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柳承乾
蒼葉山脈外圍,落日宗,荒山之下。
幾名雜役手握棍棒正在毆打一名少年,嘴裏罵罵咧咧,神色中儘是嘲諷。
少年十七八歲,雙手抱頭,蜷縮在地,一雙眼裏滿是不甘和屈辱。
不遠處,數名雜役一臉嬉笑,不時還拍手叫好。
在他們看來,廢脈者乃是天棄之人,壓根就不該活在世上,而那少年居然在內門生活了十幾年,這對他們這些下等天賦之人來說是莫大的諷刺。
所以,在少年的爺爺去世,少年被貶為雜役之後,他們便將多年的不公和憤怒發泄在少年身上。
“呸……你這個廢物東西越來越沒勁了!”
膚色黝黑的雜役惡狠狠的朝着少年吐了一口濃痰,隨即雙手握棍全力打在少年後背。
“哈哈,痛快,真痛苦,要是你那廢物爺爺看見你被我等任意欺辱,不知會不會氣的活過來啊。”
黝黑雜役面露猙獰,放肆大笑。
“黑哥,我好害怕啊,他爺爺可是高手,活過來咱們就死定了,我看還是把他爺爺的墳刨了吧!”
“哈哈……說的在理,走,咱們這就去刨墳玩玩。”
黝黑雜役在少年身上狠狠的踩了幾腳,揚長而去。
少年抬頭,嘴角帶血,一雙眼裏滿是瘋狂之色。
“爺爺,我答應你好好的活着,哪怕受盡欺辱也不反抗,但他們竟要對爺爺不敬,孫兒萬萬不能答應!”
少年猛然起身,抓住竹籠里的柴刀撲向黝黑雜役,因為瘋狂一張稚嫩的臉龐變的有些猙獰。
黝黑雜役聽到身後動靜,轉過身來,然而其還未看清楚情況便見刀光一閃,整個人沒了知覺。
一顆頭顱高高飛起,脖間熱血糊了其他幾名雜役一臉,幾人都有些發懵。
“你們都要死!”
少年彷彿陷入魔障,嘴裏喃喃自語,手中柴刀再次殺向另外一人。
“噗……”
“啊……殺人了!”
“快跑,柳承乾殺人了!”
“…………”
當第二個雜役被砍掉腦袋,剩下三人頓時回過神來,驚叫一聲,連滾帶爬的朝着遠處逃去,一時間竟忘了反抗。
遠處,看熱鬧的雜役被眼前如此血腥的一幕震撼住了,他們沒想到平日裏被他們隨意欺辱踐踏的廢物居然會暴起殺人,而且手段極為殘忍。
“啊……不要啊,柳承乾我錯了,不要殺我,不要…………”
當第三個雜役被砍掉腦袋,那些看熱鬧的雜役才回過神來,不過此時的懦弱少年已經化身殘忍的劊子手,尤其是那一雙眼睛,竟帶着可怕的紅光,無人敢上前阻攔。
有膽小者偷偷溜回屋子,關緊房門,腦袋裏滿是那三個雜役被砍掉腦袋的場景,不知不覺他們的褲子已經濕了大半。
膽大者遠遠地繞開柳承乾,朝着管事許力所在的地方飛奔而去。
“一切都是你們逼我的!”
少年追上一名雜役,怒喝一聲,雙手握刀斬了下去,頓時再有一人身首異處。
“啊……我跟你拼了!”
僅剩的雜役眼看同伴慘死,少年朝他撲來,頓時激起了兇狠,可惜他手無寸鐵又如何是少年的對手,其最終的結果也是身首異處。
連殺五人,少年這才停了下來,看着那慘死的五人,他的身體微微顫抖,但眼裏凶光依舊。
過了片刻,少年深吸一口氣,握緊柴刀朝着荒山奔逃。
沒過多久,管事許力睡眼惺忪的從遠處走來,看見地上五具無頭屍體,打了一個寒顫,整個人頓時清醒。
“好狠的少年,好殘忍的手段!”
