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疼不疼
“你們想幹什麼!”
王溪楓臉色大變,想也不想,下意識壓到林朝歌身上,阻止他們的動作。
喝得醉醺醺,滿身酒氣的大漢輕踢王溪楓一腳,張開嘴,噴出一股難聞酒臭味,“讓開。”
王溪楓不讓,滿臉戒備護住身後人“你們敢動他一根頭髮,別想拿到一分銀子”。
大漢怒極,腳下加了幾分力道,腳踩肩背輕碾:“臭小子,信不信爺踹死你,照樣能搬空你們家庫房”。
王溪楓毫不退讓,怒目道:“你們敢傷人,我保管你們有命拿錢,沒命花錢看你們誰敢動他,小爺定將你們碎屍萬段”。
先前他一直畏畏縮縮、唯唯諾諾的,突然間放起狠話,與自先前完全是相反的兩個人,眉宇間有種與身俱來和後天養尊處優才養得出來的頤指氣使,讓人心頭不由生出凜然之感,不敢和他對視。
大漢竟被他的氣勢所懾,沒來由覺得心虛,不禁後退了兩步。
另一個大漢放聲大笑,譏諷道:“老四,你這身膘是白長了吧被人吼兩句你就軟了吧唧恁不像個爺們”。
大漢惱羞成怒,面色青鐵,下手不再留情,捏起拳頭砸向王溪楓身體柔軟處。
拳頭狠狠砸到皮肉上,拳拳到肉發出滲人的鈍響聲。
王溪楓咬緊牙關,愣是硬氣沒發出半點聲兒。
王溪楓不知道被他打了多久,拳頭落在皮肉上發出滲人的鈍響聲,一拳力度強過一前,身上已經沒有其他知覺,疼,只有無邊無際蔓延靈魂的疼,拳頭彷彿不是打在肉體上而是靈魂,也在無言訴說這這麼多年憑着家族庇護的自己在遭遇危險時有多麼無能,不堪一擊。
此刻好累好睏好想睡一覺,可他的潛意識卻知道自己不能倒,要守護身後長得跟個娘們一樣,還嘴臭的同窗。
剛剛出言譏笑大漢的人忙攔住暴怒的大漢,“好了好了,別把人打壞了,這可是咱們的送財童子。”
大漢啐了一口,一口濃痰唾沫吐到王溪楓臉上,似不解氣又補上幾腳。
二人揚長而去。
“哐當”一聲,門再次從外邊鎖上了。
林朝歌輕輕推開王溪楓,坐起身,揭開罩在臉上的黑布,一對上挑桃花眼直溜溜盯着王溪楓,眼神黝黑深不見底。
王溪楓沒由來感到一股子寒意,莫非夜間山中過冷所致,經不住打了個哆嗦。
山間無歲月,靜謐而無聲。
不知道什麼時辰了,屋裏光線暗沉,院子裏燃了火把,火光映在紙糊的窗戶上,時明時暗。那兩個大漢打算關他們一晚上,不給他們吃喝,意味着今晚不會再有人進來了。
王溪楓滾在地上,肩背佝僂,抱着腹部蜷成一團,蒼白的臉時不時抽搐幾下,神情痛苦。
她解下繩索,把王溪楓翻過來,讓他仰躺在自己腿上,輕聲問:“傷到哪兒了”。
王溪楓嘶嘶直吸氣,“沒,沒事,就肚子上挨了幾下,小爺皮厚肉厚,不疼。”
說完,咧嘴笑了一下,臉上青青紫紫,笑起來紅腫的眼睛像一對爛核桃,委實嚇人。
林朝歌用袖子混亂擦去他臉上的臟污,手指碰到他的髮鬢,潮乎乎的,他疼得出了一身冷汗,連頭髮都濕了。
方才她聽見大漢一拳拳砸下來,拳風掃過她的臉,這不是書院的學生平時鬧着玩的嬉鬧廝打,大漢是真正的下手狠辣,如果他砸的是其他東西,只怕早就砸爛了,王溪楓怎麼可能不疼,真是個笨蛋。
他可是個嬌生慣養,晴天打傘遮陽,冬天被冷風吹一下就嚷嚷臉疼讓僕人給他執扇擋風的貴公子,出個門前呼後擁的,平日哪受過如此待遇。
若不是自己,罷了罷了,就當與自己被牽連遭遇無妄之災之事相抵。
林朝歌解開他的衣襟,鼻頭不免發酸道:“別忍着,疼的話就叫出來,我看看你的傷口。”
王溪楓連忙搖搖頭,蠶食桑葉往後挪,疼得齜牙咧嘴“真不疼啊!你要不是不知道我!”
開玩笑,他的清白之身上一次夜襲中沒有失去,又怎會蠢到再次失身同一人手,還是在此黑燈瞎火之地!子曰不可不可,佛曰四大皆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林朝歌完全不知他此刻滿腦子的子曰佛曰思想,扯開他裏面穿的月白緞衣,手指輕輕碰了一下肩膀上的瘀血破皮的傷口,他慘叫一聲,眼淚嘩嘩往下淌。
他一面流淚,一面擰着脖子道:“我沒哭啊!我這是怕癢”。
林朝歌輕不可聞,似從鼻尖冷哼“嗯”一聲,沒拆穿他,低頭仔細查看傷處,還好大漢下手留有分寸,沒有傷及要害,只是看起來青青紫紫全身委沒有一塊好皮,甚是駭人。
她給他掩好衣襟,小心不觸碰傷口,眼眸半垂:“你剛才為何攔着?”
王溪楓躺在地上,雙眼早就腫成饅頭一樣,只剩一條縫,看不出他是睜着眼還是閉着眼,只能從睫毛交錯的動作看出他在眨眼睛。
他吞吞吐吐道:“你我是同窗,同窗有難,我哪能不管”。在說你長得這麼好看,最後一句他委實說不出口。
林朝歌眼眸微垂,手上動作停滯不前,搖曳的火光透過窗紙漏進室內,罩在她雪白的臉孔上,睫毛隨着呼吸輕顫如欲飛翔的蝴蝶,愈顯得幾分妖孽。
王溪楓顧左右而不言,這小子怎長得比自己還娘們啦嘰,方才人若不是自己……。
林朝歌沉默良久。
靜默中,門外突然傳來銅鎖被打開的聲音。
林朝歌忙打理好王溪楓,戴好黑布,小心翼翼躺回去。
吱嘎一聲,門開了一條縫,一個皮膚乾癟的瘦小男人躡手躡腳走進柴房,轉身關上門,走到王祁汜身邊,“欸,小子,你說的那個埋箱子的莊子是不是在紫竹山那處的破廟裏?”
紫竹山原是洛陽府城外一座山峰,因為山上種植了大面積野生竹林,加上山中有一名喚紫金廟的破廟,得名紫竹山。
二人下意識意識道,魚兒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