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子九
沒錯,我就是胡笑萌,你可以滾了。求診要提前十天預約,否則概不接待,門口牌子上寫得清清楚楚,不是瞎子都看得見。
什麼,不是來看病的?捕快?嚇唬誰啊,我胡笑萌是嚇大的嗎?老子合法開診所,一不殺人二不放火,三沒有漏繳過一分錢的稅款,你難道還能……
什麼?你怎麼知道芳芳的事情?求求你,千萬別告訴霽月啊,她要是知道了我就完了……您問,官爺,大爺,大官爺,您儘管問,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您,半個字也不會隱瞞!
哦,南淮城的杜萬里?容我想想……沒錯,是有這麼一個人,找我去瞧過病。
嗐,說是瞧病,其實去的時候人已經死了。對,沒錯,死的就是他老婆,一把匕首直接捅穿心臟,刀刃進去得很深,幾乎連血都沒有流。我去的時候,早就斷氣好久了,屍體都涼了,就是神仙也救不活啊。
死因?唉,說來話長了,不過說起來也真是怪可憐的。這對夫婦成婚十多年了,感情一直都很好,但女人就是身體不怎麼好,懷了好幾次孕,最後都沒能保住孩子,兩口子心裏都堵得慌。我去瞧病前一天的下午,正好是杜夫人臨盆,聽說難產,折騰了一天才生下來。這一次總算運氣不錯,母子平安,小孩破天荒地活下來了。
杜萬里當然高興壞了。當然兩口子也累壞了,在床上抱着孩子看啊看啊的,不知不覺都睡著了。他們也是太沒經驗了,不知道先把孩子放到嬰兒的小床上去。結果到了半夜……當媽的忽然驚醒,發現孩子被壓在自己身子下面,已經活活壓死了。是的,那具嬰兒遺體我也看了,臉蛋漲得青紫,肯定沒法活。
這下子兩口子都蒙了。杜萬里大概是太盼望着抱兒子了,這一下剛剛高興了小半天就遭遇橫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對着他老婆說了很多訓斥的話。杜夫人剛剛壓死了自己的親生兒子,正在極度的傷心自責中,被老公這麼一罵,自然更加內疚了,在天快亮的時候,神情恍惚之下,居然抓起匕首自盡了。
啊?會不會是杜萬里捅的?絕對不會。我當了這麼多年大夫,對人的情緒還是略有了解的。杜萬里那時的傷心和震驚絕對是真的,作不了假的。
沒錯,不是難產死的。只不過這種死因杜萬里實在不好說出來,才一直託詞說是難產死的。不過反正是自殺的,說成難產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吧?
官爺,大爺,大官爺,您要問的我可都一五一十全回答了,沒半句假話。您可千萬別把芳芳的事情告訴霽月啊,千萬別啊……
秘術師們也已經累到極限了。這兩天不眠不休的監控讓人從體力到精神都消耗極大。鬼嬰倒是精神健旺,在那間小小的囚室里喝下了不少羊奶。他每一次翻身,每一次踹腿,每一次抬胳膊都能讓秘術師們心驚肉跳,讓黃炯止不住地想要下命令。
殺了這個鬼嬰,以絕後患吧,黃炯不止一次出現這樣的念頭。但他同時又不希望自己殺錯了,一個精神力強大的嬰兒雖然詭異,但似乎罪不至死。
當葉空山帶着岑曠快步走來時,黃炯按捺不住自己期待的心情,連忙迎了上去:“怎麼樣?弄清楚了嗎?”
“基本弄清楚了,”葉空山不客氣地搶過黃炯手裏的茶杯,遞給岑曠,“醒醒酒。”
“弄清楚了?到底怎麼回事?這個嬰兒是鬼嬰嗎?”黃炯急急地問。
“我就算說他不是鬼嬰,你也很難相信,所以我不打算先白費唇舌,”葉空山說,“讓我帶着金煥鐵進去。我能說服這個嬰兒,讓金煥鐵恢復正常。”
黃炯很吃驚,遲疑了片刻,狠狠一跺腳:“好,就這麼辦!”