許力看着無頭屍體,臉上驚怒交加,雜役雖然身份低微,但一下死了五個,只怕他難逃責罰。
“管事,柳承乾已經瘋了,他朝山上逃走了,咱們快去追,最好直接殺了他。”
看見許力,眾多雜役圍了上來,有人一臉驚恐,有人滿臉憤恨。
許力掃了一眼眾人,並未說話,過了片刻,這才揮手道:“先把這裏收拾乾淨。”
話畢,許力轉身朝着外門走去,不同於那些雜役,他知道柳承乾和宗主有一點關係,所以這件事還需要看看外門長老的態度。
落日宗位於星宇王國境內,蒼葉山脈外圍,獨佔落日峰,有內門、外門之分。
內門在落日峰上,外門在山腳下,雜役區域也在山腳下,歸外門長老管轄。
外門和雜役區域相隔一里左右,穿過一片竹林便到了外門之中。
外門廣場上,有弟子在修鍊玄術,看見腳步匆匆的許力不由微微詫異,不過也都沒有理會。
很快,許力便到了外門大堂,其站在門外恭敬道:“王長老,小的有要事求見!”
“許管事啊,進來吧!”
過了片刻,大堂之中這才不緊不慢的傳出一道聲音,許力聞言趕忙走了進去。
大堂內,外門長老王大富懶懶的靠坐在椅子上,臃腫的身體讓人不禁懷疑下一刻椅子會不會被壓的粉碎,而許力則十分拘謹。
“怎麼了?神色匆匆的。”王大富抬了抬眼皮,眼裏閃過一絲不屑。
外門弟子卻不思進取,甘願和眾雜役待在一起,這種人根本就沒有前途,引氣二境也已是極限。
“長老,柳承乾殺人了!”許力說道。
王大富聞言來了精神,坐端了身子好奇的盯着許力:“那個廢物敢殺人?應該是被逼急了吧?”
“是啊,一口氣殺了五個,全部都是被砍掉腦袋,手段殘忍啊!”許力點了點頭,柳承乾的懦弱性子他知道,要不是被逼急了,也不會下手殺人。
“嗯?連殺五人?”王大富的臉上露出一絲驚容。
過了片刻,這才眯着眼道:“許管事,雜役雖不被我落日宗承認,但終歸是我落日宗之人,柳承乾殘殺五人已經嚴重觸犯門規,你身為外門管事自當將他擒回,不過這等窮凶極惡之人多半會反抗,到時候你可直接將之擊殺!”
許力聞言有些遲疑,不過見王大富已經閉上眼睛,這才緩緩退了出去。
許力退去,王大富睜開眼睛,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老傢伙,別以為有宗主照拂那個廢物就能活下去,這一次我送他下去和你團聚!”
王大富眼裏閃過一絲冷光,隨即再次閉上眼睛,沒一會兒居然哼起了小曲,看起來心情很是不錯。
…………
雜役負責落日宗所有人的吃穿住行,落日宗也專門清理了一個山頭,供雜役耕種打柴。
在平日打柴的荒山上,少年柳承乾急步而行,穿過一片山林,最終停留在一處幽潭。
幽潭十幾丈大,在潭邊不遠的古樹下有一座墳墓,柳承乾快步跑到墳前,丟掉柴刀跪了下來。
他的胸口劇烈起伏,呼吸十分粗重,這其中有奔跑所致,更多的卻是殺人之後的驚恐和不安。
“爺爺,孫兒今天殺人了,五個,全都被孫兒砍掉了腦袋。”
“他們欺辱孫兒,孫兒可以忍,但是他們要和南宮博一樣對爺爺不敬,孫兒絕不答應!”
“他們該死,南宮博也該死,孫兒總有一天會殺了他,所有想要對爺爺不敬之人孫兒都不會放過他們!”
柳承乾跪在墳前,一個月前,就是在這個地方,南宮博要刨他爺爺的墳,對方修為高超,他自然不是對手,只得拚死護住爺爺的墳墓,最終對方將他打的半死飄然離去。
今天,他的傷勢剛剛痊癒,那幾個雜役就要再次對他爺爺不敬,他如何會答應?
“孫兒好恨,蒼天無眼,既然讓孫兒天生廢脈,為何不早早夭折?要在這世上受盡欺凌?”柳承乾的眼裏滿是不甘和無奈。
青州大陸,武道盛行,強者橫行天下,弱者匍匐在地,而他柳承乾連做弱者的資格都沒有,只能苟延殘喘,受盡冷眼屈辱,這一切只因為他是天生廢脈。
人體有十二正經,即先天經脈。
先天經脈之中有天生堵塞,無法疏通的經脈,這條經脈便被稱為廢脈,無法用於修鍊。
廢脈越少,則天賦越強,反之則天賦越弱,而他柳承乾十二正經皆為廢脈,乃是浩瀚天下第一廢人,翻遍青州大陸通史典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也是如此,他被稱為天棄之人。
這些年,雖然他嘴上不說,但對於修行還是十分羨慕的,只是廢脈至今都沒有解決的辦法,更何況他的先天經脈全是廢脈?
