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立儲一事塵埃落定
次年,劉曜正式登基稱帝,稱帝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冊封羊獻容為皇后,緊接着,他將國都由平陽遷至長安,修建光世殿和紫光殿,追尊劉淵等歷代祖先為帝,修繕宗廟、社稷、南北郊。以水德承接晉朝的金德,改國號為趙,大赦了境內除犯有重罪之人以外的所有人。
趙國既立,立太子一事便成了重中之重,劉儉為長子,其母卜氏又是劉曜娶的第一位妻子,雖因當時環境所迫,二人嫁娶之事甚為簡陋,可卜氏對劉曜有恩,對其又是情深義重,劉曜不是忘恩之人,對卜氏也從來不敢忘懷,因此他對劉儉甚好,即便後來又有了幾個兒子,可他對這個長子是極為看重的。劉儉也是爭氣,小小年紀就知道刻苦努力,文治武功都是出色的。
只是,劉曜如今的皇后是羊獻容,是他一生之中唯一愛過的女人,立他們兩人的兒子為儲君是他內心深處最渴望的,劉儉雖是他看重的兒子,可他心裏最疼愛的兒子卻是劉熙。劉熙已經六歲多了,生得虎頭虎腦,酷肖劉曜,在父親和母親的寵愛下,性子活潑,好舞刀弄槍。在劉儉的帶頭下,他也喜愛念書,且頭腦聰明,常被師父誇獎悟性高,是個可造之才。
在父親劉曜的眼中,劉熙才是那個最適合被立為儲君,以後繼位為帝之人。可若越過劉儉立劉熙為儲,他又怕朝中有反對之聲,畢竟劉儉深受祖父劉淵愛重,如今十幾歲的年紀剛剛開始上朝學政,亦受到朝中許多元老的擁戴。再者,劉曜也怕兄弟二人因為儲位翻臉,兄弟鬩牆是他最不願看到的情況。
羊獻容深知劉曜的苦惱,對此她倒不以為意,劉儉是她一手帶大的孩子,跟親生的早就沒有什麼區別,況且這孩子秉性純良,也拿她當親生母親一般孝順,凡是得了稀罕物件或者有了好吃的第一時間都會拿到她面前,對於這樣的孩子,她有什麼可忌憚的呢?
“儉兒是長子,”羊獻容勸劉曜道:“又是嫡子,立他為儲方是正道,且不會落人口舌,熙兒年幼,心性未定,以後成器與否尚未有定論,如此看來,還是立儉兒最好。”
劉曜心有不甘,便道:“我承認我偏心,可我總想讓我們的孩子繼承這帝位,我這些年拼死拼活為的便是你。”
“儉兒也是我們的孩子。”羊獻容毫不在意,笑着道:“怎麼?都十幾年了,你還不承認他是我兒子嗎?”
“我並非這個意思。”劉曜雖然知道羊獻容在與他說笑,可還是重重地嘆了口氣:“說到底,有你這樣的母親,也彌補了他小小年紀就失去親生母親的遺憾,可是……”
“除了想立我們的孩子為帝,陛下可還有什麼擔心的?”羊獻容一眼便看穿了劉曜的心思,他想立劉熙為儲斷不完全是因為他是自己的孩子的緣故,一國之君何其重要,哪能僅僅憑着她羊獻容的身份就定下來?
