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易容巧技
事出所有人的意料,就在眾人愣神的功夫,中年男子已到大堂之外,手中舉着紫金琉璃盞,眼含笑意,細細端詳。
眾人眼光俱都轉到中年人的身上,仔細看去,中年人中等身材,略顯纖薄,面上微須,鼻樑高挺,站立在大院之中,倒也有些仙風道骨。
眾人之中紫蛇大漢最先反應過來,高叫一聲:“大膽小賊,把東西留下來。”
話音未落,腳下一蹬,運起輕功,直撲中年人而去。手中流雲扇暗中抖動機關,一道寒光便向中年人疾馳而去。卻見中年人腳底輕蹬,一個騰挪將寒光躲過,立住身形站在大院之內一根圓木之上。
紫蛇大漢一擊未中,便也立住身形,與中年人面向面對峙。其餘眾人也都醒悟過來,呼啦一下全部都涌到大院之內,把中年人和紫蛇大漢團團圍住。
青虯大漢在紫蛇大漢之後便已醒悟過來,但在紫蛇大漢奔向中年人之時卻沒有輕舉妄動,而是偷偷隱匿在大院中立着用來練習武藝的圓木之間。他看到紫蛇大漢一擊未中,青城眾人又都已圍了出來,注意力盡在中年人身上,便暗裏傳音給紫蛇大漢,將長袖一揚,便見一道寒光飛馳而出,向著中年人射去。
紫蛇大漢見寒光乍起,便抖動身形,向著中年人撲過去。卻說中年人雖然身在眾人的包圍之中,卻沒有絲毫的懼意,反而顯得胸有成竹,舉重若輕。他在青城眾人圍出來之時就已看到青虯大漢的動作,是以當寒光激射而出、迎面而來之時,輕挪身形,運起一葉浮萍輕功,腳尖一觸圓木即起,猶如秋天隨風而落的樹葉,輕飄飄沒有定數,卻堪堪將寒光暗器躲過,飛身而上另一根圓木。
紫蛇大漢見中年人躲過了暗器,也立時停住了身形。待中年人的身形落穩之後,雙手抱拳對中年人道:“這位朋友多有得罪,不知是何處高人,或者有些誤會,大水沖了龍王廟。”
中年人哈哈一笑,說道:“你也不用跟我打哈哈,我與你並不是一路的。”
紫蛇大漢聽罷,復又說道:“有道是多結意外朋,莫結無端仇。倘若閣下能夠將紫金琉璃盞歸還,某等二人必將記着閣下好處,今後若有差遣,某等在所不辭。”
他話音未落,卻聽着青城眾人高叫起來:“臭不要臉的東西,紫金琉璃盞乃是我青城派掌門信物,歸還你什麼?”
中年人哈哈一笑:“這個物件也不是你的東西,怎麼就要歸還你,你聽他們還不願意呢?”
紫蛇大漢回答道:“倘若閣下肯奉還,某等自有區處。”
中年人回答道:“可我看着這個玩意兒很是喜歡,想要多留幾天呢。”
紫蛇大漢面色一變,聲音也變得有些深沉,對中年人道:“閣下的意思是不願意歸還嘍!”
中年人回答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紫蛇大漢說道:“閣下恐怕不知道與某等作對的後果。”
聽罷紫蛇大漢的話,中年人眼中不禁流露出輕蔑的眼神:“你以為你們地府很了不起的嘍,江湖中橫着走的嘍!”
