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真假千金(十一)
兩日之後,金謹和劉欣的婚禮如期而至,誠如金謹所言,儀式不算大。劉屠夫家裏一貧如洗,金謹出銀子置辦了幾十擔東西給她撐門面。
一頂花轎,吹吹打打從祿衣巷出發,一路上在圍觀百姓的議論中進了金家大門。
宴席只辦了幾桌,請的都是相熟的人家,不是金大人官場同僚的家眷,就是青州有頭臉的商賈。
一大早,府里就熱鬧起來。不知金謹是有意還是無意,將緊鄰如園的林園收拾出來安置劉欣。
這兩日來,旁邊林園搬東西,佈置屋子的聲音直到深夜,劉靜沒睡過,臉色青黑一片。
今日一早,金謹就讓小廝來提醒劉靜,一定要出席婚禮。
劉靜就算有千般萬般的抗拒,也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強撐着病體,讓茯苓給她敷了不少粉,蓋住烏青的眼周。收拾停當,才不緊不慢的出了門。
到正廳的時候,新娘子還沒進門,客人都已經到的差不多。
見劉靜出來,議論紛紛。
劉靜走近給金夫人見了禮,金夫人態度冷淡,說話半點不留情面。
“你還知道來,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這麼多客人,也不知道幫忙招呼着。”
劉靜已經心疼到麻木,對金家的態度習以為常,也不會因為金夫人一句刁難的話就有什麼不舒服的,仍然保持着笑。
“是,母親說得是,只是這幾日身體不爽利,大夫讓我好好養養。下次再有這種事情,兒媳定幫着母親操持。”
劉靜的話,讓金夫人霎時黑了臉。
“什麼叫再有下次,你打算讓你男人娶幾個小的啊,自己的男人都管不住,你還有臉說下次!”
“母親教訓得是。”
金夫人平日打壓劉靜習慣了,也沒在意在場其它夫人的臉色。
待金夫人走開,便在私下裏議論。
“可憐這劉家小姐,過了十幾年的苦日子,好不容易回到親生父母身邊,還沒享多少福呢,轉眼又進了金家這個狼窩。”
“可不是,這金家怎麼說也是青州的郡守,怎麼對兒媳婦竟這樣刻薄。但凡是體面的人家,都不會當著客人的面數落自家兒媳婦。”
“還有那劉欣姑娘,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劉家白養她十幾年,出錢出力把她教養出來,這劉家一出事,她就嫁進金家做了平妻,把劉靜姑娘置於何地。”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八卦。
幾個夫人聚在一處,就金家與劉家的事做了一番討論。
“哪裏啊,那劉欣姑娘早就與金公子混在一處了,做人外室,白瞎了劉夫人對她的教導。”
另一位夫人立馬話頭,嘆息到:
“傷風敗俗啊,劉大人夫婦若是泉下有知,也不會瞑目吧!”
劉靜跟着金夫人離開,又聽了不少規矩,甫一回來,就聽得那位夫人說劉家夫妻九泉之下難以瞑目的話。心頭一顫,跟着就是一個趔趄,差點跌倒。
茯苓扶住她,擔憂的叫了一聲。
“小姐,你沒事吧?”
劉靜擺擺手。
茯苓這一出聲,幾位閑談的夫人立馬休了嘴,周圍靜默無聲。
劉靜強行扯出一個笑。
“方才聽幾位夫人說我父母若泉下有知……”
“這就是我們幾個閑談幾句,還望少奶奶不要怪罪才好。”
劉靜還沒說完,就被人截住話頭,青州商會會長的榮夫人連忙解釋道。
劉靜忙搖頭。
“我沒有怪罪的意思,只是我不明白,我父母在九泉之下的意思是?”
榮夫人略躊躇。
“少奶奶不知道嗎?”
劉靜死死地掐着手中,嘴唇發白。
“夫人直說便是。”
榮夫人眼神多了些同情,輕聲道。
“前些日子剛傳來消息,說劉夫人一家在流放的路上吃壞了東西,一家人都中毒……中毒身亡了!”
劉靜眼前一黑,腿一軟就倒了下去。茯苓扶了一把,劉靜一隻膝蓋重重的磕到地上。眼淚忽的就涌了出來。
榮夫人被劉靜的反應嚇到,匆匆過來扶人。
“少奶奶,你要保重自己,劉大人在世時寬待眾人,大家都念他的好。劉大人為人如何,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的,如今他背負着污名遭遇不幸,大家都覺得惋惜。”
“少奶奶,清者自清,你一定要保重自己,才有替劉大人洗刷冤屈的那一天。”
劉靜感覺心被人揪住,反覆揉搓,疼得喘不過氣來。抓着榮夫人的手如同落水的人抓住了水中的浮木。
“夫人也覺得,家父是冤枉的嗎?”
“日久見人心,劉大人在青州十幾年,做出的功績大家有目共睹。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但是少奶奶,不管劉大人是否含冤,你都要保重身體。”
劉山在青州,打通了青州的運河,調低賦稅,大力發展青州的商業。這些青州的商人們能有今天,與劉山的支持脫不了關係。
有些話也是不好說,不然以金家在青州隻手遮天,作威作福的作風,金家更像是會做出違法亂紀之事的。最後罪名落在劉家頭上,出乎所有人意料。
結合榮夫人的態度,劉靜想到了自己在金家書房外聽到金家父子的對話,心裏不禁升起了一股懷疑。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敲敲打打的樂聲,有金家的丫鬟來請眾夫人過去觀禮。
榮夫人擔心的扶起劉靜,擔憂的問道。
“少夫人可以嗎?不然回去歇歇吧!”
劉靜順着榮夫人攙扶的力度起身,對榮夫人搖了搖頭。
“多謝夫人關心,我還能撐得住,去看看吧!”
她要親眼看看金家人和劉欣醜惡的嘴臉,以此來警醒自己,不能對這家人放下戒心。
榮夫人哀嘆一聲。茯苓扶過劉靜,一起往正廳去。
一行人趕到,接新娘的花轎正好停在門外。金謹身着紅衣,意氣風發的下馬,一根綢帶牽出了花轎里的新娘子。
劉靜站在一旁看着兩人進門,拜堂,金謹一路含笑,舉手投足間都是欣喜。
可笑劉夫人還滿心歡喜的將她嫁過來,可笑自己還滿懷期待能好好過日子,更可笑的是,劉家還以為與金家是守望相助。殊不知,在背後捅刀子的可能就是金家。
劉靜的心就像被攪動着,疼得喘不上氣,喉頭一甜,生生嘔出一口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