見羊獻容看穿了他的心思,劉曜也不遮遮掩掩了,他道:“卜家。”
卜家便是卜氏的娘家,當年這卜家做生意賺了些小錢,後來搭上了東海王這艘大船,生意越做越大,東海王當政后,他們更是一邊為東海王輸送利益,一邊享受東海王為他們帶來的便利,很快便成了一方巨賈。
好景不長,東海王倒台,卜家就在倉惶逃跑之時,又遇上了晉懷帝被俘一事,晉朝自身難保,也無暇去追究他們這些東海王的“餘黨”,卜家僥倖逃過一劫,後來行事作風有所收斂。
本來劉曜念着他們對自己的恩德不打算追究,可這段時間,卜家卻有復起之勢,投靠的卻不是他劉曜,而是晉朝皇族司馬睿。
司馬睿在晉愍帝死亡后收攏晉朝宗室南遷,至建康城定居下來,再建晉朝,而卜家不知怎麼又搭上了這條線,開始為司馬睿的朝廷輸送打量錢財,而卜家的子孫也在司馬睿的庇護下紛紛入仕,如此,卜家成了晉王朝一大望族。
若僅僅是這些倒也罷了,劉曜早跟卜家沒了來往,而劉儉對卜家更是沒了記憶,可偏偏自他將國都遷到長安后,卜家開始偷偷摸摸地聯繫劉儉,說卜老先生年紀大了,想要見一見這個一直挂念在心頭的外孫,劉儉雖拒絕了,可劉曜卻上了心,對於一個幾十年沒見的外孫,卜家這般費盡心力想做什麼?劉儉就算不會做出什麼糊塗事,可就着這層關係,劉曜也不敢輕易將儲位落到他的頭上。
羊獻容這才知道這其中還有這麼多彎彎繞繞,顯然卜家不可能單純地突然要認親,再加上卜先生如今年紀大了,卜家當家做主的是他的長子,這位長子可不像他父親那般有着仁義之心,據說投靠司馬睿便是他定下的主意,為的當然還是利益。
“此事也不急在一時,”外朝之事羊獻容不好插手,只得說道:“過兩日我哥嫂便會來長安,許久未見,我們先團圓了再說。”
立儲一事遲遲沒有定論,朝內朝外都是議論紛紛,劉熙年紀尚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劉儉已經是個大孩子了,他太清楚立儲一事意味着什麼,說他對皇位絲毫沒有想法那是不可能的,皇室子弟,哪個沒有君臨天下的夢,可他心裏也清楚,從卜氏找上門來的那一剎那,他被立為儲君的可能就為零了。父親遲遲沒有表態,不過是怕他心裏有想法,有怨言,也是在等着他自己親口說出不為儲的話。
為著此事,劉儉有些悶悶不樂,儘管他極力掩飾,在別人眼中也落得了豁達的名聲,可羊獻容卻敏感地感覺到了這孩子心中的情緒,可她知道這也不能怪他,這麼多年的努力,敵不過攤上一個莫名其妙的親戚,任誰也難過心裏這個坎。
羊獻容便時常將劉儉叫入宮中,讓他陪着弟弟妹妹玩耍,想讓他念着親情,放下心中這一道坎,縱然是劉熙為嗣,日後也不會薄待了這位兄長。
劉儉當然知道羊獻容的意思,他不願讓母親為難,在進了幾次宮後主動找到了羊獻容,真切地說道:“母后不用為我憂心,母后雖未生我,可養育之恩大過天,立儲一事,我雖難過,卻並不傷心,我知道父親並非不疼我,只是時勢所迫罷了,我縱使一時半會有些情緒,可也請你們信我,我願為一代賢王,全力輔佐弟弟。”
羊獻容深感欣慰,她摸摸劉儉的頭:“我兒長大了。”
劉儉卻突然跪倒在地:“兒子有心有志,不過卻從未像父親一樣征戰沙場,如今的富貴全憑先輩以鮮血所築,兒子深感慚愧,可是,兒子並不願意從軍帶兵,趙國已立,守之更為艱難,兒臣懇請母后允准,放兒子出京歷練,待有所見識成就,為國效力。”
這提議來得突然,羊獻容有些驚訝,一時沒有應他,待晚上見了劉曜后,她與之商議,才知劉儉之前也跟劉曜提過此事,不過劉曜以為他鬧情緒,不但沒有允准,還斥責了他。
“是我誤會儉兒了。”劉曜有些愧疚:“出去歷練也非壞事,他是個男孩子,總不能永遠鎖在家裏,長長見識是好事,由着他吧。”
“你倒是心大,我總覺得他還小呢。”羊獻容笑着望着銅鏡:“其實算算,孩子們都大了,我們也便老了。”
“哪裏老了?”劉曜溫柔地望向羊獻容:“我們還有大把時間,和和美美地生活在一起。儉兒大了,你也不用過度憂心,你那侄兒和覃兒不是也在外許久了?放心吧。”
劉儉獲得父母首肯后,離開了京城。不久,劉曜正式下旨,立其次子劉熙為皇太子。立儲一事算是塵埃落定,不久之後,羊獻容的哥哥羊附一家從洛陽抵達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