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武王親征
隆冬臘月,數場大雪落下后將地面上鋪起了五尺來高的積雪,同時也掩埋掉了大地上的血流成河和枉死屍骨。
按理說,在最冷的季節是不適合出兵的,可西岐卻在臘月初九這天突然出兵。
西岐邊境外停留數月的西岐大軍接到了武王的出兵命令,不止是這數十萬的西岐大軍,境內居然還另外派出了二十萬的兵馬,簡直可以說是傾巢出動了。
但這另加的二十萬兵馬卻不歸姜尚調遣,而是只聽武王的命令。
沒錯,武王姬發親自領兵出征,王旗代替了帥旗,明面上姜尚還是全軍主帥,可實際上的主帥卻成了武王。
武王親自領兵出征,第一次時間就攻打了界碑關。
界碑關內,由太師聞仲和黃飛虎二人領兵,於西岐大軍在界碑關外連戰數場,雙方輸贏對半分,誰都沒有討到便宜,但也誰也沒有佔到上風,只是苦了雙方的將士們,界碑關外每日在收兵后,都要派出好多人去清掃戰場。
在界碑關外的數百米處,已經多了兩個萬人冢,不管是西岐的士兵,亦或是殷商的士兵,但凡戰死在沙場上的,都被一同埋在了那裏。
生前他們各自為主而戰,而死後卻不分彼此的埋在了一起,從此再也分不開。
桃夭站在城樓之後,看着遠處黑壓壓的西岐大營,臉上的神色卻一日比一日凝重。
聞仲穿着一身鐵甲登上了城樓,鐵甲上還帶着沒能洗去的血跡,他還沒能走近桃夭,桃夭卻已經聞到了那股散不去的血腥,從而側頭看來。
見聞仲臉上帶着疲憊之色,桃夭問道:“如何了?”
“暫時休戰。”聞仲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即便如今是冬季中最冷幾日,但他的臉上還是帶着滿頭大汗,聞仲一邊抬手抹了把臉,一邊道:“這種鬼天氣出兵,不僅是我們吃不消,西岐那些人也同樣吃不消。更和何況咱們還在關內,怎麼也有個遮風避雪的地兒,但他們大營中的那些營帳能夠抵擋些什麼,若再不休戰休息,也不消咱們打過去了,他們自己都得凍死一半的人。”
桃夭聞言點點頭,目光往身後看去,又問道:“傷兵如何了?”
“傷兵們都集中在了城中臨時的醫療所內,白澤和鯤鵬都在那裏幫忙。”聞仲道,而後又想到了什麼般,皺眉看向關外,目光盯着西岐大營所在的方向,遲疑道:“小師叔,你說姬發那小子是不是瘋了?這種鬼天氣他也要出兵,西岐朝堂上的那些人就沒有阻止嗎?”
“誰知道呢。”桃夭眸光一暗,沒什麼表情地道:“或許他的心裏有打贏的把握也說不定。”
聞仲聞言后卻跟見鬼了般,不可思議地道:“他究竟是哪裏來的這種把握?且不說這種鬼天氣本就對打仗很不友好了,他們還是一路奔波而來,就算他們的兵力比咱們多,可咱們也可以隨時從後方增兵來啊。”
桃夭卻搖了搖頭沒說什麼,只是問道:“連着打了數場,姬發一直沒有現身?”
“沒有。”聞仲沉聲道:“也不知道那姬發小兒是怎麼想的,親自出征了卻從來沒露面過。上次在戰場上,天化還悄悄詢問過哪吒,哪吒卻說連他們也就只有在來界碑關的路上見過姬發,但自從來了界碑關后,就一直沒見過了。”
桃夭垂下眼眸,臉上的神色卻若有所思。
聞仲見狀看了她幾眼,又道:“如今西岐那邊除了哪吒他們外,也沒派什麼別的修士出戰,咱們這邊為何也要跟着守這個規矩?”
