胤低下眉眼瞧她,將她不安的手反握住。
“大夫說你身子弱,保胎要靜養,切不可像從前般胡來,這回要足足養上九個月。讓你受苦了,不該這時候讓你有的孩子。”
“陛下,這好賴話都讓您說去了,上回在緊要關頭,撞得妾身發酸,就是不肯緩緩,摟緊說要直到懷上為止。既來了,哪有不該的道理,妾身能養。”
時胤咋一聽耳尖竄紅,忙道:“你穩重些。”
她嘴上雖說著能養,心裏卻是沒底。從前在宮中未嫁時,教習嬤嬤只說過,懷胎后要萬般小心,從養胎到孩子呱呱墜地,都是要費盡心思的,特別是宮裏的孩子。
忽地就想起遠在轂國的時暨,臨走前抱在懷中乖巧得很,奶白的小臉,用舌頭卷着口水玩,不亦樂乎。後來交給時胥,小傢伙小嘴一扁,眉頭一皺就哭出聲,伸着手要她抱,心都軟了。
不知他們在轂國宮裏過得好不好。
時胤不知道她的心思,撫了撫她的額頭,將她的發都攏到耳後,他臉上不說嘴角就連眉梢都是帶着笑意的,嘴上卻念着:“往後可有你受的,依你的性子,能安分養上一個月就算不錯了,九個月我料定你熬得艱難,沒幾天就開始叫喚了。還有一件要事,須得與你商量,你要養胎,切不可再跟隨軍奔波,我讓人置辦妥當,留你在這裏養胎如何?”
顧疏想着自己要一人養胎十月,就連一朝分娩都只有自己,心中忽地落寞起來,連聲音都不自覺地軟:“陛下要走了?”
時胤將她揉進懷裏,摟得緊些,“這幾日不走陪着你,只是往後……”
她明白,“陛下安心帶兵打仗,妾身安心養身。”
這世道總有身不由已的,戰亂年代,多少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原本有盼頭的日子破滅,她何其有幸,嫁入帝王家,沒有吃穿用度的愁,沒有顛沛流離的苦。
可時胤這一賭,是將全部的身家性命都賭上了,不僅是他時胤的生死,連同一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她心中的恨意還在,時胤這一賭,破釜沉舟,好像在說她也該如此。
忽地時胤的手掌落下來,掩住她的眼睛,什麼都瞧不見了,只聽他在耳邊裝凶道:“快睡!不許胡思亂想。”
言罷,還輕咬一下耳垂。
這如何讓人安睡吶。
本想張口反駁,又是一隻手,將嘴捂上。
原以為睡不着的,誰知沾枕就困了。
漆黑靜謐中,時胤斜眼打量着顧疏,嘆着氣:這孩子來得是時候,也不是時候。
睡到第二日,她悠然轉醒,枕邊人早就不知蹤影。
“娘娘醒了。”外頭有丫鬟在輕聲說話。
這話聽得人恍若隔世,從前在宮中午睡至半,丫頭會算着她醒來的時辰,讓御膳房做些吃食。
睜開眼,還真瞧見丫鬟,端着吃食擺上滿滿一桌。
“哪裏來的糕點?”
丫鬟一瞧就沒有近前伺候過,聽問話,緊張得磕巴起來:“稟...娘、娘,是...轂轂王送來。”
奉命送糕點來的宗營知府,早早就侯在門外,聽到聲響忙道:“稟娘娘,是轂王聽聞娘娘的喜訊連夜派小官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