兩個衙役把軟床上的金煥鐵抬進去,隨即一溜煙逃了出去,好像生怕也被鬼嬰吸走魂魄。金煥鐵無意識地大張着嘴,口涎順着嘴角滴下,雙目獃滯無光,一副無可救藥的樣子。
葉空山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嬰兒,嬰兒的眼珠子也正好奇地望着他。他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地說:“我不是你的敵人,我是來幫助你的。請你讓這個傻瓜恢復正常,然後我會勸說他們撤掉封禁,找一戶人家收養你。”
說完,他又上前幾步,來到嬰兒身前,俯下身來。黃炯大驚,卻也來不及勸阻,葉空山已經和嬰兒頭碰頭了。
“你可以探查我的腦子。如果我在說謊騙你,你可以像對付他一樣,也把我弄瘋。”葉空山鎮定地說。
黃炯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岑曠想着:不必等他把你弄瘋,你本來就是個瘋子。
一秒,兩秒……一分鐘過去了,葉空山並無異狀。他臉上露出了微笑,伸手抱起嬰兒,將嬰兒的額頭貼到了金煥鐵的額頭上。片刻之後,金煥鐵一陣劇烈的咳嗽,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忽然間破口大罵:“這是怎麼回事?快放開我!誰敢把老子捆起來?混賬!”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黃炯親自奔進去,解開了金煥鐵身上的繩索,將他扶出去。葉空山哈哈一笑,輕柔地捏了捏嬰兒的鼻子,把他放回床上。然後他走出門,看着不依不饒的金煥鐵被架走,看着其他秘術師們如釋重負地打着哈欠離開,看着黃炯沖自己走過來,表情奇異:“馬上給我交代清楚,不然我饒不了你!”
三個人席地而坐。岑曠把葉空山之前得出的結論先向黃炯複述了一遍。在此過程中,葉空山一直心不在焉地看着關押嬰兒的囚牢。
“如果說那個女人是一個以杜秦氏為模板凝聚而成的魅,那她顯然並沒有真的懷孕,那麼,嬰兒是從何而來的?”黃炯問。
“女人從何而來,嬰兒也從何而來。”葉空山淡淡地說。
黃炯一怔:“那個嬰兒……也是一個魅?”
“是的,也是一個魅,是女人從自己身上抽離出精神遊絲,生生製造出的一個魅,”葉空山回答,“在岑曠所看到的那段墳場中的記憶里,這個女人渾身墓土,站在杜秦氏的墳墓前,為的就是挖出死嬰,按照死嬰的樣子再塑造一個魅。那是一種成功概率極低的笨辦法,不知該說她幸運還是不幸,最終她成功了。”
“自己凝聚成杜秦氏的相貌身形,再製造一個和死嬰一樣的嬰兒的魅,她做這一切是為了什麼?她又究竟為了什麼要殺害杜萬里?”黃炯追問。
“她並沒有殺害杜萬里,”葉空山說,“驗屍的時候不是調查得很清楚了嗎?杜萬里是自己給了自己一刀。”
“廢話,但他為什麼要給自己一刀?難道不是這個女人逼的?”