自從西岐大軍再度打來,桃夭、白澤還有鯤鵬、孔宣幾人就沒再出手過,聞仲一直有些不解,倘若他們幾人願意出手,說不得對面的西岐大軍早就被打得節節敗退了。
“我們不是在跟着他們守這個規矩。”桃夭卻似是而非地道:“而是在等。”
“等什麼?”聞仲疑惑。
桃夭卻只看了他一眼,搖頭笑道:“你不懂。”
聞仲聞言一噎,他的確不懂,但也不需要要懂,反正小師叔都這樣說了,那她就定然有計劃,所以聞仲在默了默后,笑道:“今日西岐休戰,我得好好回去休息一番,說不得後面就沒什麼機會再好好休息了。”
桃夭看着臉上掩飾不住的疲憊,跟着笑道:“去吧,你的確得好好休息,不僅是你,將武成王他們也叫上吧,這裏有我看着,不會出什麼亂子的。”
“好,那就辛苦小師叔了。”聞仲也不客氣,當下一抱拳之後,轉身就下了城樓。
桃夭看着他漸漸離開的身影,直到再也瞧不見之後才收回了目光,對一旁盡忠職守的一個小將領笑道:“你也吩咐下去,讓大家都休息一下。”
那小將領原本就是負責守城樓兼負責瞭望的,突然聽桃夭這麼一說后,他臉上出現了一抹遲疑,“可是我們若是休息了,萬一對面的西岐大軍又有了動靜,豈不是會耽誤軍機?”
“不會。”桃夭笑看着他,見他年紀並不大,看上去最多只有二十來歲,但已經滿臉的風霜,輕聲道:“有我在這裏看着,就算對面有什麼動靜,我也能夠及時發現。趁着對面休戰,你們也要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才能繼續守城不是?”
小將領看着桃夭臉上的笑,頓時有些害羞地垂了頭,而後躊躇了片刻后,方才一臉靦腆地跑去通知了。
“你倒是心疼他們。”
就在小將領跑走後不久,孔宣忽然出現在了城頭上。
他側頭看了一眼城樓上那些席地而坐休息的士兵們,又挑眉看向桃夭,笑道:“讓守城將士們休息,堂堂一國王后卻親自守城,古往今來恐怕也就只有你會這麼做了。”
桃夭聞言嘴角一撇,看着不急不緩走來的孔宣,沒好氣地道:“不提王后,咱們還能好好做個道友。”
“難道你不是王後殿下?”孔宣故作驚訝地看着她。
桃夭翻了個白眼,不準備再接他這個話題,問道:“你怎麼跑來這裏了?”
“閑着沒事兒。”孔宣一雙綠色的雙眸看向關外,目光卻緩緩朝上空看去,“血氣越來越濃郁了。”
桃夭聞言順着他的話也看向了天空,在普通人眼中的灰濛濛的天空,在他們修道者的眼中卻籠罩着一層怎麼也散不去的血色。
“是啊。”桃夭一嘆,道:“自西岐煉製出了屠妖劍之後,血氣就越來越濃,如今經過幾次交戰之後,血氣幾乎遍佈了整個天際。”
“這模樣跟當年巫妖大劫的最後那一段時日一模一樣。”孔宣道:“一模一樣的不祥血氣,算上這一次,我已經見過三次了。”
“我見過兩次。”桃夭笑了笑,而後笑意一收,問道:“你瞧出來了嗎?”說著,抬手往西岐大營的方向一指,接着道:“那裏是王帳所在,而那裏的血氣近乎妖異。”
孔宣聞言點點頭,“屠妖劍在武王的手中,王帳上面的血氣自然最濃郁,而且那屠妖劍也不知道是怎麼煉製出來的,殺戮、劫氣,全都聚集一身。”
“你就只看出了這一點?”桃夭斜眼看着孔宣。
孔宣一愣,不解地看着桃夭。
桃夭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向了西岐大營中,雙眸微眯,意味深長地道:“王帳的血氣濃郁可不僅僅是因為屠妖劍在武王的手中,更是因為那王帳中還多了另一人。”
“你是說......”孔宣遲疑地道:“是那魔祖?”
