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八章 七夜（四）
“轟隆！”
炮響，驚醒了昏睡的夏笙。
“打仗了！”
夏笙驚出一身冷汗，或許她在夢中就已親臨戰場。
一旁打瞌睡的紫雨也被炮聲驚醒，睡意全無。
赫連卻還是那副平靜的模樣，面對轟天震響的炮鳴他連眼睛都不曾眨下。他瞥了一眼驚魂未定的兩個姑娘，輕聲道：“你們放心，只要不出意外，戰火不會蔓延到這裏來。”
“天亮了么？”夏笙問道。
赫連道：“七天輪轉一個晝夜，這七天全是黑夜，不會天亮。”
“我先是忘了,”夏笙低吟，后又問：“你的三個部下已經渡過危險期，你該遵從承諾放了我們走。”
赫連道：“現在不行。”
夏笙怒道：“你不信守承諾！”
赫連道：“這是為了你們好，此刻正是交戰之際，你們出去很可能會被妖族狙擊，”他頓了頓，又道：“等這次交鋒結束，我會看情況送你們回去，現在你們要耐心等待。”
夏笙氣堅決道：“不行！少了我們真武要犧牲多少將士？你將山洞門打開，我們自己能摸索回去！”
赫連冷冷地瞥了夏笙一眼，寒聲問道：“你就真的這麼想出去送死？”
紫雨這時拉過夏笙，勸道：“夏笙你別衝動，現在外頭正交戰得激烈，就算咱們要走也等炮火小一些再走。這場交戰真武肯定能贏，到時候咱們出去就能瞧見咱們的陣營啦。”
“簡直是異想天開，”赫連冷笑，又自信斷言道：“這場戰爭你們真武就根本贏不了。”
紫雨皺眉道：“赫連，我敬你人品不差，但你這麼說我可要生氣了。”
赫連輕哼：“你們真武人認為聯合蠻族就能戰勝妖界，殊不知妖界背後還有仙界，魔界，也正是你們的過於自大，導致仙界敗北，哼……最多不過十年，真武防線將會全面瓦解。”
紫雨驚呼：“你說什麼！真武在仙界敗了？……”
赫連冷笑道：“也只有你們這小兵卒才被蒙在鼓裏，商囚是怕動搖軍心吧？半年前真武就從仙界敗北，李聖玄戰死。”
“那……那我娘……我娘她——”夏笙一口氣沒提上來，雙眼一閉昏死過去。
“夏笙！”
紫雨趕忙上前攙扶，一手喂下一顆白丸，另一隻手掐住人中。
“咳，咳咳……”
夏笙兩聲乾咳，掙扎着推開紫雨，痛苦哀嚎道：“你不要救醒我，我不想醒來，爹爹走了，現在連我娘……連我娘……”
她哽咽得就快要喘不過氣來。
赫連皺眉，指尖一道靈光按在夏笙眉心，並出聲安慰：“仙界戰場雖敗，但真武死傷卻並不多，據傳聞有人暗中借用海怒將所有真武人都救了下來，你母親應該沒事。”
夏笙一巴掌拍開赫連的手：“你休要假惺惺地來騙我，真武敗北不正是你希望看到的么？”
赫連道：“我不希望誰贏，也不想看到誰輸。妖族就是一桿槍，元門在背後操控，指哪兒打哪兒。”
“我呸，說好聽才叫一桿槍，說難聽你們就是仙界的走狗，讓你們咬誰你們就咬誰！打起來，死的你們，輸了也是你背鍋，元門不過動動手指，下道命令，甚至連戰場都不用開設。沒自尊，沒骨氣，狼不是一向孤傲么？怎麼又做了別人家的走狗！”
夏笙罵得臉色通紅。
赫連則靜靜地聽，也不生氣，也不反駁。
“好了夏笙，戰爭也不是他能決定得了的，你聽外面的炮火淅瀝，第二次交鋒應該結束了，咱們趕快回去，沒準能多救幾個傷員呢。”
紫雨拉起夏笙，把地上散落的藥瓶收進醫袋，朝洞口走去。
赫連矜持了片刻，終究一聲嘆，再次將夏笙與紫雨攔在洞口，道：“外面很危險，你們再等等，我的部下若回來稟告才證明危險已經解除。”
夏笙冷漠道：“我們能等，真武的病號不能等。請你讓開，這不過是一場交易，交易完成後，誰和誰都不再有瓜葛。”
紫雨勸道：“赫連你讓去吧，多謝你放我們走，若最後戰爭能得到和平解決，我們可以——”
“有何好說的？走！”
夏笙不耐其煩，推開身前的赫連，一腳將堵住洞口的碎石踹開。
“我送你們。”
赫連才邁開兩個步子，紫雨就將他按在洞口，搖頭道：“我們畢竟不屬於同一陣營，你送我們若被真武人瞧見了，你也有危險，我們還是就此別過吧……”
“這是我承諾過低你們白丸的銀月狼牙！”赫連取出一顆泛着熒光的小狼牙，手把手塞進夏笙手中，感激道：“多謝你們的幫忙，等他們三個醒來我一定會告訴他們救命恩人的模樣，還有他們的母親，一定會為你們祝福。”
“嗤！妖族人一套！”
夏笙撇開赫連的手，拉着紫雨快步往山下走去。
……
“夏笙你慢點走，小心暴露了，這附近妖氣很重，恐怕是妖族人的領區。”
紫雨強行拉住快步如飛的夏笙，躲在一處小山丘后，慢慢等待逃跑時機。
夏笙時而咬牙，時而攥拳，眼中時而有怒火，時而又有悲哀。
“紫雨，你有娘么？”她突然望着紫雨問。
紫雨道：“我當然有了！不然我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呀？”
夏笙又問道：“那她們還健在嘛？”
紫雨道：“難道我沒告訴過你我是凡人么？我父母都有八十高齡，壽終正寢的。我們人間說的是‘父母在不遠遊’，我也是等他們入土為安后，才來到的真武。”
夏笙小聲抽泣道：“失去親人的滋味是不是很痛苦？你們每個凡人都會失去親人，難道不會瘋掉么？他們以後再也不能陪你說話，不能罵你，永永遠遠見不到了，嗚嗚……”
紫雨聳了聳肩膀：“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要是狄雲楓在就好了，他一定能把人的生老病死解析得很透徹，”她也默默地低下頭：“說起來，已經有兩百多年沒有見到狄兄了，他到底還在不在這個世界上？”
“你也認識狄雲楓？”夏笙苦聲都給驚止了。
“你也認識！”紫雨趕忙捂住自己激動的嘴，她細聲又問：“你有他的消息么？我好想好想他的！”
夏笙道：“我更願意叫他白莫離，他呀，哼哼，我不是和你說過十一原先所在的飛雪客棧么？老闆就是他。”
“啊！狄兄怎麼跑到涼城去開青樓了？”紫雨嘴巴驚得能塞下一個大鴨蛋。
夏笙又疑惑道：“紫雨你又是怎麼認識白莫……哦不，狄雲楓的？”
紫雨支出腦袋，用望遠鏡對前方道路探堪了一會兒，確認了沒有阻礙后，才拉着夏笙摸出山丘：
“咱們邊走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