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密林初遇,識君不知君
半空中,一道紅色的身影立於一條纖細的樹枝上,寬大的衣擺在風中肆意揚起,露出衣底的一雙紫蟒黑緞長靴。樹枝細如指節,他卻穩穩地站在上面。
衛非言看着樹影下的少女,雙唇輕啟,眼角微微上挑,“這就是琴家嫡女琴姝?為何與查到的消息有些不同?倒不像是個世家大小姐。”
衛非言是得到手下的彙報來這邊湊熱鬧的,順便撿個人。衛非言此生除了沒事挑撥一下各門派間的紛爭,最愛做的事便是撿人,尤愛撿奇怪的人,秦樓中不少手下都是他在各處撿到的。
看着下面的少女,衛非言的心思又活絡起來,這琴家大小姐的占卜術聽說是家族裏最具天賦的,年僅十五便能觀天象算人心。
不過……
衛非言看着琴姝在下面的動作,這吊墜一般的東西是何物,竟能無風自起?他剛才細細感受了一番,琴姝身上無半分內力,她是如何讓這吊墜動起來的?
為了觀察得更細緻些,衛非言輕輕飛身而下,落在琴姝原本所在的樹上。他從腰間取出一把摺扇,正欲輕搖品微風,閑坐看美人,琴姝卻已經整理好衣物,向著北方走去。
衛非言剛揚起幾下的手停在空中,她就這樣出去嗎?她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在追殺她嗎?大越對她的懸賞可是已經加到了千兩黃金!
思及琴姝終是要成為自己的人,衛非言上下整理一番自己的衣襟,想要給她來一個謫仙般的出場,從天而降,直接用自己的美色吸引琴姝進他的秦樓。
然,琴姝是一個行動能力極強的人,在衛非言整理時,她已經朝着靈擺指向的方向出發了。衛非言再看向下方時,人已出現在遠處的樹身旁。
“這性子有些急呀?”衛非言手拿摺扇,微微搖頭,似有些遺憾,“看來確是要在我秦樓好好訓練一番。”
說完,衛非言不做耽擱,立馬飛身追了過去,腳尖在樹枝間輕點,一息間便到了前方十丈遠的樹榦上,瞬間就追上了琴姝。
琴姝踩着一雙繡花鞋在崎嶇不平的林中走得很是費勁,乾淨的鞋面也沾上了不少的泥灰和青草的汁液,裙擺更是被刮破了許多處,給她的前進添了很大的阻礙。
現在琴姝無比懷念自己的一身登山裝。
她試着要提起裙擺,可是這樣她的雙腿便暴露在地面上的荊棘中,這嬌嫩的身軀也不知會不會被感染。無奈,她只能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在密林中。
琴姝眉梢微不可查地皺起,這人怎麼會穿着一身裙裝出現在無人的山林中?真是越想疑點越多。
衛非言的輕功在江湖上是數一數二的,什麼都不知道的琴姝自是無法察覺到他的靠近。
日頭漸下,周圍的光亮也慢慢減淡,茂密的枝葉在地面上印下一道道剪影。仍走在林中,琴姝忽覺眼前的視線被昏暗取代,她抬眼望着頭頂的樹葉,輕輕嘆氣,“這也不知什麼時候能走出去?”
眼見周圍的視線愈加暗淡,衛非言尋了一片較空曠的平地。人先是站在琴姝前方的巨樹上,后拿起自己腰間的摺扇輕搖着,緩緩從琴姝的眼前降下。一襲紅衣在風中更是張揚,伴着下落的身姿獵獵作響。
琴姝還在和刮住自己裙擺的荊條做鬥爭,便聽見前方傳來一陣破風聲,似有什麼大物件從天上掉下來了。
層層的綠葉間,一抹紅裝,清風起,人影至。衛非言本是艷麗無雙的相貌,及腰的長發用玉冠束起,散落的髮絲張揚而上,紅與黑極致地交映在一起。手上一把純黑摺扇,嘴角微微揚起,似笑非笑。
一絲驚艷在琴姝的眼中一閃而過,可也只有那一瞬間。琴姝更在意的是眼前之人為何會出現在此處,還有之前是否一直在跟着她?
衛非言落在琴姝頭頂幾丈遠的樹枝上,足尖輕點,一身紅衣緩緩落在樹枝上,被枝上的翠綠映得更加荼靡,似開在黃泉的曼珠沙華。
輕輕一打,摺扇收在手心,嘴角的弧度卻不見半分變化。昏暗的環境為他的一雙美目更添了幾分迷離,似醉非醉,奪人心魄。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望着地面的人。
綠枝繞紅衣,媚眼守佳人,簌簌清風吹起兩人的衣袂,一抹灼紅似紅燃在心頭,一襲清影似水沁物無聲。
見琴姝依舊一副清雅絕塵的樣子,衛非言眼眸轉深,他的這個出場可是無往不利的,為何琴姝除去最先的驚艷便再無它想,平靜得好似他只是隨處可見的平民一般?
衛非言眼眸一凝,這位大小姐不似他所見的這般簡單!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跟着我?”