“沒有誰逼誰,”葉空山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這不過是一個早就寫好了結局的悲劇故事罷了。故事裏沒有贏家,每一個人都是悲劇。由於無法查證確切的時間,根據岑曠對年齡的大致判斷以及一個魅的正常凝聚時間,我們姑且假定這一切都是從十五年前開始的吧,也就是杜萬里失去妻兒的十年之前。那個時候,杜萬里三十六歲,杜秦氏大概是三十歲。”
說完,他撿起一塊小石頭,在地面上歪歪斜斜地寫了幾行字。黃炯和岑曠湊過來,辨認着他的字跡。
杜秦氏魅杜萬里
十五年前三十歲未凝聚三十六歲
五年前四十歲三十歲四十六歲
現在已死亡三十五歲五十一歲
“這些,就是在三個不同的時間點上,這幾個悲劇人物的身體年齡,能夠比較方便地解釋魅的每一段記憶中人物的不同年齡特徵。其中魅實際上是剛剛凝聚好,但她的身體一成形就已經是一個三十歲的女人,並且在按照人族的速度正常衰老。
“從胡笑萌的供述中,我們可以注意到這個關鍵的細節:杜秦氏曾多次懷孕,最後卻都沒能保住嬰兒。這一方面說明了在最後的那個夜晚,當杜秦氏不小心壓死嬰兒后,夫妻倆會是怎樣的悲痛;另一方面卻也提醒了我們,為什麼這個魅會按照懷孕的杜秦氏來進行凝聚。
“我之前曾和岑曠說起過,十多年前,在我還沒入行的時候,就曾經在南淮城泰升客棧相鄰的那條街抓獲過一批邪道中的秘術師。當時我只把它當作一個尋常的談資,現在才意識過來,秘術師們頻繁的秘術修鍊,會散放出大量的相對純凈的精神力,而這些精神力,就是這個魅的來源了。
“順便,我剛才向岑曠老師惡補了一下魅的知識。虛魅的凝聚是一個很有意思的過程。一方面,它們並沒有形成明確的自我意識,不會在理智的控制下選擇身體,甚至事後都完全不記得這一過程;另一方面,它們又會受到很多因素的驅動,在完全無意識的情況下,表現出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喜好。它們甚至不知道自己喜好些什麼,卻偏偏能因循着一定的標準去選擇模板。比如,雷州的古戰場遺迹上屢屢有河絡幽靈襲擊人族的傳聞,事實證明那只是凝成河絡形狀的魅,它們在凝聚過程中,天然承載了古河絡對人族的深深仇恨;比如我們的岑曠老師,一個年輕的魅,對人族生活的嚮往和鑽研精神超過了真正的人族,說不定是在龍淵閣這樣的地方開始凝聚的呢。啊,了不起的知識分子!
“這個無名女人,就是這樣的一個魅。很幸運的是,她沒有受到秘術師們殺氣的影響,卻反而對杜氏夫婦的普通生活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杜萬里一直是個愛護妻子的男人,杜秦氏顯然也相當溫柔賢淑,而一旦她懷孕,這樣的感情會變得更加深厚——真是讓我這樣的老光棍嫉妒呢。這個魅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以虛魅的狀態感受到了那種熾烈的情感,以至於它的潛意識裏得出了結論:如果我以杜秦氏的樣貌為模板凝聚成人形,我也能得到同樣的幸福。但是我們都知道,外形的相似和幸福無關。所以當這個魅凝聚完成後,她一定會發現自己並不能感受到當時的那種幸福,並在潛意識指引下,回到南淮,觀察兩夫婦的生活,以便給自己的困惑找到答案。
“這就是這起悲劇的起源。一個魅,被對幸福的渴求驅使着,以懷孕的杜秦氏為模板,開始了凝聚。這一過程長達十年,當它凝聚完畢,以三十歲杜秦氏的形態出現於人世間時,杜氏夫婦已經老了十歲。而這十年也給他們的生活帶來了巨大的改變——兩人始終沒有子嗣。