紫蛇大漢面色一怔,聽中年人的語氣不但知道地府,而且語氣頗有些不以為然,不禁有些奇怪。
地府雖已成立五十年之久,可近三十年來甚少在江湖中出現,不過暗中發展勢力,是以江湖上知道地府存在之人極少,而知道地府的存在又能如此淡定之人恐怕更是極少了。
紫蛇大漢初見中年人之時,便從他的輕功覺察此人絕非等閑之輩,又見他連續兩次輕描淡寫便躲過流雲扇和流雲袖的暗器攻擊,使他大生疑竇。此番看到中年人氣定神閑的模樣,心中更是波瀾頓起。若非有任務在身,紫金琉璃盞乃是必取之物,他倒頗不願與此人結仇。
他與中年人說道:“閣下既然知曉地府,想必也知曉其中的利害,我看閣下對紫金琉璃盞也並沒有太大的興趣,何妨做個順水人情,我們地府必然承你這個情。”
中年人卻輕蔑的對紫蛇大漢說道:“你怎麼知道我取這個杯子沒有用,今天這個杯子我取定了。”
瀟瀟道人聽着兩位的談話,心中十分驚駭。他對他們兩人之間的談話聽得雲罩霧繞,完全不明白二人說的是什麼。地府,這是一個什麼門派?怎麼在江湖中完全沒有聽說?而看中年人舉止神態間又似乎對這個地府很是熟悉。
瀟瀟道人從紫蛇青虯二人的武功身法便已經看出這個地府定然有着非常龐大的勢力,恐怕與當今武林的泰山北斗少林武當也差不了太多,而中年人的態度卻大出他的意料之外。莫非江湖中已經暗潮湧動?武林浩劫又將興起?他不禁有些悵然。
紫蛇大漢聽罷中年人的話,不禁心頭大怒,他自度已經足夠仁義,卻沒有想到中年人完全沒有搭理他的意思。他加入地府已經十幾年,何曾受過這樣的氣。原本想着青城派不過一個蕞爾小派,雖然名列武林十六派,然而實力平平,此番取走紫金琉璃盞必然是輕而易舉,得到大功一件,卻沒有想到竟碰到意外的茬子。
他對中年人說道:“既然閣下意欲與我們地府作對,那就不要怪罪某等手不留情了。”
中年人哈哈一笑:“嘴巴不中用了,就想着用拳頭了?我倒要看看地府的拳頭是不是真的能要人的命。”
卻見紫蛇大漢言語未盡,便已經架起姿勢,手中流雲扇啪啪啪三聲響過,三道寒光向中年人激射而去。
中年人眼見三道寒光撲面而來,倒也不急不徐,運起一葉浮萍輕功在圓木之上閃轉騰挪,將三道寒光避過。紫蛇大漢不停拍打流雲扇,激射寒光,中年人不停的在圓木上閃轉騰挪,將暗器寒光一一躲過。不多時,流雲扇里的機關已經用盡,卻沒有一件暗器擊中中年人,紫蛇大漢乃運起怪招亂打十八跌。
當年流雲怪叟縱橫江湖之時以流雲袖和流雲扇兩項絕技馳名武林,與天陽破魔刀郭嵩岳、金花神針沈如風並稱武林三大暗器高手。據說能夠躲過流雲扇、流雲袖十三道暗器的人在江湖上不曾超過七人,故而流雲怪叟在江湖中掙下無敵的名聲。然而世人不知道的是流雲怪叟最為精妙的武功並非是流雲袖、流雲扇,而是他苦心孤詣創造的怪招亂打十八跌。
此時紫蛇大漢見流雲扇已經奈何不了中年人,便使開師傳絕學怪招亂打十八跌,一招燕子失巢向著中年人前心打去。中年人卻不慌不忙,依舊運開一葉浮萍輕功,閃轉騰挪,不斷的躲閃紫蛇大漢的攻擊。
一來一去,不下三十個回合,紫蛇大漢怪招亂打十八跌也已經走過了三分之二,中年人雖然不曾反擊一招卻遊刃有餘的化解着紫蛇大漢的每一次攻勢。紫蛇大漢心下着急,攻勢也更加猛烈,拳頭上響起撕裂空氣的聲音。
中年人見到紫蛇大漢的攻勢驟急,知道紫蛇大漢恐怕已經失去了耐心,想要速戰速決。紫蛇大漢拳頭生風,攻勢猛烈,尋常一般的江湖中人恐怕早就已經敗下陣來。