衛非言眼底的深思,下面的琴姝不能看見。雖知此人定非常人,但確是她穿越來遇見的第一人,琴姝思慮過後還是決定開口向他詢問一下訊息。
女子的聲音很清,似這林間的風,不帶一絲凡塵的煙火,來往都自在。
衛非言眉尾上挑,遇見這樣的大事,卻能這樣鎮定,是本性淡然還是本性薄涼?
“尋你之人。”摺扇再次打開,搖起的清風將衛非言垂下的髮絲再次揚出勾人的弧度。他笑着,笑意卻未達眼底,一身氣勢直逼人心。
衛非言的話,琴姝是半分也不信的。
她不願再仰頭與上面的衛非言說話,在周圍尋了一塊岩石,也不顧上面的泥土,徑直坐下。
“為何尋我?”一邊問着,琴姝一邊將裙擺上掛着的荊條取下,卻不去看樹上衛非言。
做為一位塔羅牌占卜師,最基礎的素質便是識人。只一眼,琴姝便已經大概看透了衛非言最大的特點,自大,對自己的形象尤為在意。
因此,要想知道她想要的消息,不將他放在眼裏,便能更快攻破他的防心。
果真,衛非言見琴姝沒有再看自己,開始反思自己的出場是否足夠華麗。不然,琴姝一個足步出戶的大小姐為何對他的魅力無動於衷?
衛非言眼底的興緻愈發濃,這個人他撿定了!
“因為你本是我的人。”在衛非言眼中,琴姝遲早要進他的秦樓,只要進了他的樓,便是他的人。
琴姝抬眸,清潤的眼眸不見一絲波動,她仍是不相信衛非言的話。
琴姝的眼睛很清透,看在衛非言眼中,似把他的心事看穿。衛非言卻是無所畏懼,如果誘拐不行的話,他直接上手便是。只是他更想要心甘情願的,雖然他騙來的比較多。
再說這琴姝已經無處可去,他的秦樓是她最好的選擇,當然如果這大小姐太過愚笨就要另做他說了。不過,他看人的眼光從未錯過。
“你應該也清楚,只要你一走出這片林子,便會面臨無止境的追殺。入我秦樓,護你無恙。”衛非言繼續進行他的拐人大計。
似站累了,他將衣袖一揮,高大的身軀在指節大小的樹枝上落坐,樹枝只輕搖了一下,便又歸於平靜。
看着衛非言的動作,琴姝的心間一驚,清潤的眼眸終於閃過一絲波動,這個世界不簡單。
追殺?這就是原因嗎?琴姝眼底逐漸深沉,柳眉輕蹙,她這具身體到底有着什麼秘密?眼前的人應是認識她的,不過,卻不見得是善人。
一直關注着琴姝的衛非言一下子便抓住了她的情緒變化,臉上的笑意放大,艷如女子的容顏更加動人心魄,“如何?”
衛非言注視着琴姝,等待着她的答案,一臉志在必得的自信。
兩人說話的功夫,日頭愈下,整個密林中已經無法看見一絲日光。只有樹葉間映射下些許天空的白色,讓人知道天色還未完全暗下去。
一人倚樹梢一人坐石旁,一人艷絕一人清絕。
“我不跟你走。”琴姝抬首,望着樹梢風華絕代的人,許久沒有飲水的雙唇有些乾澀,面色卻清雅如常。
天色已經不早了,琴姝知道她不能再和眼前的人耗下去了,這密林可不是過夜的好地方。說罷,琴姝便欲起身,只是身姿未動,便被止住。
衛非言坐着的樹梢微微一動,樹葉發出一陣沙沙聲,他垂下的眼眸睜開,一股肅殺之氣向琴姝襲來。
琴姝心頭一震,從心底生起一片懼意,又被她壓下去,這個人果真不簡單。
“為何?”衛非言的笑意依舊在臉上,琴姝卻只能感受到一股冷氣向她壓過來。可是話已出口,絕無收回的道理。
強壓下,琴姝的髮絲竟無風自起,黑色的長發在身後飛揚,她臉上的表情變得凝重,眼前人,不是她可以招惹的。
“姓名都未提,叫我如何信你?”琴姝面色再次恢復如常,似沒有受到衛非言的影響,藏在衣袖裏的雙手卻是緊緊撐着自己身下的石塊。
見琴姝的樣子,衛非言眼底的冷意漸淡,“衛非言,字凌之。”
衛非言手一揚,他身後的樹葉晃動着,落下數片翠葉,在空中停駐,“衛凌之”三字在空中尤為顯眼。
琴姝想她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幕,那個艷比驕陽的男子和那片翠如碧玉的樹林。這是她在這個世界見到的第一個人,終將在她心間留下無法磨滅的印記。
清風起兮揚木葉,青絲散兮見絕色。
“如何?”衛非言的手早已放下,樹葉卻仍舊停留在半空中,隨着他的話片片散落。葉如雨下,人似畫中人,若着世間有妖,便是衛非言了吧。
“我要先去一趟秦城。”那封信的內容琴姝還記在心間,作為唯一個出現的地名,這裏面定然蹊蹺。
衛非言蹙眉,秦城?那不正是他秦樓所在的地方嗎?足不出戶竟也不知天下事?那他們是怎麼卦算天下事的?
衛非言突然對琴姝的身份有了些許的懷疑,秦樓在南朝可是婦孺皆知的天下第一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