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靈上人
這是一個邪神。
蘇雲瞬間對敵人做出了判斷。
雖然他也不太明白自己是如何做出這個判斷的,但是潛意識就是告訴他,自己面對的,是一個強大的邪神。
邪神這種生命,有的是從普通的生靈衍化而來,有的是天生就擁有無窮無盡的力量,也有的是通過不斷的吞噬,不斷地異變而成就的,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這些邪神,往往都是那種漠視生命,或者具有強烈破壞殺戮慾望的存在,對其他生存着的物種,具有極大的威脅性。
可以說,這些邪神,就是傳說中整個時空,整個世界的破壞因子,為了破壞而破壞,為了殺戮而殺戮,是促使世界走向終結、萬物終末傾向的化身。
然而,這種邪神,蘇雲卻並沒有什麼懼怕之意。
就算對方的生命層次再高,難道還能敵得過他這個“創世者”嗎?
蘇雲的手高高舉起,對着天空中正向他壓落下來的舉爪點了一記。
這一指點出,雖然沒有太大的波動,甚至連空氣都沒有變化,但是只要有意識的人,都能明顯地感覺出。
似乎有什麼無形東西,從蘇雲的手指尖激射了出去,無色無形,但卻能讓人清晰地感覺到。
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超然意志。
這種意志,似乎包含了整個世界,包含了一切生靈的期望,是一種冥冥之中的意念集合。
這一刻,烏雲翻滾的天空,剎那間失去了浩瀚,磅礴澎湃的威壓,轉瞬間失去了恐怖。
邪氣瀰漫的漆黑巨爪,攜着鋪天蓋地的龐大壓迫,硬生生地終止在了半空中,再也沒有前進一絲一毫,畫面彷彿就此定格,只留下疾風吹拂,證明着時間還在流動。
“啪”
一聲輕響從巨爪的表面響起,緊接着,巨爪上出現了一處又一處的裂紋,這些裂紋毫無規律,裂痕猙獰恐怖,彷彿要將內里的骯髒污濁都釋放出來一樣。
就好像是在這一瞬間,這隻巨爪就失去了一切生機。
“噼里啪啦”
隨着裂痕的逐漸增加,巨爪的表面和內里發出了一陣炒豆子一般的巨響,一道道黑光從裂痕的深處透了出來,包含着許多如同魂魄一般虛無的東西。
“嗷嗚!”
半空中,漆黑的漩渦明顯收縮了一下,然後從中心開始,一道如同裂紋一樣的圓形口子覆蓋在了上面,就好像這一切都是一副畫一樣,被從中心開始,一點一點地抹除。
蘇雲看着自己的手指,事實上,他剛才也不太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麼。
他細細地回憶了一下,似乎是局部的時間流放術,將目標身上每一個粒子流放到不均勻的未來。
用法則學的話來講,就是宇宙幀跳躍術,只不過跳躍的不是他自己,而是高空之中的那位邪神,跳躍的也不是他的全體,而是他身體的一部分,跳躍的幅度也不是均勻的,而是不同的部位跳躍不同的時間。
用一種通俗話語來形容的話,就是一種從粒子法則層面觸發的崩潰手法。
溝通根源,直指命運,避無可避,閃無可閃。
這個看起來頗為強大的邪神,本體尚且在千里之外,但卻被遠在天邊的蘇雲指了一手分身,就順着因果鏈,將其一切的一切都裂解了開來。
而他賴以施展這一手的能量來源,便是這本初世界之中,億億萬萬螻蟻們,那些不被邪神們放在眼裏的底層生命的意志總和。
這是來自螻蟻們的反擊。
只是蘇雲將他們的意志都集中起來,並且以最有效的方式打了出去。
就在蘇雲這一指指出的時候,整片本初世界各地,都發生了不同程度的震動。
就好像曙光照耀到了億萬年不曾露面的地底一樣,所有匍匐在黑暗中潛行的強大生靈都感受到了這股至高無上的壓迫力。
這種壓迫力,如同大山一樣,蓋壓在了他們的心頭。
“這是什麼力量?”
