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同榻而眠

229同榻而眠

月上柳梢,清輝熠熠。

燕蒹葭和扶蘇很快便離開了,餘下的那具被剝了人皮的屍體,只能留下給當地的知縣去收拾殘局了。

但是扶蘇還是看了看那具屍首,只道一聲:“妖邪作祟。”便起身帶着燕蒹葭原路返回了。

回永安樓的路上,兩人正巧碰到江沨眠與赤芍。

燕蒹葭有些疑惑,看向赤芍:“你們不是在那條街上嗎?”

赤芍回道:“聽說城中有妖物吃人,我心中擔心你,就和江公子一同原路返回,前來尋你們。”

“赤芍姑娘心中自責,原本你們要去的是我們來的那條街,那街上雖說不甚熱鬧,但卻一路平順。”江沨眠補充道:“她憂心會不會因此無心之失害了你,便急匆匆拉着我過來了。”

說到這裏,江沨眠看了眼燕蒹葭身側的扶蘇,心下暗道,扶蘇身為燕國國師,其修為武藝皆是在他們之上,有扶蘇在,怎會讓燕蒹葭出事兒?

“你不必擔心,”燕蒹葭伸手,習慣性摸了摸赤芍的發頂,安撫道:“我們雖遇到妖物,但是扶蘇制服了。”

“果然。”江沨眠下意識回答:“和我想得分毫不差。有國師在,其實赤芍姑娘你不必擔心。”

他一邊說,一邊看了眼赤芍。

赤芍頷首,隨即便問起了燕蒹葭他們所遇之事。

燕蒹葭拉着赤芍一邊往永安樓的方向走,一邊簡單的與赤芍和江沨眠說了前因後果,聽到最後,赤芍忍不住朝着扶蘇看過去:“沒想到國師這樣厲害,委實讓我佩服。”

她看向扶蘇的眼底,滿是驚嘆。

扶蘇淡笑,說道:“二位不必喚我國師,出門在外,還是莫要泄了身份的好。”

燕蒹葭點頭:“喚扶蘇便可。”

“好。”赤芍也不忸怩,爽快的答應下來。

江沨眠也跟着頷首。

幾人很快到了永安樓,永安樓中,侍衛已然整頓好等着幾人歸來。

扶蘇對侍衛道了一聲辛苦,便入了客棧天字號客房。

燕蒹葭住在左邊第二間客房,最左邊住着的是扶蘇,右邊則住着赤芍。江沨眠住在最右側的客房。

燕蒹葭素來是個有錢有權的,她幾乎將上等客房全部包了下來,其餘的都是給隨行的侍衛住。

臨睡之前,扶蘇敲門進了燕蒹葭的屋子,燕蒹葭看着扶蘇,問:“怎麼了?”

彼時的她,正拆了朱釵,披散着墨發,身着裏衣。

她大抵是從前習慣了男子一般的生活,此時見着扶蘇,也是半點沒有女兒家的嬌羞可言。

扶蘇掩門,坐到圓桌前,正對着燕蒹葭,說道:“你一人住在這兒,我不放心。”

燕蒹葭聞言,不禁挑眉:“怎麼,你還想和我一同住?”

雖說如今兩人關係已然很是親密,但男女之間,未到成親,燕蒹葭也不願與之耳鬢廝磨。這就像從前她在公主府一樣,無論外人怎麼說她驕奢淫逸,她自始至終,都沒有越過什麼雷池。

“你睡榻上。”扶蘇沒有否認:“我守在這裏就可以。”

他說完,燕蒹葭並沒有露出驚惶或者其他異樣的情緒,只手中的杯盞一頓,看向扶蘇:“這裏很危險?”

她的語氣,一如既往很是從容。

她說的這裏,便是斛縣。今夜方知斛縣乃靈力充沛之地,又見種種怪相,燕蒹葭便心中明白,斛縣定然是暗藏兇險。

扶蘇頷首,神色難得有了幾分肅然。一向端方君子,溫雅和煦的扶蘇,此刻嚴肅起來,竟是有了一絲清冷孤傲的模樣。

耳畔傳來扶蘇清冷的聲音,他道:“斛縣如今,已然隔絕世外,與燕國所有尋常的縣城不同,斛縣籠罩在腥風血雨之下,其他地方沒有的怪異之事,在斛縣出現,是再尋常不過。”

“我本還驚異於斛縣若是常發生此怪事,為何百姓們不逃竄離去,方才掐算了一下,才知從今日戌時三刻開始,方是斛縣隔絕世外之時。”

他頓了頓,更清晰的解釋道:“斛縣上空已然有隔絕之象,如今此地無所進,無所出。”

上天既是要譴之,那麼必是要將其隔絕於世外,如此才能保證斛縣之中的妖邪不逃脫出去,等到天譴之日到來,斛縣之中的一切……無論是人,是妖,還是其餘邪祟,皆是一同消亡。

燕蒹葭明白扶蘇要守着她的用意,依舊沉靜,思索了一下,她才斟酌着字句,問出口:“那眼下,我們若是不破這斛縣之災,是不是就要一起死在這裏了?”

