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相許

()白錦站在門口，披肩的白髮被風吹的肆意飄散。

蘇寒忍不住掩住口，驚呼道“白錦，你的發。”

白錦用手托起一縷白髮，光暈渲染下更是光澤流轉，襯得他除塵飄逸。“學藝不精，怨不得別人。”他無所謂的笑笑，說的雲淡風輕。

“對不起。”蘇寒心疼的看着白錦，心裏明白定然與為自己求葯有關，嗓子如鯁在喉半天才吐出來三個字。

“你不欠我什麼，從來不曾欠過。”白錦語氣淡薄卻毋庸置疑“何況你真正應該覺得歉意的不是我。”

蘇寒茫然的微微皺眉“還有誰？”

白錦走到蘇寒面前，扳住她的肩膀，讓她對着鏡子“好好看看你的眼睛。”

蘇寒看着鏡子不解的搖搖頭，不得要領。

“雕雪九靈可以救得你的命，卻救不了你的眼睛。”白錦低聲在她耳邊道，雪白的髮絲不時拂過她的臉頰。

“那這雙眼睛……”蘇寒不可思議的道。

“是孫權給你的。”白錦低低的道。

“你說什麼？”蘇寒睜大眼睛轉過頭盯着白錦，似乎想證明他不過是開玩笑的，孫權怎麼會把他自己的眼睛給她，他瘋了不成。

白錦似乎料到她的反應，不以為意接着道“不管你信不信，這是你的債也是你的緣。”

蘇寒木然的轉過頭盯着銅鏡，那雙眼睛清澈明亮亦如孫權明朗的笑容，腦海中一片茫茫地惶然，袖中的手緊緊的握住，長長地指甲深深陷進手掌里。

“他去哪了？”蘇寒吶吶道。

“他怕你歉疚，不讓我告訴你，已經走了。”

蘇寒眼睛漠然的看着白錦“為何要告訴我？”

白錦玉一般的手指拂過她的臉頰，輕聲道“你今生若是再欠他的，怕是生生世世無法償還。”

襄陽城。

碧雲天，黃葉地，暗香魂。

秋色連波，蕭疎夕照中。

一曲簫聲，散入秋風寂寥心懷。

蘇寒走進層層的小院，看着陽光下，一個俊朗的男子身着靛邊紅衣坐在石椅上輕靠長廊，手中持着玉簫婉轉吹奏。

蘇寒輕步走到孫權面前看着他削瘦的側臉，怔怔的站在原地有難過從心口生出，絲絲縷縷慢慢變成整片擴散開來。

芸芸眾生，世事紛繁如一幕幕無聲的畫面，輪迴眼前，在她瀕臨死亡時他肯為她跳下懸崖，她失去雙目，他願意用自己的雙目代之，她不過是世間普通的女子怎能不為之感動，心疼。

忍不住走上前，卻不料剛到他身邊，便被他察覺。

孫權緊閉雙眸警惕道“是誰？”

蘇寒輕輕蹲在他身前，手掌覆上他的眸子，心中一陣絞痛“疼嗎？”

孫權一怔，驚呼道“子清。”

“想不到！我好不容易才找到這裏。”蘇寒故作輕鬆憨憨的道。

“白錦還是告訴你了。”孫權微微垂頭。“對不起。”

蘇寒看着孫權一副愧疚她的模樣，不覺得心裏即是氣又是心疼“怎麼，搞得跟畏罪潛逃似的，你不知道你這樣我會傷心嗎？”

孫權緊閉着雙眼唇邊如鉤的弧度揚起，笑得凄傷且柔情“我不想讓你傷心，我把眼睛給你容易，讓你快樂卻那麼難，你的心頭壓了太多的事，所以連你笑的時候都不開心，我只想讓你開心……我讓你為難了？”

蘇寒心中已酸楚難耐，晶瑩剔透的淚水串串點點，早抑不住滾落滿襟，竟再也說不下去。

孫權彷彿察覺了她的哭泣，手指沿着她溫涼的秀髮滑下，感覺到她的淚水緩緩滲入衣襟，卻又不知該怎樣安慰。

只得惶惶不安的吶吶道“你別哭，別哭了。”

蘇寒緩緩抬起頭輕聲道“孫權你願意娶我嗎？”

孫權渾身一怔“你說什麼？”

“你願意娶我嗎？你願意娶我我就嫁給你。”

孫權低頭不語，他的身體一點點鬆懈下來，一時之間像是沒有力氣，只能依靠着椅背，

半晌才道“何苦呢？”

蘇寒低聲道“唯女子者無論多大本事，只不過是想嫁個好夫君，有一個自己的家，有人為她遮風擋雨，有人無時無刻關心她，你若做不到我也不會嫁你，因為我相信你能給我幸福。”

“子清……”

孫權環在她身旁的雙臂微微一緊，摟她進懷裏。

蘇寒靠在他胸口，一個滿身墨香的身影驚光掠影一晃折進了羽睫深處，心中無由一緊絲絲的滲進心間裂開的一處，耳邊驟然響起白錦的話“生生世世千百年輪迴的烙印，終究苦苦難解，若可解開便是解脫，若不解便是永生無解。”終是無奈的緊緊閉上眼睛。

世間婆娑，即為遺憾，情字難解，但是喜歡一個人，不一定要和他長相廝守，只要他幸福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