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0章 密議

第0090章 密議

先有師法,然後有家法。

師法,指一家之學創始人的說經。家法,是指一家之學繼承人的說經。

例如董仲舒通公羊學,立為博士,他的說經即為“師法”。再傳下去,其弟子更為章句,又衍出小的派別,如“顏氏公羊”、“嚴氏公羊”,就是“家法”。如不守師法、家法,非但不能任為博士,即使已任為博士,一旦發現,也要被趕出太學。如前漢《孟氏易》傳人孟喜,從田王孫學《易》,即因不守家法,不得任博士。

後漢時期古文經後來居上佔據正統,尤其是後漢章帝時期,天下儒生在白虎觀開會,統一認知,寫成《白虎通義》,今古之爭才在一定程度上得以緩解。

然而無論是鄭玄還是王肅,由於他們遍注諸經,對今古學說進行融會貫通,在老一輩的儒學正統中,卻被目之為“混亂家法”。

張韜苦笑着搖了搖頭。

公允地說,鄭玄與王肅等人打破了各家經學之間的藩籬,無疑是很偉大的成就。但也正是由於鄭、王之爭,意味着經學的整體衰落。雖然如今“玄學”尚未登堂入室,卻已經對經學造成了極大地衝擊。

即便如此,想要在這個時代有所成就,經學還是不能不修。而在五經之中,他第一個選擇的便是《京氏易》。

他當然不知道,原本在定陶救過他一命的太史翼,就這樣與他擦肩而過。而原本持劍脅迫自己的王彌,卻在自己的酒樓里大快朵頤。

“鵲橋仙”逐漸走上正軌,雖然很多菜式的供應鏈還遠遠算不上完善,畢竟已經形成一個良性的循環。只是隨着酒樓的逐漸做大,他現在越發感覺人手短缺。

這次從家中回來,他便要與掌柜唐愚商議一下。雖然現在天氣還很熱,也要提前為冬季做準備了。他想抽調一些人,在城外的庄園裏試種大棚。

自從“鵲橋仙”聲名鵲起后,便逐漸成為達官貴人用餐的首選。尤其是像何邵這樣的饕餮之徒,早已經吃膩了洛陽城各種菜肴,甫一嘗到張韜推出的炒菜,立即大為驚訝,不但每日下朝後便坐着牛車直奔酒樓,就是遇到休沐之日,也是吃住皆在其中。

炒、爆、熘、炸、烹、煎、燒、燜、燉、燴、熗、鹵……似乎每一道菜都帶有特別的魔力,不但口感絕佳,吃完以後更是回味無窮。好像有一股特別的味道在唇齒脾胃間久久難以散去,讓人吃了還想再吃,完全停不下來。

整個大晉,論到吃貨,他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如果硬要找一個曾經在吃的境界上超過自己的人,那大概也只有他老爹何曾了。自從老爹過世后,他就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哪怕是王濟王武子被人批評奢靡無度,在自己面前也只有甘拜下風的份兒。

只是可惜,當吃到“鵲橋仙”的酒菜后,他才知道自己是何等的淺薄與鄙陋。

原本以為天上飛的、水裏游的、地上跑的,這天下的珍饈已經吃無可吃。可是“鵲橋仙”的廚子卻能夠憑藉簡簡單單的食材做出別樣的味道。

就比如說豆腐,以前的豆腐只能做成豆糜混着醬吃。而在“鵲橋仙”中,一道簡單的豆腐便是花樣百出,做出諸如蔥煎豆腐、麻婆豆腐、鹵豆乾、椒鹽豆腐、芝麻豆腐、肉末豆腐羹等美食。所以品嘗了“鵲橋仙”的菜肴后,他對酒樓的主人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沒有別的,所謂見獵心喜,如果有可能,他當然想在自己的府邸複製一整套菜肴。無論是自己享用還是拿來招待客人,都是倍兒有面子的事情。

只不過今日才知道,這家酒樓的背後與中書令張華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當下也只好作罷。他可不相信張家幼子有能力獨自支撐起這麼大的一家酒樓。在他看來,這不過是張華掩人耳目的手段罷了。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他是完全能夠理解的。