瀟瀟道人看着兩人交手,心中驚駭更甚。紫蛇大漢的招式怪異新奇,威力勇猛,而又富有技巧,看似如同兒童胡亂打出的拳頭,卻又招式間絲絲入扣,竟然是他見也未曾見過的武功。他自忖,若是自己身處中年人的位置,恐怕在二十招的時候已經敗下陣來,此刻他看見中年人似乎還遊刃有餘,心中悵惘更甚。
紫蛇大漢招式盡皆在中年人的命門上招呼,想要快速的解決這場武鬥。然而中年人卻仍然以輕功閃躲,絲毫也沒有反擊的意圖,反倒像是在戲耍紫蛇大漢。兩者一人攻擊,一人閃躲,彼此間又過了三十個回合,紫蛇大漢的招式已經用盡,卻依然不能奈何中年人一分。
紫蛇大漢見到自己沒有能力制住中年人,便暗中傳音給青虯大漢,意欲以二人合力擊倒中年人。卻見青虯大漢將衣袖一揚,三道寒光激射向中年人的后心。雖然中年人一直在與紫蛇大漢糾纏,卻時刻關注着青虯大漢的動向,雖然青虯大漢的暗器被他躲過,然而誰也不能保證他會不會還有其餘的動作。
在青虯大漢激發三道暗器之時,他手底一抄,使出一招鷂鷹奪目,變掌為指,戳向紫蛇大漢的雙眼。中年人陡然變招,事出紫蛇大漢的意料之外,硬生生將前傾的身體挺住,腳下一蹬,向後仰倒。中年人見紫蛇大漢蛇形後退也急忙收回手臂,使一個策馬迴旋,向著左側的圓木上躍去。於是三道寒光便直衝着紫蛇大漢而去。
紫蛇大漢萬萬沒有想到中年人之前的動作竟然是虛招,此時想要再變招已經沒有可能,便將手中的流雲扇打開,平放到胸前,砰的一聲,三道寒光盡數打在流雲扇之上,暗器所帶的力道竟然將紫蛇大漢擊倒在地。所幸的是暗器被擋住,自己也僅僅是受了些皮外傷。
但這一變故讓他心中大怒,大喝一聲:“一起上!”復又欺身而上。
青虯大漢聽到紫蛇大漢的怒吼,便緊跟着紫蛇大漢的腳步加入到戰圈之中。流雲怪叟創造的怪招亂打十八跌實際上是一種合擊之術。雖然一個人施展,威力已是非凡,但當兩人合擊,威力卻又超過單人施展三倍不止。
當年流雲怪叟孤身一人,雖然創造出舉世無雙的怪招亂打十八跌,然而卻沒有能夠與他合力使用這套絕世武學之人,又加之他憑藉流雲扇、流雲袖便已在江湖中留下赫赫威名,是以這套絕學在江湖籍籍無名,很少有人知道這套絕世武學的存在。
後來流雲怪叟在一次遊歷江湖的時候在一座破廟裏避雨,巧遇青虯紫蛇兄弟二人。其時二人衣衫襤褸,如同乞丐的模樣。流雲怪叟細問之下,才知道二人本是附近的村落的農戶家的孩子,因為闔村的人都感染瘟疫暴斃,只有他們兩個意外活了下來,無所依落,只能四處乞討生活。
流雲怪叟正為武學不能顯揚於江湖而苦惱,他見兩個孩子孤苦無依,一時心底起善,便收了二人做徒弟。流雲怪叟仙去后,二人便加入地府,到如今已經十多年的功夫。
二人浸淫怪招亂打十八跌已有二十多年,心意相通,彼此間招式配合巧妙。正是憑着這一套合擊之術,二人在地府中才獲得了“雙面羅剎”的稱號。
此時二人一前一後向著中年人攻去,一會兒紫蛇大漢從左邊攻擊,一會兒青虯大漢從右邊攻擊,倏忽之間已經遞出二十多招。
中年人在青虯大漢加入戰圈之後,壓力驟然加大,不再像先前那樣瀟洒自如,左右逢源。面對二人的攻擊雖然仗着高妙的輕功,依然能夠在兩人密不透風的攻擊中躲閃過去,但已顯得捉襟見肘。
中年人心中不免有些焦躁,雖然早已曉得怪招亂打十八跌是一套合擊之術,卻不曾想到二人合擊竟然有這樣大的威力。在紫蛇和青虯二人的合擊之下,中年人如同秋天枯黃的樹葉,被風一吹,搖搖欲墜。
中年人在兩人的攻勢之下有些支持不住,心中不免惱怒起來,大聲喊叫道:“死洛子,你要等到我死了才出來么?”
