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重要的事
萬籟湮滅。
死寂中，一道削瘦的人影緩緩踏空而來，面色淡薄得辨不出分毫情緒。
火海仍無聲地擴張着，漫漫幽綠中，漸漸瀰漫起絲絲焚焦的苦澀氣味。
一片片焦黑得已分不清本來面目的個體癲狂地掙扎着，卻只是徒勞無功，連一聲嘶叫也無法發出便已被灼蝕成點點灰燼，最終屍毀跡滅，無影可尋。
巫樺浮空頓足，默然垂目。
瞳仁中無悲無喜，空洞得讓人無法窺探出心思。
漠然的目光似在看着這場安靜的殺戮，又似乎只是在看着虛無罷了。
默了片刻，她緩緩抬眼，看向了某個方向。
……
安琪諾瞬間失聲：“——！”
“他、他……他！”冷不防就對上了視線的她嚇得魂飛魄散，“他看過來了！他看到、到……”
猛地，她一啞，張着的嘴顫抖得竟再發不出一個音，只覺喉嚨彷彿被一雙大手生生掐住一般。
只見他雙眼無光無神，黑得如一潭死水，繚繞着難以散去的死氣與淡薄而凌冽的殺意。
那目光就好似令人毛骨悚然的厲鬼，不疾不徐而詭譎可怖地接近，彷彿下一刻她脖頸上的大小血管就會被這厲鬼的長爪一條一條地無情撕碎。
安琪諾瞪大了眼，身體已經嚇僵了，眼珠不敢再轉動分毫，渾身上下只能感覺到頭皮一陣發麻，緊接着全身雞皮疙瘩都跟着起來了。
這雙眼已比那些腦袋不靈光的鬼的都可怕百倍了，更要命的是眼神中還有些莫名令人顫慄的駭人氣勢尚未褪盡，無形之中震懾得她兩腿直發軟，差點就忍不住要跪倒在地，幸好她是坐姿……
“咚”地一聲，重物墜地的聲音。
安琪諾：“……”
雙膝跪地的慕紅葉：“……”
“咳。”
慕紅葉煞有其事地乾咳一聲，板起小臉，一本正經地看着她，“本尊是聽到你丟人的尖叫過來的。”
“……”安琪諾一時失語。
“不是本尊說你，慫什麼慫，能感知到點方位算她厲害，但也就這了。都說了這是神器，就算是仙王也無可奈何，也就只有仙皇那種級別的才能突破神器禁制……你可知仙皇那是什麼概念嗎？那可是仙界的皇，萬仙之首。”
安琪諾沒吱聲，只是目光默默移到她仍跪着的膝蓋上，神情微妙起來。
“……”慕紅葉板起的表情微裂了，小臉略顯漲紅，惱道，“看什麼看！這是膝蓋它自己的意思懂嗎！和本尊無關！要不是你是坐着的，你信不信你早就嚇趴下了！”
安琪諾看着她這模樣，心下瞭然了些，明明就是一個好面子的小孩子嘛。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她眼神突然就變得慈祥了許多，柔聲道，“是是是，你說得對。”語氣里頗有幾分是在哄小孩的味道。
“……”沒信她說的話，還把她當娃哄。
慕紅葉腦袋就嗡得一下炸了，憤然道，“你這什麼意思啊！明明是你慫成那樣發出難聽的尖叫在先的！不然本尊也不會捏個分身過來看看你——而且本尊根本從頭至尾都沒怕過她！”
安琪諾只覺心臟被她那忿忿不平又委屈巴巴的眼神擊中了，看着這還倔強跪着的慕小仙女，心下不忍，不經意間已是伸手揉上了她的小腦袋，不知不覺地就哄起來了，“是我怕了，是我慫，我那麼看你膝蓋只是擔心你是不是摔得很疼呀。我知道的呀，你不是很厲害的神仙嗎？當然是沒有害怕的東西呀。”
慕紅葉：“……”為什麼她覺得這人還是在把她當娃哄。
不過這話還算中聽。