“阿可朵斯拉就這樣被消滅了?他不是化身千萬,號稱不死不滅嗎?”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力量?就……就好像是一切的一切切實存在之物的剋星一樣。”
在幽暗的角落裏,諸多的邪神,或獨眼,或觸鬚,或荊棘,或肉瘤,奇形怪狀無所不包,這些邪神毫無例外地將視線聚焦到了邪神阿可朵斯拉覆滅的地方。
他們都有足夠的實力,能夠看穿這一切的因因果果。
他們都看到,一條嶄新的可能,在混亂不堪的世界裏,正式展開。
在此之前,他們完全不敢想像這樣一條可能性有存在的必要。
而這一切的源頭,就是這來自偏遠位面的驚鴻一指。
蘇雲緩緩地放下了手臂,對他而言,這一指其實並沒有什麼消耗,簡單得就像遊戲管理員敲了一行指令一樣輕鬆。
目前能夠制約他行動的,只有時間。
他只能在真實世界裏存在較短的一段時間。
他的目光照着遠處望去,只見一個身穿白衣,皮膚白皙的少女,和一個身穿褐色布衣,皮膚黝黑的青年,正駕馭着飛行法器朝着這邊趕過來,他們兩個的臉上,滿是關切之色。
這兩個人蘇雲記得,似乎是面前這個小青年從小玩到大的夥伴,小白和蠻子。
蘇雲滿意地點了點頭,伸出手指,輕輕地在秦時月的額頭點了一下。
這個小青年,他還是比較喜愛的,尤其是他最後視死如歸的氣勢。
能幫一下就是一下。
隨着他的手指離開秦時月的額頭,一個玄奧的灰色漩渦狀紋路浮現在了秦時月的眉心。
這是蘇雲對法則的一絲感悟,是來自創世者的,最原汁原味的法則感悟,總量並不多,但是足夠秦時月收益的了,只要他能夠悟透這裏面包含的玄機,他就足以和那些邪神抗衡,保護自己所珍視的東西。
蘇雲的身體緩緩變淡,變得徹底透明,最後化作一片灰色的細線,一點點地縮回到了戒指裏面。
灰色的戒指再次恢復了原樣。
就好像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蘇雲再一次地陷入了沉睡。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
這一次,似乎沉睡得沒多久,又似乎經歷了滄海桑田。
在漆黑的沉睡里,蘇雲隱約聽到了來自戒指外面的精神擾動。
他似乎聽到,有一個聲音,在耳邊低吟。
“永夜的年代裏,諸天萬界,皆化暗夜,星辰光火,盡作虛妄。”
“永夜的年代裏,邪神當道,妖魔縱橫,信則永生,不信則死。”
“永夜的年代裏,餓殍遍地,諸生苦海,蜷縮地底,不見光明。”
“永夜的年代裏,秩序崩滅,混亂橫行,虛實不定,萬物乖離。”
“唯我主慈悲,拯救蒼生;挽於寂滅,眾生平衡;大道之行,天下為公;億萬生靈,同冕虛空。”
“然邪神四起,烽火連天;諸天破碎,萬靈凋敝;浩劫不斷,災厄不絕;哀我世間,憂患實多。”
……
蘇雲隱隱約約從這個聲音里讀到了幾分悲愴,幾分憐憫,幾分決斷,幾分理性。
他能夠讀得出來,說出這番話的人,一定是一個悲天憫人者,企圖創造一個對所有人都有利的世界。
這個人已經經歷了很多很多,看遍了世態炎涼。
在蘇雲的眼前,又浮現出了如同泡沫一般虛幻的畫面。
這是一個渾身都是長滿了觸鬚的“生物”,它的外表和友善一點關係都搭不上,此刻,它真舞動着那遮天蔽日的巨大觸鬚,遙遙地俯瞰着身下的這片大陸。
這片大陸上,各路邪神正在肆虐縱橫,人類苦苦支撐,被邪神玩弄於股掌之間。
“真是一個悲哀的種族,他們需要永夜的拯救!”
