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無妄之災
傷情最是晚涼天,憔悴廝人不堪言,吆酒催腸三杯醉,尋香驚夢五更寒釵頭鳳斜傾有淚,徒迷花寥我無緣,小樓寂寞心與月,也難如鉤也難圓。
連累受此牽連導致遭遇無妄之災的林朝歌,不知為何想到如此矯情傷秋悲月與此情此景完全不相符倒人胃口的酸詩,恨不得自扇巴掌已求心明,奈何心有餘力不足。
幾個時辰前
正休沐待家,不負陽春四月,楊柳依依,小橋流水。
整魏晉風流寬大青衫,院中研墨揮筆中的林朝歌收到一封挫着自家老爹信印的未署名信封。
本欲不多餘理會,卻秉承好奇心害死人,加之除了初穿時見過林老爺一面后,那人如同人間蒸發一般了無失蹤跡。
更多的是她想問一句,為何如此待她!
獨身一人來到臨江一處閣樓里,凌空的欄杆外就是起伏的翠微青山,隔着山谷,浩渺江水自西向東奔流洶湧,眼前一片遼闊瓊宇,蔚為壯觀。
天氣晴朗,江上船隻來來往往,舟楫如林,翹起的飛檐彷彿展翅欲飛,朱漆立柱上題了很多對子。
臨江而立雙手負后,白浪掀天翻騰而纏綿蘊藉徐來,吹舞寬大袖袍,少年芝蘭玉樹,眉目如畫,青袍竹簪獨有魏晉風流之態,遺世獨立頗有幾分我欲乘風去又恐瓊樓玉宇。
她等了好一會兒,欲有幾分不耐煩,太陽穴突突做疼,秀眉微瞥,來回踱步漫不經心看牆壁上貼的字,或字跡潦草龍飛鳳舞,大氣澎湃,內斂含蓄或外放豪邁瀟洒不羈。
她走到其中刷了一層金粉的牆下,細細看上面的詩句。
湖上風大,扯動欄杆前的輕紗獵獵作響,冷風拂面,她略微清醒了一點,連想到最近幾日發生的事,頭也更疼了。
伸手揉揉眉心,突然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林朝歌嚇了一跳,轉過身,高大的黑影罩下來,將她擋在牆壁和立柱之間,正待轉身,眼前一黑。
“是這個嗎”
“看着道是十成十像,不過俺記得那個公子哥兒長得細皮嫩肉,這個男伢子也細皮嫩肉的,就是好像太瘦了點,而且看衣料子也就幾塊銅幣扯的”。
“那你把他抓過來幹什麼”。
“不是你給俺使眼色讓俺抓的嗎?”
“蠢貨,我那是在問你人在哪兒”。
林朝歌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雙手被捆縛在背後,眼睛也被蒙起來了,周圍一股難聞的腥臊氣混合著朽木潮濕的霉味,左肩隱隱作疼。
她試着動了幾下,感覺雙腿也被捆起來了,頓時心下一沉。
誰這麼無法無天,敢光天化日劫走她。
仇家!情敵!黑蓮花!
一個個可能從她腦海里閃過,一一否定。
外面隱隱傳來粗鄙的罵聲,她連忙躺好,閉上眼睛,貼緊地面細聽對方在說什麼。
對方說的是一口純正粗狂柳州話,土生土長的洛陽人可能聽不懂,但她讀書時無獨有偶有一個舍友便是柳州人,幾年下來大概能聽懂七七八八。
賊人綁錯人了,他們本來打算綁一個家室殷實,行為無腦囂張,無意間得罪了其中某人的富家公子哥,跟着到了黃鶴樓,,終於眼瞅到機會,不小心錯把她綁來了。
林朝歌不知道自己是該笑還是該哭。
那個公子哥,不必說,一定是人憎狗厭的王溪楓。
壞事干多了,總會被人惦記上。
加上他身份不一般,財帛動人心,也有不少賊人願意鋌而走險,連刀山火海都敢去,何況只是綁一個不知人間險惡的大少爺。
卻叫林朝歌無故受了池魚之殃。
現在她只有一個人,而那些賊人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幫手,面對一群窮凶極惡的歹徒,憑她細胳膊細腿的力量,想逃出去無疑難如登天。
她飛快思索着對策,聽到吱嘎一聲,門被打開,有人朝她走了過來。
她一動不動,盡量控制自己的呼吸始其均勻。
來人捏着她的下巴細細端詳她幾眼,對地啐了口唾沫痰子,罵了一聲大步轉身離去,“咔噠”一聲,門又合上了。
“媽的真的抓錯人了都回去,俺聽老四說過,那個公子哥家裏銀子堆成山,是家中獨子,抓了他,咱們才能發財。”
一言出,頓時響起一陣七嘴八舌的議論聲,一人粗聲粗氣道:“這次換老子親自去,一群不中用的廢物,抓個人也能抓錯,叼你個龜兒子!”
