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身至雒陽
一路之上,許烈除了日常的練武,便和盧植待在一起。盧植雖不曾教授什麼儒學典籍、兵家秘要,但是每到一處歇息之時,便為許烈講解所知的當地風土人情,幾日相談,見許烈對兵事地形確實更為感興趣,於是便着重為其講解一路的地形險要,若他在此處,當如何用兵、如何設伏、如何排陣、如何進退。
漢末三將,盧植文武全才,本身軍事能力過硬,又能用最好的語言表達出來,讓許烈受益匪淺自是不在話下。
許烈自來到此處五年,除了跟着自家老爹請的先生讀了些古籍外,其他時間都在練武玩鬧,而許家又非經學傳家,典籍不多,先生的水平也是有限,因而真要說起來,許烈的文化水平可能更多的還是來自於曾經的積累。
此時聽盧植深入淺出,又結合實際地教授,只覺很多地方一下子豁然開朗,對盧植更是敬佩,以往對古人的輕視之心倒也再未出現過了。許烈明白自己或許有着很多優勢,但是真要論聰明才智,恐怕未必比得過這些古之名人。
這一日到了京師雒陽。這是大漢的京城國都,當時天下第一形勝繁華之地,即便西京長安,也是有所不及。許烈一直待在譙縣,雖然家境殷實,哪裏見過這般氣象?
只見紅樓畫閣,繡戶朱門,雕車競駐,駿馬爭馳。高櫃巨鋪,盡陳奇貨異物;茶坊酒肆,但見華眼珠履。真是花光滿路,蕭鼓喧空;金翠耀日,羅綺飄香。只把他這曾經見過高樓大廈的少年都看得眼花燎亂。
當然,之所以眼花繚亂,最主要還是因為所見之物,十件中倒有九件不知是甚麼東西,畢竟對這個時代還不是那麼地了解,自然也是情有可原。
“雒陽繁華,很多東西你在譙縣是見不到,但是切不可沉迷其中!”盧植認為許烈是生在譙縣沒見過好東西,所以叮囑道。
“弟子明白。”許烈倒也沒有解釋什麼,直接答應道,隨後收回了目光,安心跟着盧植回他的住處。
盧植見他轉瞬之間便沉靜下來,撫須輕笑:“孺子可教!”
……
馬車徑直行到盧植的府邸,下得車來,許烈四處一望,只見周圍貌似都是朝廷官員的府邸,而盧植的府邸既不顯大,卻也算不上小,恰好適中。想想也就釋然,這就是官員居住區嘛,而盧植的府邸是靈帝賜給他的,肯定有些什麼規格在裏面,反正自己也不懂,也就懶得去想了。
“進去吧。”
盧植率先而走,許烈緊隨其後。
剛剛進得門來,便見一婦人領着人迎面而來,到得近前,婦人當先對盧植行禮,道了聲“老爺回來了!”
“父親辛苦了!”婦人身邊的一個男孩恭謹地向盧植行禮,其人眉目之間與盧植有七分相似,一看便知是盧植的兒子只是年紀不大,顯得頗為稚嫩,此時行禮,卻又故作老成,顯得老氣橫秋。
在許烈看來,婦人算不上美貌,但五官整齊,語氣溫柔,三十歲左右的模樣,一看便有大家女的風範,肚子微微隆起,能看得出來其正懷有身孕,渾身散發著母性的光輝。而盧植的兒子本來是嚴肅非常,但是看到許烈時,卻露出了一絲少年人該有的表情,淺笑着微微點頭,還向許烈眨了下眼,以示問候。
“看來畢竟是個孩子,只有面對長輩時才那麼正經嘛。”許烈暗裏吐槽,同時也笑了一下,作為回應。
盧植嗯了一聲后,便讓許烈上前向婦人介紹道:“這便是我在信中提及的新弟子,是一位朋友的孩子,他的父親曾對我有救命之恩,見面時希望我提點他的幾個兒子,我索性便收了其中一個作為弟子,今後會在家中住,你準備好房間了嗎?”
許烈心中暗忖:“難怪,我說為什麼老爹這樣的人會和盧植有交情,原來是有恩情在啊!”
