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度秋涼冷如霜
離桑將陳雪依他們送了回去,再回到別墅時,已經快五點了。
這是最冷的時候。
平日裏離桑也很少與蕭別離說話。兩人早已熟悉到“無話可說”的地步。
蕭別離本來也不是一個多話的人,至少這四年來是這樣。
離桑揚了揚手中香煙,說道:“蕭大哥,我可從未見過你抽煙。”
蕭別離拿過香煙拆開,抽了一支出來,放在鼻頭聞了聞。
那淡淡地煙香,將他的思緒帶入了四年前的光景。
回憶總是美好的。
越是美好的回憶,對於現實而言也越發殘酷。
“咳……咳……”
蕭別離忍不住咳嗽起來,將香煙裝了回去,隨手放在了茶几上。
他已經四年沒抽煙,應該說自從來到北京后,他整個生活習慣都變了。
不再抽煙,不再喝酒,也不再玩樂。
抽煙、喝酒、泡吧,早已被讀書、寫字、扶琴所取代。
離桑默默注視着蕭別離的背影,心中隱隱生疼。
在無數人眼中,蕭別離是一個成功的男人,完美的男人。
他雖然不見得有多麼的帥氣,但是他成穩內斂,執着而又儒雅。
只有離桑知道,他並沒有別人眼中那麼完美,也沒有那麼堅強。
“簫大哥。”
離桑叫住了準備回房的蕭別離。
“有事?”
蕭別離轉身回道,神色回歸了冷漠。
“沒……沒事。”
離桑低頭回道。
“晚安。”
“簫大哥?”
離桑再次叫住了蕭別離。
蕭別離轉過身,靜靜看着離桑。
這次他沒有說話,離桑很少出現欲言又止的情形。
離桑反覆叫住他,必有難言之隱。
“能陪我走走么?”
離桑輕聲問道。
現在是最冷的時候,適合晨跑,並不是很適合散步。
然而即便是躺在床上,也是孤枕難眠。況且也沒有多少時間可以躺了,倒不如四處走走。
“可以。”
蕭別離雖然冷漠,卻從未拒絕過離桑。
說是走走,就真的只是走走。
因為相知,所以無需多言。
他們本也不是喜歡多言的人。
凌晨的北京,依舊燈火輝煌。
“沉淪於過去,倒不如看看眼前的煙火。”
許久之後,離桑說出了第一句話。
“煙火雖好,卻是別人的煙火。”
“我們總是要……”
離桑將要說出的話,被蕭別離的話堵了回去。
煙火雖好,卻是別人的煙火。
可不是么?
她深愛着蕭別離,蕭別離又鍾情於陳雪依。
也許只有陳雪依與阿光,才是一對有情人。
並不是所有的有情人都能終成眷屬,也不是所有相知的人就能相愛。
儘管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然而在愛情面前未必如此。
阿光和陳雪依,兩人未必相知,也非同一類人,但是他們走到了一起。
而她與蕭別離相知卻不能相愛,四年風雨也敵不過一次初見。
“簫大哥,你不累么?”
良久之後,離桑再次問道。
“還好。”
晨風涼如水,情話冷如冰。
應該說,這也不算情話。
只是對離桑而言,與蕭別離的每一次對白,都是情話。
她所有的情,都寄托在蕭別離身上。
“忘了她吧。”
“我也想。”
想忘的人,總是忘不了。想記住的人,總是不知不覺間從記憶中溜走。
這個道理,離桑與蕭別離都懂。
“忘記一個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記住另一個人。”
蕭別離聽到離桑的話,轉過身問道:“你想讓我記住誰?”
離桑痴望着蕭別離,說道:“誰都可以,只要不是陳雪依。”
“既然誰都可以,為何不能記住雪依?”
“因為她給不了你幸福,給你的只有傷害。”
“你怎麼知道只有傷害,沒有幸福?”
“我……”
離桑一時語塞。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這個道理,離桑也懂。
可是只要是個人站在蕭別離身邊,都能感覺到他源自靈魂深處的憂傷。
憂傷也是幸福么?
許是太深層的愛,讓人扭曲了對“幸福”的定義。
這一刻的離桑,竟然覺得蕭別離說得很有道理。
離桑,怕是永遠離不了傷。
蕭別離,怕是註定要別離。
兩人默默走過清涼的街,亦如走過凄涼的人生。
兩人初到北京時,一心想要創造一翻事業。
當朝陽集團崛起后,事業的成功,並沒給他們帶來多少快樂。
事業越來越成功,初心越來越遠。
各種會議與應酬,各種勾心鬥角,早已將他們的初心,擠壓到某一個角落。
初心可貴,越是珍貴的東西,越是經不住城市中燈火的炙烤。
愛,執着的愛。
只有執着的愛,才能讓人時不時將沉沒於角落中的初心翻出來看看。
雖然很痛,但至少還知道初心還在,還知道自己還活着。
痛苦的生活,也好過麻木的苟且。
東方已經泛白。
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當然,又是嶄新的一天。
只是並非每一個嶄新的一天,都有嶄新的事情發生。
今天做着昨天的事,今天見着昨天的人。
人們習慣於此,也許生活的本質就是重複。
走不完的是路,等不到的是情。
離桑與蕭別離很快回到了別墅。
一翻洗漱之後,天光已經大亮。
離桑再次將車開向了秦叔的麵館。
每天早上,他們都會去秦叔的麵館吃上一碗面。
這個習慣,他們也重複了四年。
只不過今天除了吃昨天吃過的面之外,還要見昨天見過的人。
秦叔的面固然好吃,但是他們一吃就是四年,吃的已經不是那個味兒,而是那份情了。
今天,離桑不想吃秦叔的面。
不是因為面不好,而是不想見昨天見過的人。
儘管不想,她還是來了。
因為蕭別離想。
“過幾天,我去考個駕校吧?”
蕭別離自然知道離桑的心思。
“幾年了,也沒見你想過要考駕照。”離桑一邊開車,一邊說道:“為什麼今天突然想要考駕照了?”
離桑自然明白蕭別離為何想要考駕照,她更知道蕭別離對於開車並沒有興趣。
離桑願意給蕭別離做司機,不代表她也願意給陳雪依做司機。
這一點,兩人心中都清楚。
蕭別離沉默下來,自從買了車之後,開車的一直就是離桑。
“算了吧。”
蕭別離最終打消了要考取駕照的念頭。
反正都是順路,況且別墅也寬敞,多住兩個人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