“嗯哼。”桃夭聳聳肩,道:“姜尚和哪吒他們看不明白,那是因為他們修為太低,也看不破迷障。姬發會突然親自領兵出征,不是因為有了屠妖劍在手,而是因為身邊多了一個幫手。”
孔宣眉心一蹙,桃夭卻似笑非笑地道:“只不過這幫手可不是為了幫他。”
......
......
“國師,為何要突然休戰?”
西岐大營的王帳中,身着王袍的男人不解地看向帳中的屏風之後,這屏風是難得的絲綢面,即便是在宮中也沒有第二扇。
透過薄如蟬翼般的屏風,隱約能夠瞧見後面放在一張矮榻,而矮榻上正側卧着一人。
姬發俊朗的臉龐跟伯邑考有着六分相似,可他的面相卻並沒有伯邑考那般柔和,反而對了幾分凌厲在其中,特別是如今他的一雙眼睛裏隱隱透着一股詭異的血色,令得他凌厲俊朗的面貌更多了幾分駭人之相。
面對姬發的質疑,矮榻上的國師卻依然一身的悠閑肆意,他連眼睛都沒有睜開,就用着一副懶洋洋的聲音,慢條斯理地道:“你的將士們早已疲憊不堪,若再繼續打下去,你覺得結果會如何?”
姬發眉心緊蹙,臉上神色中卻帶着幾分不滿和不甘,“但一直這麼拖下去會對我方將士們更不利。”
“你急甚?”國師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沒什麼尊卑地道:“再拖過十天半月也沒事兒的,而且如今時機還沒到呢。”
“時機?”姬發神色不解,問道:“國師說的是什麼時機?”
“自然是大舉進攻的時機呀。”國師突然翻身而起,聲音中帶了一絲懶洋洋的笑意,道:“人都還沒到齊呢,不用太心急的。”
“人?”姬發的神色更為不解了,疑惑地問道:“國師說的是什麼人?”
國師聞言低低一笑,因為屏風的遮擋,姬發自然沒有瞧見他眼中一閃而過的詭秘之色,“自然是西方教的人。”
“西方教?!”姬發的臉色突然沉了下來,似乎一提起西方教,他就有着一股鬱氣沒能發出來,狠聲道:“他們早就甩手不管了,又怎麼還會再來?”
“怎麼會甩手不管了呢。”國師笑吟吟地道:“若他們當真甩手不管了,那營中的幾個西方教弟子怎麼還留在這裏?”
說完,國師起身,慢慢踱出了屏風。
只見一身暗紅錦袍的國師,容貌俊美異常,一雙漆黑的雙眸中彷彿有無數的小勾子,饒是同為男人的姬發在跟他的目光一對視后,也不由自主地被蠱惑。
國師似笑非笑地走到姬發身前,二人幾乎都快臉貼臉了,直到姬發猛然驚醒后慌張地退了兩步,國師方才大笑着道:“武王殿下放心,我說他們會來那便真的會來。屆時西方教的人一到,我就不會再阻止你一舉攻城了。”
姬發看着故意戲耍了自己的一番並哈哈大笑的國師,心中有些惱怒,然而這惱怒也不過一瞬,便立刻被國師所說的話吸引。
他遲疑地問道:“國師此話當真?”
“自然是當真的。”國師笑吟吟地點頭,“西方教的人一到,時機便成熟了。”
“好。”姬發想了想,點頭道:“那本王便再等等。”
國師笑吟吟地看着他,而後抬步朝王帳外走去。
看着突然要出去的國師,姬發立刻問道:“國師,你要去哪裏?”
“出去轉轉。”國師回頭一笑,眼波蠱惑亦勾人,“在帳中悶久了,出去散散心。”
說完,見姬發一臉遲疑的欲言又止,似知道他在擔心什麼般,國師笑道:“放心,不會讓人瞧見我的。”
聽了這話后,姬發這才放心般地點點頭,囑咐道:“那國師小心着些,早去早回。”
國師聞言笑着應了一聲,抬手掀開帳簾就走了出去。
看着白茫茫的天地,國師似笑非笑地勾着唇角,目光漸漸看向上空,用低不可聞地聲音,笑道:“還差最後一點殺戮,西方教的那些禿子們可別讓本座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