“某種程度上,人族的感情比魅的凝聚還要奇怪。詩人們總喜歡歌頌愛情,但愛情這玩意兒,卻總會摻雜進各種各樣的雜質。對杜氏夫婦來說,這個雜質就是孩子了。依照人族的傳統觀念,膝下無子,好像生活就殘缺了一塊。因此,魅重新回到南淮城時,正碰上杜秦氏的又一次懷孕。
“這一次似乎很順利,孩子生下了,母子平安,夫妻倆欣喜若狂,魅也能感受到他們之間的那種溫度。但突然之間,慘劇發生,杜萬里在驟失愛子的悲痛中,瘋狂地辱罵了杜秦氏,那是魅過去從來沒有見過的。更糟糕的是,這之後不久,更大的慘劇發生——杜秦氏在精神恍惚中自盡了。
“愛情沒有了,幸福變成了噩夢,這樣的變化不只打擊到杜萬里,也讓魅不知所措。她一直藏在暗處觀察着杜萬里的種種行為,最後得出了這個結論:一切的不幸都源於那個孩子的意外死亡。如果孩子能活過來,這種幸福就能繼續。至於杜秦氏的地位,她相信自己可以取代,因為自己和杜秦氏長得一模一樣啊。
“你問我這算不算愛情?我也無法回答,我到現在還打着光棍呢……我只能說,魅的意識里存在着很多常人難以理解的東西,甚至岑曠自己也承認,那種源自精神的信仰有很大可能轉化為畸形的、不可理喻的執念。總而言之,這個魅自己都無法理解所謂愛情、所謂幸福究竟是什麼,卻給自己定下了目標:再創造一個同樣的嬰兒,帶着嬰兒回到杜萬里身邊。
“所以她挖掘了杜秦氏的墳墓,從中找到了那個嬰兒的遺體,這期間也許還偷盜了防腐的藥物。然後她帶着嬰兒的屍體躲到荒僻之處,從自己身上慢慢抽取出精神遊絲,圍繞着屍體,開始創造一個嶄新的魅。
“我之前問過岑曠,這種方法在理論上是可行的。只要事先形成一個精神屏障,把那些精神遊絲隔絕在內,就不會感知到除了嬰兒之外的其他物體。如果運氣足夠好,強行分泌的精神遊絲有可能凝結成虛魅,而這個新的虛魅也有可能以唯一能接觸到的嬰兒為模板進行凝聚。二者的概率都不足百分之一,也就是說,最後形成一個嬰兒形態的新魅的概率不足萬分之一。但事實證明,她僥倖成功了,也許是因為意念的純粹和強烈吧。嬰兒的身體需要的物質比成人少得多,所以五年時間就足夠了。
“在這起案件中,我還注意到一個小問題:女人沿路都帶着包袱,包括把包袱帶入客棧,但案發後,卻沒有找到這個包袱。一個空包袱只是一塊布,被忽略了很正常,但之前包着的東西哪兒去了呢?我沒有猜錯的話,那裏面包著的就是這個嬰兒。不,當然不是已經成形的嬰兒,否則早就悶死或者凍死了。她一直帶在身邊的,是魅實,也就是凝聚中的魅給自己形成的保護殼。還不明白嗎?這個可憐的魅並不明白嬰兒的降生對杜萬里意味着什麼,她以為那個過程就是杜萬里快樂的源泉,所以想要讓杜萬里親眼見到嬰兒誕生,以便給他驚喜!
“接下來的事情,你們可以想像了吧?”
岑曠和黃炯久久沒有言語。最後岑曠的頭慢慢低下去,用夢囈般的聲音接著說:“她帶着魅實,先到南淮城,打聽出了杜萬里的下落,接着立刻趕來青石,算計着魅實破裂的時間,住進了泰升客棧。她在深夜的時候,帶着即將成形的嬰兒,找到了杜萬里的房內,想要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可這是怎麼樣的驚喜啊?杜萬里離開南淮,就是因為無法壓制心中強烈的愧疚。雖然杜秦氏是自盡而死,但在杜萬里的心目中,妻子就是被自己一時昏了頭腦的斥罵逼死的。這種內疚就像有毒的種子,在他心裏壓了整整五年。這時候在半夢半醒間見到了妻子,還眼看着妻子不知怎麼弄出來的一個嬰兒,他會想到什麼?是妻子兒子的亡魂來向自己索命嗎?