張洛一聽中年人喊破了自己,不免嘆息一聲,驟起身形,如同鷂鷹一般突飛到紫蛇大漢的面前。
紫蛇大漢眼前一晃,突然發現一人來到自己身前,欲待防護卻已是來不及。張洛伸手一抓將紫蛇大漢的手腕握住,用力一搖,紫蛇大漢便向地上摔去。張洛不待紫蛇大漢落地,一個身形突轉,又竄向青虯大漢,同樣的手法,握住青虯大漢的手腕,摔向地面。
雙面羅剎不意會有人突然竄了進來,而且功力高深,只一個照面就將二人摔落地面,心中俱是大為驚駭。
紫蛇大漢顫抖着站了起來,看向飄飄玉立的張洛,問道:“閣下和人,莫非要插手地府的糾葛?”
張洛看了一眼紫蛇大漢道:“小子張洛,想必閣下已經聽過,至於你們地府的事情,小子正要與貴府主協商協商,望兩位兄台知會一下。”
兩人不禁面面相覷,暗中叫晦氣,此番取紫金琉璃盞已是不可能了,留在此地又只能是受辱,兩人相看一眼,便往外就走。
青城眾人見二人旁若無人的就要下山,不禁憤怒填胸。忽然一人高喊一聲:“青城山豈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不妨留下命來!”
二人回頭一看,竟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正指着他們怒目圓瞪的大罵。二人不禁心頭大怒,張洛惹不起就算了,一個小孩子也能對着他們大呼小叫。二人流雲扇、流雲袖同時抖動,兩道寒光瞬間就來到了少年的身前,少年一時驚呆,手足無措,怔在那裏,眼看寒光就會穿身而過,卻聽得啪的一聲,兩道寒光瞬間熄滅,竟是兩片樹葉子。
張洛對着二人說道:“既已經離去,何必再造殺孽。”
二人怒哼一聲,下山而去。
張洛走到少年的面前,伸出手說道:“把紫金琉璃盞給我吧!”
眾人俱是一怔,此時才發現中年人已經不見了,而紫金琉璃盞正是被他搶了過去。此番卻見張洛向這個少年索要,全都疑惑不解。
少年滿臉疑惑的看着張洛道:“你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啊!”
張洛不禁搖搖頭,對着少年說道:“你凈喜歡搞這些事情,不要鬧了!要緊事做完了再說。”
少年哈哈一笑,從袖中取出紫金琉璃盞遞給張洛。
眾人這才知道這個少年竟然是易容的,那此前的中年人想必也是易容的,想不到江湖中竟真有這般神奇的技藝。
張洛拿着紫金琉璃盞來到瀟瀟道人的身前略作禮道:“小子張洛,今日冒然打擾貴派,心下甚是不安,但是紫金琉璃盞我有急用,還希望道長奉借則個。”
瀟瀟道人聽罷張洛的話,心下感到甚是為難,欲要不借,然而合派上下怕沒有人是張洛之敵,他本人恐怕也難過十合之數;若是借給他,紫金琉璃盞是掌門信物,恐怕江湖名聲不好聽。
張洛見到瀟瀟道人躊躇的模樣,從懷中取出一封信對其說道:“不是小子要強借紫金琉璃盞,而是需要他救命之用,這裏有一封信是給道長的,道長看過之後就明白了。”
說罷將信遞了過去。
瀟瀟道人接過信一看,臉色變幻不斷,看罷信不禁嘆息一聲:“罷了,紫金琉璃盞就借給你吧!”
此時蘇雲翔恰好掙扎着來到大院當中,聽到瀟瀟道人的話,不禁高叫一聲:“掌門!”
瀟瀟道人看着蘇雲翔,擺了擺手,道:“就這樣吧!”
說完就慢慢轉過身向正堂里走去。
張洛對着瀟瀟道人略一拱手,將紫金琉璃盞收起,下山而去。
少年見場面已經安定,張洛突然就轉身下山,對他沒有半點理會,不禁心頭大怒,對着張洛的方向追了過去,口中不停的喊道:“死洛子,你給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