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旅途中
晚上的時候關晴接到郝潔從美國打來的電話,開口就問小貝怎麼樣了。
關晴很不滿的說,“你也不先問問我怎麼樣了,我在你心目中還不如一隻貓?”
郝潔說,“小貝要是能打電話,我肯定第一個先問候你。”
關晴沒好氣,“他活得滋潤着呢。”
“情緒不對啊,需不需要我給你做做心理輔導?”
“謝了,心理學大博士,我現在好得很。”
“別這麼誇我,我會驕傲的,這麼長時間也不發張照片給我,小貝長胖了沒有?”
“我覺得你學錯了專業。”
郝潔:“?”
“你應該學獸醫才對,這樣才能更好的為你的貓服務。”
電話那頭的人大笑,“你不會和一隻貓爭風吃醋吧?”
關晴懶得再繼續這個話題。
郝潔聊了幾句自己在美國的生活,然後問關晴最近怎麼樣。
關晴把新近入職的事大概講了,着重介紹了韓天,當然沒忘記加了一些不太動聽的形容詞,最後說,“我已經考慮好了,兩個月試用期一過,我就主動辭職。”
“你不會真的和那個韓天較真吧?”
“他以為只有他才能炒別人魷魚,我也一樣可以炒了他。”
關晴想起今天和韓天的談話還是有些憤憤不平,當時她就發狠,等到哪一天她能證明自己的實力了,韓天就是想留她,她也絕不回頭。
“萬一兩個月以後你不想走了呢?”
關晴嗤之以鼻,“那不可能。”
“人生可是充滿了意外——”
“你到底向著誰?”
“好吧,天涯何處無芳草,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
這還差不多。
——
兩天後,關晴和談雅心一起乘上去H城的長途汽車,參加為期一周的新人培訓。
H城是聲色廣告公司的總部所在地,距離W城大概四個小時的車程。
這個城市曾給關晴留下過美好的回憶,作為一個風景優美的旅遊休閑型城市,每年的寒暑假,都會吸引大量的學生族前來遊玩。
當時關晴和郝潔她們也一起來過,和朋友結伴出遊,去什麼地方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享受那一份自由自在的散漫,以及和朋友在一起時的那種毫無羈絆的隨意。
關晴她們曾經在承載着無數歷史記憶的十里長堤上留下足跡,也在留有許仙和白娘子浪漫傳說的高塔下拍照留念,慵懶的下午,挽着胳膊一起逛商業街上形形色色的店鋪。
走累了,就到酒吧間去坐着聊天。
關晴至今記得她們去的那間酒吧門口有一棵粗壯的老槐樹,濃密的枝枝葉葉向四周蓬勃得伸展,樹陰把半個屋頂都遮蓋住了,一直垂到了屋頂的露台上,酒吧的名字就叫槐念。
正是下午陽光最愜意的時候,酒吧內沒有什麼人,關晴和郝潔還有另外一個女生坐在靠窗的圓桌邊,說著自己或遠或近的夢想。
本來就不擅飲酒的他們,一杯雞尾酒下去后,都有點口不擇言起來。
女生舉着酒杯,情緒哀傷地說,“關晴,反正你是不用愁,你長得這麼漂亮,在這個顏值至上的時代,走到哪裏都會有公司要你,實在不濟,找個有錢人嫁了,婚後相夫教子,沒事就出來泡個吧,喝個咖啡什麼的,打發一下時間,多愜意的生活。”
郝潔說,“看你那點志向,男朋友還沒找呢,已經想着嫁為人婦,相夫教子了,若是我的後半生只圍着一個男人和一個孩子轉,我非要瘋了不可。”
“你家裏條件好,當然不用自己打拚,隨便給你兩套房,就算當個包租婆都能一輩子無憂。”
郝潔說,“他們現在天天盼着我畢業了就回去幫忙經營養殖場,我才不走他們給我安排的路,我早就想好了,大學畢業了我先去打兩年工,攢夠了錢就去國外留學,學習社會心理學。”
“郝同學,現實一點吧,你今年已經二十四了,等你學成歸國,就快奔三了,錯過了最好的年齡,你覺得還能找到優質男嗎?再說了,女孩子那麼高的學歷,誰敢娶你,沒看見《紅樓夢》裏說,女子無才便是德,林黛玉多讀了點書,所以整天愁天愁地,悲秋傷春的,搞得年紀輕輕的就夭折了。”
女生的話無疑激起了公憤,關晴和郝潔都要上來掐她,“你怎麼說話盡向著男生,你是我們女同胞的一員嗎?”
“你別歪曲經典,人家曹雪芹先生的原意可不是這樣的。”
“自己沒實力,想靠着結婚改變命運的,最後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林黛玉就是最好的例子。”
女生最後一個勁的求饒。
郝潔坐回沙發上,捋捋頭髮說,“我可不是為了找結婚男才去求學的,我的目標是等我有實力了,要睡遍天下的帥哥。”
女生要噴了。
關晴悠悠地嘆氣,“女權主義的年代終於要來了——”
那吵吵嚷嚷的場面至今還在關晴腦中揮之不去。
那是大學最後一年的畢業季,大家都將在不久的將來踏入社會,在人生的轉折期,連青春本身都在不安的騷動着,接下來該選擇一條什麼樣的路,對於每個女生來說都是很迷茫的。
吵鬧過後,大家都安靜下來,看着陽光透過修剪得疏密有致的枝葉照進來,投射在復古磨舊處理的咖色地板上,讓原本沉靜的酒吧間多了幾分內斂和溫潤。
關晴眯眼看着遠處高低錯落的巨大建築,開始憧憬起自己即將開始的工作和生活。
或許在多年後的一個午後,自己也會站在某幢高樓大廈的某個辦公室里,面前是寬大的落地窗,在歷盡人間百態后,懷着和現在完全不一樣的心情,用俯視的姿態重新審視這個城市。
而她希望這一天能夠早一點到來。
——
關晴坐在汽車內,回憶着往事,她把後背貼緊座椅的靠背,盡量讓自己舒服一點,如果可以還能小睡一會兒。
四個小時的路程,光靠回憶往事,並不是那麼快就能打發的。
關晴身邊坐着的談雅心,正拿着一瓶指甲油,小心翼翼地給手指塗上紅色。
談雅心塗得很仔細,象是在進行一項細緻的藝術創作。
前面有一輛小轎車毫無徵兆的變道,為了躲避車輛,司機緊急剎車。
大巴車一頓,談雅心的手失控般滑動,指甲油抹到了手指頭上。
談雅心一邊拿出紙巾抹着手指頭,一邊恨恨地說,“都是該死的美甲師,本來說好了昨天幫我做指甲,她卻臨時有事取消了預約,現在這個樣子讓我怎麼見人?”
談雅心抬起手,看着自己濃淡不一的手指甲,一臉憤恨。
關晴覺得她未免小題大作,說,“咱們是去參加培訓,又不是面試,不必面面俱到吧。”
“聽說給咱們做培訓的是總公司的高級顧問和大區經理,可不是平時想見就能見着的,也許咱們辛苦打拚十幾年,也坐不到那個位置,這是個給他們留下好印象的機會,當然要精心打扮一下。”
關晴摸摸臉頰,只抹了一點滋潤霜的皮膚摸上去很柔滑。
自從她上次面試時被雨水弄花了臉后,就再也沒用過化妝品。
談雅心用了將近一個小時,才把指甲塗到強差人意的效果。
談雅心又掏出化妝鏡,準備給自己補下妝,突然驚叫一聲,用手撫着額頭,痛苦不堪地說,“天吶,我忘了帶口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