說話聲慢慢遠去。
房間裏,林朝歌鬆了口氣,試着鬆動繩子。
抓錯了人,這幫歹徒絕不會好心到放她離開,說不定惱羞成怒之下直接殺了她滅口,現在他們去抓王溪楓了,那事情說明還有轉機。
王溪楓身份貴重,加之乃家中長子,如果他也落到這幫歹徒手裏,事發王家人一定會派人來救他們。
事情還真如她所願,大半個時辰不到,門外一陣喧嘩,有人撞開門,銅環撞在門上噠噠響,接着是重物拖地的聲音,一個人被扔到她身上,壓得她差點悶哼出聲。
太重了!
她紋絲不動,等門再度被關上,依然悶不吭聲,直到周圍一點聲音都沒有,確認所有人都離開了,她才側過身把身上的人撞下去。
那人唉喲了一聲,費力仰起頭,看到她大驚失色:“林朝歌!”頗有幾分咬牙切齒,
她翻了個白眼。
外面的人聽見聲音,啪嗒一聲推開門。
王溪楓嚇了一跳,迎着刺耳的光線,朝對方道:“你們識相點,就早點放了我”唯獨不提被牽連受到無妄之災的林朝歌了。
果然是個記仇的小人,林朝歌憤憤想。
王溪楓一句話還未說完,嘴裏被強塞了一團充滿異味的抹布,嗚嗚了幾聲,說不出話了,眼眶被薰得發紅,他何時受過如此委屈!
賊人拍拍王溪楓嫩生生的臉,獰笑道:“老實點,不然先拿你這張漂亮的小臉蛋開刀”
他亮出一把匕首,冰涼的匕首緊貼着嫩肉,只要一用力彷彿就能割出一小塊肉。
閉着眼睛的林朝歌只能在心裏翻白眼,王溪楓肯定會安然無恙,但她就不一定了。
見賊人想要拿匕首划自己的臉,王溪楓臉色驟變,連忙搖頭又快速點頭。
賊人咧嘴一笑,匕首輕點王溪楓的鼻尖,裂開嘴咯咯笑:“這就對了。”
門砰的一聲響,賊人出去了。
林朝歌這才慢慢坐起身。
旁邊的人呼吸猛然急促起來,王溪楓看着她突然坐起來,目瞪口呆,好在他的嘴巴被堵住了,才沒再次尖叫出聲。
林朝歌朝着呼吸聲傳來的方向惡狠狠警告道:“不想死,就閉嘴。”
她說話的聲音暗啞平靜,六神無主的王溪楓一時怔住,獃獃沒有動作。
林朝歌聽到窸窸窣窣的響動,沒說話,她正全神貫注,試着解開手上的繩索。
王溪楓看着她的動作,眉頭皺得老高。尤其當看到她直接用力掙脫繩索,導致手腕磨得傷痕纍纍,蹭出好大一片傷口時,更是連連吸氣,想阻止她,但手腳被捆着,沒法伸手。
林朝歌顧不上手腕的痛楚,眉頭緊皺,心一橫,使勁一掙。
雙手一陣鑽心的疼,痛得她冷汗涔涔,差點忘了呼吸,她抬起手,扯下眼睛上蒙的黑布。飛快掃視一圈。
房間昏暗乾燥,空氣里粉塵浮動,帶着濃重腥味,腳底浮動,這是一間堆放柴火的船倉,剛才聞到的腥臊味是從柴堆里散發出來的。
她一面用目光搜尋可以用得到的東西,一面解開腿上的繩索,然後再換成活結套回去。
王溪楓此刻睜大一對水潤杏眼,看稀奇似的盯着她看,他的手綁在前面。
林朝歌由於手腳被綁時間過久有點充血,雪白的手腕處印着青紫痕迹,只能像春蠶吃桑葉時一樣一點點往身旁人蠕動。
林朝歌揪住他的衣襟,惡狠狠輕聲威脅道:“不要大聲說話,我先幫你把繩子解開,再套一個假像,免得被他們發覺。記住,千萬別叫出聲。”
王溪楓這大嗓門一吼,她不用想辦法逃走了,直接和賊人硬碰硬算了,雙拳難敵四手,對方更甚不止四手。
“我在重複一遍,不要大聲說話,千萬不要發出聲音”!
“嗚嗚嗚。”
王溪楓眨眨眼睛,對着她拚命點頭。
“嗚嗚嗚。”
王溪楓眨眨眼睛,對着她拚命點頭。
她一手扯開他嘴裏的東西,一手搭在他下巴上,防止他發出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