渾身觸手的怪物擺動着身體,朝着這片大陸,伸出了自己的魔爪。
……
他再次蘇醒過來的時候,周遭是一片純紫色的世界。
純紫色的高山,純紫色的海洋,純紫色的天空,純紫色的大地。
就好像是眼睛和靈覺失去了顏色分辨的能力一樣,天地之間一切的一切都變成了紫色,甚至連思維都似乎變成了紫色。
“好強大的領域。”
蘇雲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是局部的法則扭曲場,雖然還在他的能力控制以及認知範圍內,但是能做到這一步的,一定是一個不簡單的人。
灰色的戒指並沒有被戴在秦時月的手上,而是戴在那個名叫小白的女孩手上。
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她,她現在已經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唯一的缺點,就是稍微有點胖,不過從體型上來看,應該只是略超過豐滿的定義一點點而已。
此刻,在小白那肥嘟嘟的臉上,流露着關切的神情,他的眼睛緊緊地盯着遠處的高山。
在那座高山之上,有一片陡峭的懸崖,懸崖壁上,垂下了一條長長的繩子,而有一個人,正沿着這條繩子,一點一點地朝着上面的懸崖頂爬去。
正在攀登懸崖的,正是秦時月本人了。
蘇雲沒有躲藏,直接從戒指里飄然而出。
小白立即就見到了蘇雲,眼神一亮,開口說道:“你就是石頭之前說的那個戒指里的老爺爺。”
“咳咳”蘇雲咳嗽了一下,說道:“糾正一下,我並不老,你叫我前輩就行了。”
“好的,前輩,請你幫幫石頭,他,他快撐不住了!”
蘇雲望着遠處的峭壁,大概知道了秦時月所面臨的困境。
“他只要鬆開手,掉下來就行了,反正下面是海水,以他的體格,應該摔不死。”蘇雲淡淡地說道,“只是他不願意放開而已。”
小白低下頭,說道:“這,這是靈上人給他設下的考驗。”
“靈上人?靈上人是誰?”蘇雲好奇地問道,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這位靈上人應該就是這片紫色空間的主人了。
本初世界裏居然還出了這樣一號了不得的人物,能夠扭曲法則,在局部製造出這樣一片領域的人,應該已經能夠看到超脫的門檻了。
這倒是讓蘇雲不得不注意一下了。
畢竟他需要找一個超脫者來幫助他離開這個世界,繼續去超脫邊緣完成未竟之業。
小白連忙解釋道:“靈上人是幽幽的師父。”
“幽幽又是誰?”蘇雲繼續問道。
小白說道:“幽幽是石頭的本命法寶的器靈,靈上人是全時空海最強大的存在之一,石頭和幽幽私定終身,簽訂了契約,但是靈上人不同意,將幽幽帶了回去,並設下了這一方世界,說是讓石頭闖,只要石頭能闖得過去,就把幽幽還給他。”
蘇雲摸了摸下巴,饒有興趣地說道:“這倒是有點意思,愛上自己本命法寶的器靈。”
小白低下了頭,幽幽地“嗯”了一聲。
蘇雲轉過頭看,看着這個肥嘟嘟的少女,面帶微笑地說道:“你心裏,難道就一點都沒有吃醋?你和秦時月從小一起長大,已經這麼長的時間了,還是說,你和那個黑漆漆的蠻子是一對?”
小白的臉蛋瞬間就紅了,用細若蚊吶的聲音說道:“我,我的確也喜歡他,但,但是他是有大理想大報復的人,肯定不可能被束縛在我的身邊,他有喜歡的東西,我肯定鼓勵他勇敢地去追求。至於蠻子,他只是我的朋友,我一直把他當成親弟弟看待的。”
蘇雲伸出手,摸了摸小白的頭髮,說道:“既然是秦時月自己的追求,那就讓他一個人去面對,無論是成是敗,我都不會插手,且不說那位靈上人的態度如何,我想就連秦時月自己,都不希望有別人出手干擾他。”
說到這裏,蘇雲指了指戴在小白手指上的那枚戒指,說道:“要不然,他為何會將戒指交給你呢?還不是想摒除一切外來的援助,全靠自己去證明給靈上人看。”
小白用手抓住了自己胸前的辮子,望着遠處,臉上的關切之意溢於言表。
蘇雲看着小白的樣子,不由感嘆了一聲:“哎,痴兒,痴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