“是。”扶蘇凝眸:“不過,斛縣的天譴,若要化解,並不困難。”

“怎麼說?”燕蒹葭眼睛一亮。

“天譴只是將斛縣所有的生靈困在一處,卻做不到毀滅其他無辜生靈。畢竟斛縣百姓並非全都有罪。”扶蘇道:“所以,要想天譴之罪降下,便是要有邪祟為禍斛縣。就像今日,地裂之時,有人被剝皮而死。”

“這個道理我懂了。”燕蒹葭蹙眉:“就像書上寫的,紂王暴虐,上天不容。但上天並不會直接讓商朝之人皆亡,便有了妲己蠱惑,天下伐紂之事衍生。”

說白了,就是讓一切的滅亡‘順應天命’。

“不錯。”扶蘇道:“眼下我們只要找出禍亂世間的妖邪,斬殺之,那麼斛縣之災,便可解了。”

這也是為何,今日那九尾赤靈狐不能干涉斛縣的事情一樣。這是成仙之人所不能插手的天災,此災生於人之貪念,只有人才能解決。

燕蒹葭沉吟,而後問扶蘇:“你記不記得,我從前是會武的。”

燕蒹葭說的從前,其實是第二世的時候,她那時是燕國儲君,生來便要**王之術,其中便包括騎射。

“記得。”扶蘇問她:“你如今……可是能將武藝拾起?”

若是能,那麼在這異常兇險之地,便能多一個保命的籌碼。

“我覺得可以試一試。”燕蒹葭點頭:“但是內力……我眼下是不可能有的。”

內力是要修習多年才能有,如今她最多只能是使一使花拳繡腿。

但即便是花拳繡腿,也比什麼也不會的弱雞強一些。

燕蒹葭這樣想着,眼神卻無比堅定。

扶蘇忍不住道:“酒酒,是我小看你了。”

他以為,燕蒹葭會慌亂,會無措。畢竟從前她在燕國的時候,有的是權勢,那種尋常的世道里,只有有權有錢,便有了掌握別人生死的能力。

可眼下,斛縣是危險是她讓人覺得極致陌生的,在斛縣,權錢起不到絲毫作用,要想活命,便必須要有硬實力。

然而,在見識了真正的妖之後,燕蒹葭還是一如既往的無懼,她就像是淡水湖中的魚一樣,即便到了海里,也是想方設法的活着。那麼的生機勃勃,令人驚詫。

“我早就知道你這傢伙小看我!”燕蒹葭冷哼一聲,依舊露出那般張揚而傲嬌的神色:“方才你還說你我皆是凡人,不要管那些事情,瞧瞧,這會兒是你看走眼了罷?眼下的情況,是你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了。”

小姑娘面白如玉,眉眼似畫,就這樣映照在燭火之下,鮮活如春花,明媚似夏陽,看得扶蘇忍不住唇角微翹,他沒有回答燕蒹葭的話,只說道:“那既是如此,我覺得,你也可以試試,能不能修習一些術法。”

“我也可以修習術法?”燕蒹葭頓時來了興緻:“也是,你看我今日的術法,是不是覺得我着實有天賦?”

“是很有天賦。”扶蘇笑道:“在這裏,會更有天賦。”

斛縣,靈力充沛之地,燕蒹葭繼承蕭皇后的祭司血脈,到了斛縣便會愈發展露出其血脈的優勢。

燕蒹葭也跟着一笑,露出深深的梨渦:“難怪,我說怎麼到了這裏,我突然覺得身子鬆快了許多,沒有從前那般困頓嗜睡的感覺了。”