盧夫人答道:“已經準備妥當了。”
聽到盧夫人的話,許烈忙回過神來,自行走到盧夫人面前,躬身一禮,說道:“師母好,我叫許烈,今後就麻煩師母了,希望師母別嫌我太過頑劣。”
盧夫人連忙扶起許烈,將其抱在懷裏,拍這許烈的頭說道:“好孩子,以後就將這裏當自己家,你就是這家裏的小主人了,有什麼需要就和師母說。”然後拉過旁邊的男孩,說道:“這是我們家的小哥哥,名叫盧方,比你大一歲,你們以後多親近,他要是欺負你,也跟師母說,師母為你做主,不過,如果你太淘氣,師母也會教訓你的哦!”
許烈又向盧方打了個招呼:“哥哥好,我叫許烈,你以後可別欺負我哦!”
盧方連忙回道:“怎麼會呢?當哥哥的欺負弟弟是違背禮儀的,你放心吧。”
雖是故作正經,但是盧植看着這對孩子兄友弟恭的樣子,心中突生出一番我心甚慰之感,不住地點頭。
盧植夫婦成親多年,生了兩個兒子,但是次子早夭,現只有盧方這一個孩子,因為從小跟在盧植身邊,為人端正,年紀輕輕卻顯得有些老氣,盧夫人此時見到這麼個十歲的孩子,看着眉清目秀,說話乖巧俏皮,沒有盧方的老氣,一時之間,心都化了,母性泛濫,也顧不得什麼大家禮儀了,又將許烈抱在懷中,溫言款款。
盧植看到此情此景,深知自家夫人的性格,因而也未出言制止。
至於許烈,過了五年的小孩子的日子,往昔成熟的心畢竟還是沾上了一絲童真,加上他根本未曾見過這具身體的親生母親,此時被盧夫人如此溫柔以待,頓時心中酸楚,情動不已,一時脫口而出:“我,我,我可以叫你師娘嗎?”
雖然意思一樣,但師母更為正式,因而一般盧植這樣的人家,稱呼都更為正式,所以盧夫人一時也不知怎麼回答,看向盧植。
盧植知道許烈的母親很早就去世了,加上對許烈年紀尚幼,於是便微微點頭,以示許可。
盧夫人方才對許烈說道:“你願意怎麼叫,就怎麼叫吧,今後我會像兒子一樣待你好的。”說著,過往之事浮現眼前,心中更是悲從中來,眼淚奪眶而出。而許烈本就情動,此時見盧夫人如此,酸楚更甚,自己的眼淚便也跟着流了出來。
盧植和盧方忙安慰起來,只見兩人抱在一起許久,好容易方才止住淚水,盧植帶着盧方當先而入,盧夫人則牽着許烈緊隨其後,一同進了裏屋。
……
晚間吃過飯後,盧植讓許烈隨他去書房。
許烈知道盧植多半是要給他安排學習任務了,不過倒也不曾擔心,畢竟盧植再怎樣,也是給十歲的孩子安排,而自己加起來快三十歲的人了,要完成任務,應該都不是什麼大問題。
到得書房,果然不出所料,盧植開門見山地說道:“阿烈,從明日起,你便和方兒一同跟隨我學習,你們進程不同,不必相互比較,只需做好自己的事便好。另外,五日一休沐,你練武等事,同樣只需謹記完成我的要求便可,其餘的不會拘了你,你可明白?”
“弟子明白!”許烈應聲答道。
盧植轉身從書架上拿出了幾卷竹簡,遞給許烈,許烈連忙接住,只聽盧植說道:“我知你好軍事且有天賦,然而文武之道,皆不應無故廢棄,你才十歲,便先隨我學習四書,我也不求你成為大儒,只需明事知禮即可,待得學完四書,我再教你五經、兵法以及史書等,至於其他書籍,若你有興趣,也可自行翻閱,有疑問可來問我,但我不會特意講與你聽,相信你自己也不願意。這幾卷書你先拿着,我也不管你之前的先生教了你多少,明日便先從《論語》開始,可有異議?”
許烈聽后,細想一下,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畢竟盧植是大儒,從頭教正好查漏補缺,反正才十歲,於是便道:“沒有異議。”
盧植點頭道:“那你便先下去休息吧,在家裏,學習當勤勉努力,但是學習之外不必拘束。”
“好,那弟子先去休息了,老師。”許烈說完便出了書房,徑直去了師娘安排的屋子。
躺在床上,多少還是有些小興奮,畢竟大名鼎鼎的盧植可是自己的老師,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還多虧了自家老爹年輕的時候做好事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