“我們之前猜測,杜萬里是被嚇瘋了才自盡的,但那是錯誤的。杜萬里並不害怕,甚至可以說,他備受煎熬的內心一直在期待着這個日子的到來。在妻兒的鬼魂面前親手結束自己的生命,於他而言,或許是最好的解脫。他也許是迫不及待地拿起刀,用和妻子完全相同的方式自殺了。
“而對於魅來說,這樣的變故是她絕對想不到的。她滿心歡喜地以為杜萬里會開心,會從此和她生活在一起,但換來的結局竟然是杜萬里的自盡身亡。她彷徨了,不知所措了,發現自己過去的種種憧憬全都是泡影,是可笑的幻覺。她也終於絕望了,從杜萬里的屍體上抽出刀,剖開了自己的肚子——她以前自以為的愛情的象徵。由於那個肚子只是外形,剖開后只是傷及皮肉,而沒有觸到臟器,所以儘管失血嚴重,她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然後她掙扎着躺在了杜萬里的身邊,也許是希望……他們死後還能挨得近一點。”
岑曠沒有再說下去,幾滴眼淚從臉上滑落,濺在地上。葉空山一聲嘆息,伸手輕撫着她的肩膀:“到了這個時候,我才覺得,你終歸還是個女人啊。”
“我不是女人,我是魅,我根本就不是人。”岑曠哽咽着說,“也許我和她一樣,永遠弄不明白人族究竟是什麼。”
葉空山搖搖頭,聲音出奇地溫和:“從你學會掉淚開始,你已經在一點點明白人族了。你會完成心愿的。”
岑曠緩緩抬起頭,微微一笑,那張還帶着淚珠的美麗面龐讓葉空山一時間有點頭暈目眩。黃炯不合時宜地咳嗽一聲:“抱歉,打擾了你們的良好氛圍,可我還有一點沒弄明白。那個嬰兒究竟怎麼回事?為了他,我至少掉了十斤肉。”
葉空山哼了一聲:“再掉三十斤,在你身上也看不出來。你對魅還是缺乏了解。魅在凝聚時,可以隨便選擇年齡,然後從這個年齡開始正常生長,直到死去,但他們的精神從一開始就是成熟的。這個嬰兒是用最純凈的精神遊絲凝聚成的,所以他的精神力從一出生就比常人強得多。但精神成熟,並不意味着就已經通曉了人世間的事物,就連我們的岑曠小姐不也得從頭開始學嘛。他從魅實里一出來,身邊就只有兩個死人,沒有人教會他什麼,反而被你抓了起來。所以他始終很謹慎,一邊減少自己的動靜以免引起懷疑,一邊也在通過你們在窗外的對話,飛快地學習。
“金煥鐵一直對他抱有敵意,被他看出來了,所以他想要把金煥鐵收拾掉。但以他的能力,還不足以直接用秘術殺人,所以他大概是使用了一點精神蠱惑術,稍微撩撥一下對方。金老頭果然中招靠近了他,想施展讀心術,在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被嬰兒反擊,攪亂了腦子。如果不是金老頭一直就有這個念頭,換成其他人,也不會被他引誘過去。”
“可是,在命案現場,他為什麼會笑?為什麼會鑽到那個女人……女魅的肚子裏去?”
“因為他一直都在那個女魅的快樂情緒的感染下凝聚。女魅一直以為,只要有了這個孩子,就能獲得幸福,這種情緒跟隨着精神遊絲,塑造了嬰兒的性格。至於鑽進肚子裏……那只是一種本能。”
“本能?”黃炯和岑曠異口同聲地問。
“對於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來說,什麼地方是最安全的?”葉空山意味深長地苦笑了一下,“看來即便是一個魅,冥冥之中,仍然具有這種本能啊。”
黃炯匆匆離去,怎麼處理這個嬰兒會是一件挺讓人頭疼的事,不過老頭很樂觀,覺得可以先收養下來,培養他成為下一個岑曠。
“等那個嬰兒長大了,老頭也該告老還鄉了,那麼高興幹嗎?”岑曠不解。
“就像人族總喜歡做父母一樣,”葉空山說,“生一個或者一堆小孩,無窮無盡地折騰你,不知道有什麼好。但人們就是喜歡生小孩,內心深處總有着繁衍後代的渴望,你有脾氣嗎?人族就是那麼古怪,很難解釋得清。也許等你嫁人之後,就能慢慢弄明白了。”
岑曠臉上微微一紅,呸了一聲,正想反擊,卻注意到葉空山做了一個動作,想要阻止時已經晚了:“你往她嘴裏塞了什麼進去?”
“她沒有必要再受苦了,”葉空山答非所問,“她活着沒能得到真正的幸福,也許死後才能安心。你還有最後幾分鐘,如果願意的話,可以再看看她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