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沒有死?
安國侯府的三房庶出女奉六娘奉凌汐一直知道自己不討人喜歡,起先她以為是因為她庶出的身份。
直到有一天,她的姨娘告訴她,因為娘一時鬼迷了心竅用計爬了床,讓夫人怒急攻心,得了病,連帶着剛出生的嫡姑娘也因此早產,差點夭折,所以她們都是罪人。
所以姨娘和嬤嬤凡事都叫她退讓,不可出彩奪了嫡姐的風頭。
從小被耳提面命的奉凌汐對姨娘言聽計從,對那個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嫡姐恭敬有加,懷着一顆卑微的心小心翼翼順從着。
奉凌汐覺得終有一天,憑着她的真心,會得到一丁點的憐惜,大家會對她改觀,並接納她,不會再把她視作恥辱。
可是當奉凌汐拼盡全力做好姨娘所期望的角色后,依然感受不到一絲溫暖,最後還被算計着嫁給一個表面風光,卻不能人道,內心陰暗有暴力虐殺傾向的夫君,最後被活活打死。
哪知她的肉體雖然死了,但是她的魂卻依舊存在,在之後的幾十年中她四處飄蕩,看盡了這世間的齷齪與繁華。
在漫長的歲月中,奉凌汐看到了她的‘嫡姐’是怎樣的利用安國侯府一步步走在權力的最高峰,鳳臨天下的。
也知道她的‘嫡姐’根本不是安國侯的嫡女,奉凌羽不過是個冒牌貨而已,而她奉凌汐才是安國侯府的正牌嫡女。
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這些預謀從安國侯府三房的沈姨娘開始。
而作為沈姨娘的親生女兒奉凌羽更是青出於藍勝於藍的心狠手辣,她除了擅於籌謀,還有讓奉凌汐都羨慕的好運道。
“姑娘,該喝葯了,姑娘?”
奉凌汐倏然睜開眼,她茫然地看着藏青色的帳頂發獃,凝滯的思維慢慢活絡起來。
如此真實的觸感,屋內湯藥的苦澀氣味,都與她之前做阿飄時的感覺不同,這讓奉凌汐意識到一件事。
“我……沒有死?”驚愕之後,她喃喃自語。
奉凌汐獃獃怔怔,曾經無數次希望能時間倒流,沒想到老天真的把她給送回來了。
恍若癔症的神情當即把守在床頭的貼身丫頭瑞杏嚇了一大跳,她急急搖着奉凌汐,嗓子裏帶着哭腔。
“姑娘,你別嚇奴婢啊,哪裏不舒服?姑娘且等等,奴婢去求甄姨娘,讓她再給姑娘尋個大夫。”
瑞杏說完,便白着臉爬起來,心急如焚地往屋外跑。
甄姨娘?還沒從重生的震撼中緩過來的奉凌汐剎那間心中一凜。
上輩子中悲苦的記憶排山倒海般朝她壓了過來,奉凌汐頓時撲簌簌地落了淚,她啞着嗓音喊住瑞杏:“瑞杏,別去!”
瑞杏聞聲頓住腳步,回頭看向奉凌汐,發現奉凌汐雖然紅着眼,但是眸底清明,並沒有癔症的現象,頓時鬆了一口氣。
“姑娘,你嚇死奴婢了。”她拍了拍回落的心,快步走到床頭前,端起裝着湯藥的碗,感到溫度適中后,便對奉凌汐道。
“姑娘喝葯吧,這一副葯可是二兩銀呢。”
奉凌汐垂下纖長的眼睫,她的月例不過五兩,因不受寵的緣故,沒有家中長輩貼補,日子過得緊巴,所以瑞杏變得十分財迷。
瑞杏是她從街上撿回來的,八歲那年,南面發大水鬧飢荒,瑞杏的爹娘帶着她逃難,半路上病死只剩下瑞杏一人,瑞杏便靠着兩條腿跟着人流徒步到了京城。
因為她當初不理解府中所有人對她不公平的待遇第一次使性子跑出了府,遇到餓得快暈過去的瑞杏,便把懷中揣着的一包點心給了同歲的瑞杏,瑞杏便跟了她。
記得當初天都黑了,府中也沒有一個奴僕去尋她,最後還是餓得沒辦法,自己回來的。
而她也只有瑞杏這麼一個丫頭,上輩子瑞杏忠心耿耿,隨她一起出嫁。
每次那人發了狠打她的時候,瑞杏都會不顧一切像母雞護崽一樣抱在她,她死前一個月瑞杏便已經被打死了,一張席子卷了丟亂葬崗去,她都沒有辦法幫瑞杏入土為安。
一想到這裏,奉凌汐的眼便恨得赤紅起來,她想,既然讓她重生了,那這輩子一定要護住瑞杏,不再讓她慘死,也要護住自己……
一股濃厚刺鼻的藥味襲來,秦凌汐晃神,她蹙起了眉,死死盯着此時只有十三歲模樣的瑞杏正端着的湯藥碗,心道還好,既然她重生了,只要細細謀划,一切都來得及的。
奉凌汐沉沉地呼出一口氣,凝聲問瑞杏:“我這病是奉凌羽請的大夫?”。
上輩子的事情恍惚閃過,她未被嫁出去之前,奉凌羽把她叫到涼亭中說有話要跟她說,最後不知怎的,奉凌羽落水了,當時整個涼亭中只有她和奉凌羽二人。
事情發生后,甄姨娘便直接跪在地上替她認了罪,說是她妒忌奉凌羽,所以才推奉凌羽下水的。
當時她只知道害怕,根本不知辯解,最後被關在祠堂中罰跪並染了風寒,整個國公侯府的人都嫌棄她,卻是奉凌羽不計前嫌站出來替她請了大夫,這事傳出府去當時誰不誇一句奉凌羽好?
可是從那時起,她的身子直到出嫁前都是纏綿病榻,沒有好過。
現在想起來是多麼的可疑,看來當初那母女倆行事是一環扣一環,恐怕落水也是奉凌羽自導自演,自己跳進去的吧。
想到這裏,奉凌汐便對瑞杏捧着的湯藥排斥極了。
當初不過一個微感風寒而已,卻治了一年有餘才見好,那還是因為要出嫁了,若是這葯沒有問題,她實在想不出問題出在哪裏?
“我現在還不想喝,瑞杏你給我去拿顆蜜餞好不好?”
奉凌汐借口支開瑞杏,否則以瑞杏摳門的性子一定是要盯着她把湯藥喝得一滴不剩為止。
瑞杏咬唇看着奉凌汐,她們根本沒有銀錢買蜜餞,想要吃的話,只能去大廚房看看有沒有,但是……廚房那些人,都是捧高踩低的,姑娘不受寵,想要額外要些別的……。
不過瑞杏看到奉凌汐蒼白羸弱的模樣,頓時心中一軟,點頭應下:“那姑娘且等等,奴婢去去就來。”
等到瑞杏離開后,奉凌汐撐着身子起床,走三步喘三喘地把桌上的湯藥端起來,挪到窗牅邊,把窗牅推開,露出窗后一片長滿野草,與一顆青皮核桃樹的廢棄園子。
奉凌汐果斷地把湯藥潑了出去,然後關上窗子,將空碗放在桌上,才氣喘吁吁地再次趟回床榻上。
只不過走了幾步,奉凌汐便覺得有些吃力了,她閉上眼養神,細細想着事,驟然,奉凌汐再次睜開眼,額頭上冷汗涔涔。
她想起來了,這幾日甄姨娘就該讓寧慶伯府上門提親了,而寧慶伯府正是上輩子打死她的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