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暗夜驚風雨(四)

第三章 暗夜驚風雨(四)

()半年後,京北薊州,劍法名家洛虹山莊。

深夜時分,與周圍的漆黑靜謐形成鮮明對比的,整座山莊燈火通明,走近了,還聽得見刀劍喧囂。

山莊內,外圍已經橫七豎八的躺倒了許多屍體,中央的場院裏,兩柄劍猶自纏鬥,圍觀的人不多,神色卻現着得意,誰都看得出其中一個已經明顯落了下風,身形上破綻百出,不過是在勉力支撐。

即將落敗的是陸兆元,他一個人從外至內的殺進來,孤身奮戰,此時已招式無序,氣息散亂,很快就在已經傷痕纍纍的身上再中兩劍,依舊只攻不守,這樣不要命的打法,目標卻並不是這個身穿白衣對手,而是那人手上穩穩抓着的,原本屬於他的劍。

任何一個名家名劍,幾乎都會有劍在人在這樣一句話,何況是陸兆元,傾城逆水堂主丟了細水,該是何等的恥辱。

從始至終我都隱在屋頂暗處看着,儘管陸兆元越來越危險,依然沒有出面,這是在他多年前當上堂主的那一天就註定屬於他的責任,無論生死成敗,都是他應有的尊嚴。

隨着陸兆元被對手一掌擊在胸口,重重跌落在地,纏鬥暫時告終。

一個一直被人抓住手臂扯在一邊的藍衣女子此時竭力掙脫,撲到陸兆元身邊哭喊:“陸大哥!”

白衣人仗劍前行幾步,單手背後輕蔑一笑:“傾城逆水,也不過如此!”

旁觀的幾人都隨着哈哈大笑,陸兆元口吐鮮血,掙扎了一下,沒能起來。

此時一個聲音響起:“別忘了你自己也還是逆水的人,說話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白衣人看起來沒有半點意外,轉過頭去道:“宮閣主來了好一會,總算肯現身了么?”

宮懷鳴從另一側走近,淡哼一聲,並沒說什麼,顧綿綿跟在他身後。

“呦,還有顧堂主,”白衣人持劍抱拳,笑得不懷好意,“兩位一起現身,實在讓在下惶恐。”

“哪裏那麼多廢話!”顧綿綿對於不喜歡的人一向沒有半點耐心,“當心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哦?”白衣人不為所動,對着宮懷鳴挑眉道,“難不成宮閣主也是來找麻煩的?”

“不敢,”宮懷鳴淡淡一笑,“好歹是傾城的人,規矩我還是記得的,迎風逆水歷來不分高低,只要逆水堂主還在,就輪不到我來出頭。”

“怎麼會不在呢?”宮懷鳴的話讓那白衣人有點不爽,“細水在我手裏,只要陸兆元一死,這堂主不就是我了么?到時候再陪宮閣主過招,以免辱沒了閣主的身份。”

說著他持劍走到陸兆元面前,看着地上的人,話卻是說給宮懷鳴聽:“在下就一直不明白了,迎風閣以數萬之眾雄霸江湖,怎麼會落魄到與小小的逆水堂比肩,唐桀常年不見露面,傾城早就是宮閣主的天下,難道就沒想過要做一番大事?”

宮懷鳴原地沒動,眼睛盯在白衣人和陸兆元身上,他現在出手的話,陸兆元必死無疑,儘管他們素來不和,但宮懷鳴既然來了,就絕不是來看陸兆元喪命的。

少頃聽宮懷鳴應:“那要看什麼樣的大事。”

“等我把逆水滅了,再與宮閣主詳議。”

白衣人卻不肯再說,舉劍就要朝陸兆元刺下去,此時見那藍衣女子抓起地上的劍迎架上去,奈何相差懸殊,不過幾招就敗下陣來。白衣人並不與她糾纏,劍依舊是朝着陸兆元落下。

此時看似毫無生機的陸兆元突然伸手攥住了劍鋒,趁着那女子再一次撲上來的間隙,飛快的起身一掌攻出,然而這拼了命的最後一擊,卻沒有衝著關鍵的胸腹之處,而是攻向了白衣人拿劍的手腕,那人一驚,迅速在得失之間做了選擇,鬆手一讓,緊接着一腳踹在陸兆元胸口。

帶着一串血滴,陸兆元和細水被那巨大的力道分別擊飛出去,立時就有兩個身影朝着細水縱身去奪。

我比他們動作更快,早在陸兆元剛一動手,我就知道他要做什麼,那個早已是強弩之末的人,此時要的,不過是奪下那把劍,盡他身為堂主的最後一絲義務。

在空中一把抄下劍,我旋身落地,劍在手裏利落一挽,站定。

所有人俱是驚訝,不管宮懷鳴是不是故意叫人發現,現場沒人想到還有一個我。

“多謝懷鳴,”我沒理任何人,只是對着宮懷鳴淡然開口:“既然是逆水的事,還是交給我。”

宮懷鳴點頭,神色雖有微動,倒並未在此刻說什麼,旁邊的顧綿綿卻忍不住上前一步:“這麼久你去哪了!”

我沖她笑笑,沒說什麼,歪頭去看陸兆元:“兆元,你還死不了?”

陸兆元被那女子扶着,此時對着我勉力點頭。

“那——請問堂主,”我用下巴朝那白衣人示意了一下,“要怎麼處置?”

當我叫陸兆元堂主的時候,代表是作為逆水堂的一員等他的吩咐,他聽了一頓,費勁提一口氣,聲音低緩:“自是按規矩辦。”

他本就中了毒,傷的很重,幾個字惹得他再一口血嘔出來,才又勉強添了一句:“有勞落影。”

我對他笑一下,輕嘆:“弄的這麼狼狽,傳出去可怎麼好?”

“你是落影?”那白衣人語氣中有着掩飾不住的驚訝和謹慎,最後變成戲謔,“見你一面可真不容易,聽說你只跟逆水堂排行第一的過手。”

我是知道這個人的,杜洪,四個月前加入逆水堂,兩個月前的比武排行小勝了陸兆元,之後一直叫囂着要見我,按規矩我是該出面的,只可惜這半年整個傾城都找不到我的人。

同樣是一身白衣,眼前的這個人讓我看了就很討厭,話都不想跟他說。

掃了一眼他身後的幾人,雖然俱是洛虹山莊裏有份量的幾個大弟子,卻一個柳家的人都看不到,看來當年柳洛虹老前輩創下的基業已經徹底易主,既然如此,也沒什麼可忌憚了。

我略略側頭,對宮懷鳴和顧綿綿道:“兩位要是不急着回去,就幫忙清一下人。”

“躲了半年變懶了么,”顧綿綿聲音含笑,走過我身邊的時候,指着杜洪補了一句:“這個人很討厭,叫他死慢一點。”

細水劍有一種纖細的狹長姿態,漂亮的線條,如果配合純正的水系劍法,可以施展的很好看,陸兆元的劍法是自創,大多樸素無華,讓我一直覺得略略遺憾,現在自己拿起細水,便想盡量使得漂亮一些,儘管自己身在其中不得而見,但我知道看起來一定賞心悅目。

顧綿綿回來的時候,我剛好替陸兆元把劍插入杜洪胸口,刻意偏了一點,讓他一時半刻死不了,然後對着他驚恐的眼睛說:“現在你明白了?”

“你——”他從喉頭擠出一句話,“為何不用暗夜——”

“因為不需要,”我瞥一眼他,“逆水堂清理門戶,自然是細水的責任。”

“傾城逆水,也不過如此,”我轉過身朝陸兆元過去,最後丟給他一句,“下輩子說話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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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言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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