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往事1
()一直到家,欣瑤都沒有再說一句話,和蒙政道別的時候她努力的擠出了一個笑,蒙政卻並不買賬,還說終於知道什麼叫笑比哭還難看了。
高中入學的時候班主任照例做了一番講話,有一句欣瑤到現在還記得。班主任說三十年彈指一揮間,何況只有短短的三年。那時欣瑤覺得三年多長啊,怎麼可能揮一揮手就過去呢,可看到孟東樊的剎那,她想老師說的真對,七年的時光好像並沒改變什麼,他還是那樣,說不上多帥,但能讓人從心底覺得乾淨和安心。
她常想像和他重逢的情景,剛分手的那兩年連出門買鹽都衣冠整潔,在同一座城市終究是會遇上的,只是一年、兩年、三年她偶遇了幾乎所有的同學卻再也沒見過他。無緣對面不相識,她想他們的緣分大概真的盡了。
不是還沒忘了他,畢竟隔了七年的時光,只是偶爾還會夢到,雖然在現實生活中欣瑤已經很少想到他。
考研那會兒英語不好的欣瑤常常很早就起來背單詞,有一次背着背着睡著了,竟然又夢到了孟東樊。在夢裏欣瑤站在空無一人的車站等車,一輛輛的車過去了,她卻不知道要上哪輛。這時孟東樊從其中一輛走了下來,微笑着對她說:“欣瑤,我要去美國了。”
欣瑤醒來時脹然了很久,她找了教育學院學心理的同學,問為什麼還會不時夢到已毫無關聯的他,她確定自己對他已毫無情義。那位同學告訴欣瑤,弗洛依德說夢是人潛意識中的願望的滿足。
欣瑤知道其實不是願望,而是不甘。他們在一起兩年,感情很好。中學時的戀愛總會受到父母老師的阻礙,一向疼愛她的父母和她冷戰,老師也總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當慣了好孩子的她每天都過的十分惶恐,幸好有來自東樊的溫暖。
因為要按時回家,每天只有二十分鐘的相處時間,他們手拉着手站在護城河邊,看着太陽一點一點的落下去,又要回到沒人理睬她的家裏了,心中滿是甜甜的悲壯。
欣瑤升高三的時候高她一屆的孟東樊考去了北京,他的成績在他們戀愛后反而更好了,欣瑤卻是受到了影響,從年級前一百降到了五百。她對自己說,只有努力再努力才能考去北京找東樊。每天做數學到凌晨,落了太久差了太多,解不出來的時候直想撕書,這時她總會拿出東樊寄來的信,再看一遍心裏就會平和很多,那時爸爸媽媽以影響學習為由收走了她的手機,她只好用省下的零用錢去公用電話給東樊打長途,東樊也會寫信給她,一周兩封。那時已經沒什麼人還寫信了,她想不明白為什麼手寫信會被手機短訊替代,去取信時的愉悅和期待是收到短訊遠不能比的。路途太遠,東樊一個月才能回來看她一次,並不能在一起太久,卻是她期待了一個月才到來的幸福時光。
離高考還有不到兩個月的時候,孟東樊突然越來越忙。先是沒空寫信,後來是沒空回來看她,最後連電話也沒空接了。
她常常要在公共電話前站很久,一遍一遍的撥他的號碼,將滿心的歡喜一點一點的耗盡才能接通。他總是不耐煩地說他還有事兒同學還在等他,不等欣瑤說完就掛斷電話。可欣瑤卻一遍一遍的又打回去哭鬧,直到他耐着性子來安慰道歉才肯放下電話。
那一陣子連她自己都討厭自己,全然沒了往日的驕傲,卻控制不住停止不了。
離高考還有一個月的時候,孟東樊連電話都不肯自己接了,總是讓他的室友來告訴她他很忙、他在睡覺、他沒帶手機。欣瑤用彤彤的手機發短訊給他,一字一句、聲淚俱下,終於他答應周五回來看她,讓她中午放學在校門那兒等他。
她歡喜的等到周五,一分一秒的盼到了下課,一口氣的跑到校門前可是卻沒有像往常那樣看到他。她想也許是火車晚點,便耐着性子等了下去,可是他到下午上課也沒有出現。彤彤心疼她,打電話想質問他,他並沒有接只發了一條短訊“對不起,我忘了”。欣瑤平生第一次逃了課去給他打電話,他仍是不接,只給陪着她的彤彤發了條短訊“告訴瑤瑤分手,我很累。”
那是徐欣瑤平生最狼狽丟臉的一天,坐在護城河邊抱着見證了她和孟東樊一路走來的彤彤大哭。她五天沒有去學校,每天一早就背着書包去家裏的頂坐着,直到太陽落山才背着書包按放學的時間回家,老師或是對從一百名落到五百名又升到兩百名再降到七百名的她已經絕望了,或是只來得及照看成績優秀的學生並沒有打給她父母。
分手后的第六天,在放下最後一次打給孟東樊的電話后,她終於想明白了她的孟東樊永遠不會回來了,一個月前還對她百般寵愛的孟東樊永遠都不要她了。
分手后的第七天她終於回到了學校,開始了不眠不休的學習,父母以為她到底知道前途的重要,其實她只是睡不着。可惜太晚了,拼了全力也只剛及本一的分數線,離她喜愛的武漢大學差的太遠。她報了本市的大學,拿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並沒覺得太遺憾,只覺得對不起爸媽。他們一直那樣重視她的教育,從幼兒園起就讓她念最好的學校,她曾是他們的驕傲,可現在卻沒法不讓他們失望。
她有點恨孟東樊,他為什麼就不能騙騙她到考完再和她分手呢,他明知道這是她最關鍵的時刻,為什麼連一個月都忍受不了了呢。
他們分手滿一年的那一天,她讓彤彤問他分手的原因,她猜測了一年終究還是沒有放下,彤彤通過同學找到了他新換的手機號碼,他給彤彤發了很長很長的短訊,大意是他和欣瑤不是一種人,她不能理解他。彤彤將短訊轉給欣瑤,對她說,“你信他呢,說的好聽全是放屁!他肯定是有了別的女人才非得那麼快甩掉你!”
欣瑤只笑了笑,她覺得自己終於可以放下了,可以不再為了他心痛了,她想起了王菲的一句歌詞,“從開始哭着嫉妒變成了笑着羨慕,時間是怎樣的劃過了我皮膚只有我自己最清楚。”
大學的時候欣瑤沒有再戀愛,雖然一直有不錯的男孩追她,也不是沒動過心,只是心有餘悸。她長大了也膽怯了,那種難過得吃不下睡不着、甚至害怕第二天的太陽升起的感覺一輩子一次也就足夠了。
還沒有遇到鄭東的姜楚一個個的換着男朋友,她總是笑欣瑤傻,她說,瑤瑤你才見過幾個男人啊,就一個,一個你就成這樣了至於嗎!比他好的多了去了。
欣瑤想,其實一個也就夠了,足夠讓自己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