“殘卷記載,數萬年前,體宗當道,世人皆以煉體為主,根本不需要藉助先天經脈,可惜體宗已經泯滅在歷史的長河之中,那些煉體功法也消失不見。”
柳承乾很早就想去外界尋找煉體功法,以求踏上另外一條修行之路,只是他怕自己走後,南宮博再來他就無法阻擋,所以才一直留在落日宗。
“本想着過些日子,宗主出關,孫兒就能安心離去,只是現在看來怕是活不到那個時候了。”
柳承乾慘然一笑,落日宗門規森嚴,之前他沒有犯事,沒人會對他下殺手,但今日不同了,他殺了同門雜役,觸犯門規,那些人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天生廢脈,遭天之棄,既然如此你這賊老天為何不早點收了我的性命?”
“我好恨啊!恨不能修鍊,恨不能殺人,恨不能踏天而上問問你這賊老天既遭天棄,何須賜命!”
柳承乾仰頭望天,狀若瘋狂,浩瀚天下,億萬眾生,為何獨他一人無法修行?
“既遭天棄,何須賜命?”
“荒謬!”
“人之身體髮膚皆受之父母,與天何甘?”
忽然,一道縹緲之音從四面八方而來,聲音飄忽不定,不可琢磨。
“誰?給我出來?”柳承乾面色一變,握着砍刀四處張望。
忽然,其眼神一縮,看向瀑布之上,再那裏,有一灰袍老者立在那裏,雙目如星辰一般,即便隔着一些距離也讓人無法直視。
“若非天地不公,為何有天賦之說,為何有人天生經脈全開,得天獨厚,而我卻天生廢脈,受盡欺凌,苟活一世!”
柳承乾不顧雙目刺痛,盯着那如星辰一般的雙眼質問道。
“廢脈者就一定要受盡欺凌苟活一世?”
老者微微沉默,隨即搖頭道:“罷了,同為廢脈,老夫便幫你一次,只是能否逆天而上,便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一語即畢,老者手指一點,一道金光飛向柳承乾,眨眼間便莫入眉心消失不見,而柳承乾也在這個時候昏死過去。
老者看了一眼柳承乾,隨即轉身,一步邁出竟跨過數個山頭。
轟……
柳承乾的腦海之中,金光化為億萬星辰,充斥腦海之中。
星辰匯聚,勾勒出一幅圖案,圖案之中有一人影擺着古怪的姿勢,在人影身上有着一道貫穿全身又最終相連的紅線。
圖案匯聚完成,光芒一閃,頓時緩緩飛起,漂浮在腦海上空。
腦海之中,星辰依舊,不多時便出現了第二幅圖,第三幅……
半柱香的功夫,柳承乾腦海之中便出現了十幅圖形,除了第一幅圖清晰可見,剩下九幅圖都極為模糊,只能隱約看見一些輪廓。
柳承乾幽幽醒來,朝着瀑布看去,老者已經沒了蹤影,失望的收回目光,接着便一陣沉默。
柳承乾自然發現自己的腦子裏多了一些東西,心神一動第一幅圖頓時出現在心頭。
“這是……煉體術?”
柳承乾有些不確定,畢竟體宗消亡已久,世上根本就沒有煉體功法,他自然沒見過。
“應該是煉體術。”
柳承乾思索片刻,臉上一陣驚喜,落日宗功法也有紅線,不過紅線卻貫穿了幾條先天經脈,而他腦海里都功法,紅線卻在四肢的血肉之中。
“不管能不能修鍊,你賜我功法便於我有恩,當受我這一拜。”
柳承乾跪在地上,朝着神秘老者離開的方向遙遙一拜,此恩如山重!
青州大陸邊緣,一灰袍老者正欲破海而去,忽然似有所悟,停了下來,朝着青州大陸某處看了一眼。
他的目光好像穿透了億萬里之遙,穿透了層層大山的阻隔,最終停留在一個少年的身上。
“還算知禮,若能來雲葉大陸,老夫便破例收你為徒!”
老者搖頭一笑,隨即一步邁出破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