再說他和張華之間多有應酬,彼此之間交情也算不錯。他只是在心裏埋怨,當初“鵲橋仙”開業的時候,為何不邀請自己前來?如此有特色的酒樓,正該大張旗鼓地宣傳才對。

要不是從羊琇的口中知道真相,他還不知道自己會被蒙到什麼時候。

他與中護軍羊琇乃是發小,作為洛陽城的地頭蛇,每一個角落裏就沒有羊琇不知道事兒。畢竟據他所知,整個大晉最神秘的“進奏曹”就掌握在這位發小手上。所以探聽“鵲橋仙”背後的主人,實在不是一件難事。

如今三國一統,“進奏曹”融合西蜀“軍儀司”與東吳“解煩營”,勢力愈發的龐大。陛下雖然出於與民休息的策略解散了全國各郡大部分駐軍,然而“進奏曹”的勢力不但沒有受到影響,還吸收了一大批奇人異士。

羊琇不僅掌管着“進奏曹”,作為中護軍,還統轄着宮內所有禁衛。實乃大晉廟堂最有權勢的人之一。何邵今日在“鵲橋仙”包廂中所請的,正是這位發小。

“稚舒,如今四海無事,正是享受的時候,為何反而忙碌了起來?為了請你一次,我可是跑斷了腿呀。”何邵看向羊琇,端起手中酒杯,輕輕抿了一口。他雖然滿嘴抱怨,臉上卻連一絲焦急之色也沒有,多得是瀟洒從容。

“敬祖,你何必明知故問。你我是老交情了,說吧,這次找我過來有何要事?”羊琇盤膝坐在何邵對面,一手拿起鹵豬蹄便啃了起來。

他一邊啃着一邊發出“嘖嘖”之聲:“難怪最近聽說你吃住都在‘鵲橋仙’中,連小妾都帶了過來。向聞下屬稟報,說是城南新開了一酒樓,滿朝文武趨之若鶩,果然是有一手。”

“那是自然!我這張嘴可不是稀奇平常的菜式所能滿足的。這張茂先也是慳吝,開了一家酒樓還藏着掖着,彷彿害怕被別人知道似的。”

羊琇見到何邵不相信自己的話,當下也不再多言。他只是在心裏暗道:“何敬祖呀何敬祖,你早晚會知道張華的幼子不是一般的人物!這家酒樓張茂先可是從來沒有插手過,為了避嫌甚至從來沒有過來就過餐。”

何邵發了句牢騷,臉色突然之間變得鄭重起來:“稚舒,你跟為兄說句實話。這次齊王復出,你是否在暗中支持齊王?”

當齊王司馬攸為景獻皇后羊徽瑜守喪的時候,何邵也在為自己的父親郎陵公何曾守孝。只不過齊王堅持守孝三年,他卻只是守孝一年即被奪情起複。

他性子向來閑散,哪怕司馬炎屢屢想賦予他重擔,都被他有意無意地推辭掉。只是隨着齊王的起複,他敏銳地嗅到了朝野之間的不尋常。

他盯着羊琇,語重心長道:“稚舒,無論是齊王還是太子上位,都不過是陛下家事。為人臣子的,若是過於參與,豈能有好的下場?當初你、我、仲思(諸葛靚)與陛下均是同年而生,仲思已去,我等臨到晚年,反而還要步其後塵么?”

“敬祖,這些年來你一直想做個閑雲野鶴悠遊於朝堂之上,那是因為天下形勢已定,你陳郡何氏與我泰山羊氏已無後顧之憂。可是事到如今,你覺得我等還能等閑視之么?”

羊琇眼神切切,激憤之情溢於言表:“陛下封楊駿為臨晉侯,臨晉、臨晉,臨於晉室之上!陛下的心思難道你還不明白么?他這是準備重用弘農楊氏,想讓楊駿執政啊!”

“楊駿此人向來志大才疏,卻偏偏貪得無厭。太子不惠,已是難以賦予大任,若是再用楊駿執政,只怕禍亂就在旦夕之間,到時候你我豈能獨善其身?”

何邵看着他,輕輕道:“當初文帝考驗陛下與齊王,若無稚舒你為陛下捉刀,只怕陛下上位也不會如此容易。難道連你也不看好太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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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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