小仙女哼了一聲，臉色漸漸緩和，一屁股坐下用兩隻小手揉捏了捏雙腿，便像模像樣地變成盤坐的姿勢。明明是認真成熟的神態卻是笨拙遲緩的動作，配着她瓷娃娃般的模樣有種說不出的憨態可掬。
安琪諾頓時被萌得不行，小孩子嬌嫩得臉蛋似乎能掐出水來，此時紅撲撲的惹人稀罕，她差點就把持不住上手捏捏了。
這哪裏是什麼可怕的神仙，明明就是可可愛愛的小孩子嘛，要不是她會變出奇奇怪怪的紅線什麼的……不過她剛剛說，分身？
一個西瓜分兩半的那種分身？
安琪諾愣了一下，扭頭去看之前兩仙所在的地方。
只見還是兩道人影，一大一小。慕沉夜依舊盤坐在地，另一個小人的模樣確實是慕紅葉的樣子，正僵硬地坐在空中，表情獃滯，手上維持着一個奇怪的手勢，似乎有什麼流光從中飛出又飛入慕沉夜身體裏。
太神奇了，這分身，要不是沒表情，她絕對想不到這竟然是製造出來的假人。
視線一低，便看到慕沉夜面色明顯慘白刺眼。安琪諾不由一問，“你師弟他怎麼了？沒事吧？”
“哦，他受了重傷，本尊正給他療傷着，沒事。”慕紅葉漫不經心地隨口回答，她的注意力早就又飛到窗口之外了。
安琪諾聽完倒是頓了頓，心下琢磨起來，分身畢竟是造出來的假人吧……
她看了看那個紋絲不動如蠟像的“慕紅葉”，猶豫道，“你的分身給他治療沒問題嗎？是不是比不上你親自治療的效果好啊？”
“……”慕紅葉面露出奇怪地歪過頭看她，小手揮了揮招回她的視線，指向自己，道，“我，是分身。”難得自稱了回我。
“……”
“當然有問題了，本體不好離開，所以本尊就做了分身來你這裏啊。”
“……”安琪諾目瞪口呆。
她使勁看了看面前這正歪着小腦袋的慕紅葉，小臉上是蹙眉不解的表情，滿臉寫着“你竟然連哪個是分身都分不出？”；又使勁看了看那個面無表情且一動不動跟一假人似的的慕紅葉……震驚到無言以對。
是了是了，畢竟她只是一個凡夫俗子，不懂神仙們的騷操作。
慕紅葉意外得並沒有多停留在這話題上，只見她又轉回頭去盯向窗外，面露些許凝色，小手快速從懷裏掏出了一物，還沒等安琪諾看清，就已經手腕一彈將其從窗口投射了出去，下一瞬只見窗外那人抬手輕輕一捉便將那物握入了掌中，垂眸查看。
“你……扔出去了什麼？”安琪諾懵道，心下頓時驚詫，這窗口竟然不是個顯示屏之類的東西，而是和外面通着的？！幸好她沒作死往外伸個手什麼的……
慕紅葉瞧出那巫仙眉宇間的神色有所緩和，心下鬆了一口氣，含糊道，“一時也和你講不明白，長話短說就是，本尊扔給她了本尊剛剛收集的關於這縱妖的始作俑者的線索，她看來已經明白我等是清白無辜的了。”
“哦……”安琪諾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不提這些了，有件重要的事需要麻煩你。”慕紅葉忽然扭過身來正對着看她，面上表情極其鄭重。
被這樣看着，安琪諾不自覺地就咽了口口水，身子跟着微微坐正了些，“你……您說？”
慕紅葉未語，卻是用帶着明顯審視意味的目光上下掃起了她，眼神中透着幾分犀利，銳利的目光似是掃看着她的靈魂似的，直掃得她心裏無來由地就慌起來。
片刻，只見慕紅葉頗為認真地盯着她的眼睛，嚴肅道，“麻煩你再叫一個。”
安琪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