兩人說了好一陣子話,燕蒹葭便答應同扶蘇在一個屋子歇下。只是,不是在她如今的客房,而是在扶蘇那一間。

扶蘇那間房,原本是燕蒹葭挑中的,不為其他,就是因為那屋裏頭除了睡覺的床榻之外,還有一張美人榻。只是奈何,那屋子在最外頭,扶蘇生怕沒人護着她,便讓她住在中間。

現在有扶蘇一起,燕蒹葭自然是要回到那屋子裏的。再者說,她也心疼扶蘇,不願讓扶蘇就這樣坐在椅子上睡覺。

好歹有個美人榻,還是能當作床榻一樣歇息。

於是,燕蒹葭讓扶蘇抱了她房裏的被褥,挪到扶蘇房裏的美人榻上。

如此折騰了好一會兒,期間赤芍聽到動靜,開門看來,見燕蒹葭朝着扶蘇屋子過去,兩姐妹對視一眼,赤芍曖昧一笑,作出一個‘我懂’的表情后,便迅速的關門,不去打攪。

燕蒹葭無奈,知道這姑娘又是想七想八,但也沒有多說什麼。

等到搬好了被褥,燕蒹葭和扶蘇終於各自躺到榻上。

只是,燈火熄滅了好久,燕蒹葭突然又出聲問道:“扶蘇,你睡了嗎?”

“還未。”

黑暗中,傳來扶蘇低低的聲音,那聲音在這黑夜中,顯得格外低沉好聽。

燕蒹葭問:“你在那榻上睡,會不會太小了?”

扶蘇身量極高,那榻太小,也不知會不會睡的不舒服。

“無妨。”扶蘇輕笑道:“酒酒莫要擔心。”

他自是愉悅,酒酒愈發關心他,他便覺得愈發滿足。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竟是會這樣沉迷於情愛之中。

可扶蘇越是這樣說,燕蒹葭便越是覺得,扶蘇喜歡她,實在喜歡的有些可憐。

她自己總是有許多的事情可以做,也有許多的親人,故交,可扶蘇沒有,除了徒弟牧清,扶蘇便只有她了。

從前她也知道,牧清雖說是個少年郎,年紀小,但是少年老成,總是在照顧着扶蘇。

如今牧清遠在建康,她卻讓扶蘇睡在小小的榻上,就像是在虐待扶蘇一樣,實在是有些良心不安。

一想到扶蘇有可能是縮手縮腳的躺着,燕蒹葭便愈發睡不着了。

心下有些尷尬,燕蒹葭還是厚着臉皮道:“咳,你不然……和我睡一個榻吧,這床榻也是很大的。”

“無妨的。”扶蘇依舊正人君子,很是溫文爾雅道:“我修習術法多年,如此已然是算不得吃苦。”

這話不說倒好,一說,燕蒹葭便想到扶蘇的從前,那個被鐵鏈拴着,被丟棄在山洞中,忍飢挨餓的少年。

她心中一痛,頓時便惱道:“讓你上來睡覺,你就上來,扭扭捏捏的,莫不是怕本公主糟蹋了你?”

她一生氣,就喜歡自稱‘本公主’,似乎這樣更顯得有氣勢一些。

扶蘇心知她的脾性,但還是頓了頓,說道:“酒酒,你是姑娘家,若是我當真與你同榻而眠,吃虧的也是你。”

“又不是沒有同塌而眠過。”燕蒹葭冷哼:“在公主府的時候,你那日不還是睡在本公主的床上嗎?”

“那是白日裏。”扶蘇嘆息,況且,那時他當真是極累,便沒有旁的心思。

可再怎麼清心寡欲,他也是個正常男子。大晚上和自己最愛的姑娘一起睡覺……難保他就心性不定,作出什麼事情。

“既然你不願,那就算了。”燕蒹葭哼哼的說了一句。

扶蘇正放下心來,便聽黑暗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愕然着,還未起身,下一刻便覺昏沉的夜色里有個嬌嬌軟軟的姑娘躺到他的懷中來,而後那姑娘將錦被一掀,順勢躲進他的懷裏。

她將頭埋入他的懷中,依舊很是傲嬌的語氣:“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我才不像你磨磨唧唧的。”

說著,她那嬌柔的手摟住他的腰。

扶蘇整個身子僵住,那細細密密的觸電之感,從腰側一直爬到他的背脊,讓他一下子清醒無比。

他聲音有些暗啞:“酒酒,我們這般……”

只是,他話還未說完,少女便仰頭,吻了吻他的喉結。

柔軟的觸感,氤氳的氣息,甜糯糯的香氣,讓他整個人燥熱起來。

扶蘇喉頭一動,便聽燕蒹葭有些不滿的聲音傳來。

“別說廢話,趕緊睡覺。”

雖說是命令的話,可從她的嘴裏說出,竟是有些撒嬌的感覺。

扶蘇頓時耳根子發燙,怔怔不敢動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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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謀之禍亂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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