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八章 首戰(二)
她喚了兩聲,卻是沒人應和,轉身一看,卻見那孩子已是不見了蹤影,不知跑哪兒去了。
桓修身邊的幕僚們也是一疊聲地勸着桓修:“桓將軍,根據兵法所言,我們遠道而來,理應先駐紮下來,休整后再戰,更何況此時該是我們防着他們來偷襲才對,您怎麼能令人去挑戰呢?”
桓修卻是毫不在意地揮手道:“你們別廢話了,我軍若是和他們旗鼓相當也就罷了,本將軍此次攜五萬大軍席捲而來,這泉陵城內卻是最多不過三五千人,以十倍之眾,自然是轉眼便能讓他們乖乖地投降,還要管什麼兵法什麼戰術的,難道你們沒聽說過‘紙上談兵’害人嗎?”
“但是,將軍明鑒啊,如今我們的五萬之眾,還有三萬在百多裡外根本還沒到呢,更何況將士們從早上起都沒有吃過飯,這餓着肚子哪能打仗啊?”
“這些都是小事,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跟娘們似得磨磨唧唧的,沒吃飯正好,待我拿下了泉陵城,便入城擺酒給大家慶功就是了。
眾人還待再勸,桓修卻不樂意聽,冷冷地說道:“若是再有人口出狂言,擾亂軍心,便以謀逆罪論處,都下去吧。”
此言一出,自是立刻清凈了,那些文質彬彬的幕僚們紛紛搖頭離去,當時便散了一半,而另一半,也是因為家族和桓氏世代頗有淵源,才不得不勉強留下罷了。
桓修卻不在意這些腐儒們,他轉身凝視着城牆上迎風飄揚的“唐”字,已經開始暗自想像那旗幟換成玄色的桓氏旗幟的樣子了。
果不其然,不過是叫罵了半盞茶的功夫,那緊閉着的城門便慢慢地打開了。
桓修忙抬眼看去,卻見那裏面出來的並非自己想像中手捧官印,負荊請罪的唐雲,而是一個英武的少年,一馬當前地沖了出來,身後的士卒一字排開,竟是不過數百之數。
他不由得放聲大笑,揚聲道:“兀那少年,是不是唐雲那老兒怕死,故而派你出來送死?你若是眼睛沒問題的話,還是看看清楚我身後到底有多少人,你可曾聽過一句話叫做‘螳臂當車’?”
那馬上的少年半點懼色也無,所騎之馬通體黑色,唯有額前一縷白色的鬃毛,十分好看,一人一騎英姿颯爽,威風凜凜,不是寄奴又是誰?他身後的軍士們心中雖是惴惴,然而此時城門已閉,唯有死戰而已,眾人同仇敵愾,自是氣勢高漲,每個人眼中都露出了決絕的神色。
寄奴挑釁似地舉劍指着桓修,一樣大笑道:“哈哈,你不過是憑着人多勢眾罷了,可敢與我單打獨鬥,痛痛快快地放手一戰?”
桓修神色一滯,他並不擅長武藝,更是不能以身試險,不由得大笑道:“我乃陛下親封的駙馬都尉,桓氏的嫡子,世代簪纓,尊貴無極,你小子又是什麼身份,竟敢讓我與你單打獨鬥?”
寄奴也不生氣,笑嘻嘻地說道:“我叫劉寄奴,是個軍中小頭目罷了,若是你不敢跟我單打獨鬥,那便命你那些狗腿子一起上吧,本小將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桓修又好氣又好笑,搖頭道:“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便成全你。”
他退開幾步,對軍令官吩咐道:“命前軍五千人上前,滅了這小子。”
軍令如山,軍令官三聲號角響起,為首的先鋒軍隊雖是人人滿腹怨言,卻也不敢有半點違拗,又見那小將所率不過是數百人而已,更是輕視,有好些人只是懶洋洋地扛起了武器上前,卻是拚命地往後躲,不想沖在前面當炮灰。
就這樣你推我,我拉你的,這五千軍士還是慢慢地圍攏了上去,因人數差距實在太懸殊,竟是隱隱有着合圍之勢。
寄奴見時機正好,當機立斷地喊了一聲:“擺陣!”
方才還是零零散散,看似毫無章法的士卒們,似是如條件反射一般,飛快地調整着位置,前後中三隊,整整齊齊,半點頹然之狀都無。
桓修眉毛一揚,心道,這小子還算有幾分能耐,真是可惜了。
他冷冷地喝道:“進攻!”
這並非他不知愛才,只是這是自己的第一戰,必須得以雷霆之勢,保證全勝才行,若是流露出半點遲疑,半點軟弱,那便會造成不可估量的後果。
這小子,只能說他是運氣不好了。
他慢慢地閉上眼睛,優雅地側過身去,不想看到那血肉橫飛的畫面。
然而,人仰馬翻間,他所聽到的,卻是己方士兵的驚叫聲,還有城牆上守軍的喝彩聲。
那陣型如同半開的蓮花一般,以血為花瓣,綻開了半圓形的一圈。
只是那血,大多是己方騎兵和馬匹的血,那可惡的小子竟是絲毫無損,悠哉悠哉地站在那裏,從容地大聲呼喝着,竟是如拈花的巧手一般,牽引着陣法的變化。
他面上的表情十分平靜,又十分從容,似是完全不受面前這血腥的一幕影響一般,冷漠無情,令人不期然地心生敬畏之意。
“傷者入內圈,盾兵上前。”寄奴站在那陣法中間,面上雖被撒上了敵人的鮮血,抑或是己方夥伴的熱血,但他卻沒有半點猶豫和憐憫,只是大聲地指揮着自己的隊伍,無情地屠戮着敵人。
桓修這才發現,那陣法及其古怪,前排的盾兵如銅牆鐵壁一般,後排的弓兵則分為兩輪,分別一上一下地換箭,射箭,自己的騎兵就算能衝到那陣法之前,卻也會被中間的戟兵所刺傷,幾乎碰不到後排弓兵半根毫毛。
不對,這架勢,是要輸啊。
這可真是個天大的笑話,不,他不管怎樣都必須殺了這小子。
桓修當機立斷,立刻喊道:“軍令官,命所有騎兵一起上,務必拿下這小子。”
三聲軍號響起,桓修的軍隊正待一擁而上之時,卻見那城牆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佈滿了弓手和投石器,一支支有力的羽箭和大石塊一起,如漫天飛雨一般紛紛落下,已經衝到前面的騎士不是被射中了人就是被射中了馬,紛紛倒了下去,而後面的人則有些遲疑,並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