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桃花林,定終身
天藍水清,花開正好,正是春光明媚的好時節,書生背了書箱匆匆趕路,雖周圍桃花嫣紅一片,團團錦簇,但眼下書生卻無暇欣賞,他要在天黑之前找到歇腳之地,否則便要露宿這荒郊野外了。
正想着今晚不知借宿何處才好,冷不防頭頂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遂抬頭朝上看去,正對上從樹上翩然躍下的女子,一襲緋色衣衫襯得她面似桃花,女子微微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臉頰旁的梨渦瞧在秦寒眼裏真真是可愛得緊,她亦看着他,卻忽地紅了臉龐。
“冒犯了公子,小女子別無他法,公子生得這般俊俏,不知可曾娶妻?”
“未曾”,他脫口而出,卻又趕忙解釋:“小姐不必客氣,不過是被果核砸了一下,不礙事的。”
“這可使不得,我師父從小就教導我,傷害了別人就要想法子補救,我今日既砸到了你,定是要做些什麼彌補你的,我看那戲文里都說,對於未曾娶妻的公子,小女子都可以說一句,不如我以身相許吧,公子看可使得?”女子盯着秦寒梨渦淺笑,說的鄭重其事。
“使不得,使不得。”秦寒聽完忙尷尬的擺了擺手,“你我方才相見,怎可就談婚論嫁。”
說完趕緊越開女子,欲向前走去,這小姑娘哪裏肯依他,三步兩步的跳到他身邊,瞪着一雙好看的桃花眼攔住他道:“為何不可,嫌我丑?”
“不……不是……”
“嫌我蠢?”
“非……非也……”
“嫌我太小,身材不好?嫌我沒讀過書,不夠知書達禮?嫌我來歷不明,會將你賣掉?嫌我吃得太多,你養不起我?”
“都……都不是……”
“既都不是,那公子還推辭什麼,就這樣說定了,往後,我可就是你的小娘子了。”
女子說完開心的牽了秦寒的衣角,像個未諳世事的孩子般,跟在秦寒身後。
唉,秦寒重重的吁出口氣,我不過是想找個地方歇歇腳,如何就找出了個心智不全的小娘子。
一路走走停停,終是在天黑之前找到了一處庵堂,搖搖欲墜的牌匾上刻着桃花庵三個大字,罷了,眼下天也快黑了,不如就在此處留宿一晚,秦寒想着便卸下書箱拜了一拜,這才抬步走進庵去。
“你知道嗎,這可是我和師父的棲身之所,現如今師父雲遊去了,只留下我一人在這山中,甚是無聊,幸好如今有相公陪我。”小丫頭笑嘻嘻的踏進庵來,又從佛像后翻出一盞油燈,拿了火摺子噌的一下,將油燈點亮,她這般熟悉庵內擺設,可見並未說謊。
秦寒聽她一口一個相公,深覺不妥,只得開口道:“晚生秦寒,還未請教小姐芳名?”
誰知女子聽了他的問話,倒帶了點失落之意,“我自幼得師父收養,他老人家平日裏只喚我丫頭,未曾給我取名。”說罷似又想到什麼般,起身走到秦寒身邊蹲下身道:“相公一看就是飽讀詩書之人,不如給我取個名字吧。”
“這……”秦寒微皺了眉頭,為她取個名字倒也未嘗不可,但只怕日後她會更加纏着他,他是要進京趕考之人,怎可半途娶妻,且又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到此,正欲拒絕,低頭看到她撐着小腦袋,眨巴着大眼睛,可憐巴巴的瞧着他,那樣子,真真叫人心生憐愛,秦寒一時於心不忍,只得思允了片刻道:“桃花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我與你在桃花林里相遇,想必是和桃花有緣,不如就叫你于歸吧。”
“于歸,于歸。”女子站起身喃喃低語了半天,忽地又蹲下身去抱住秦寒道:“太好了,我也有名字了,我叫于歸,多謝相公賜名。”說罷還像模像樣的雙手抱拳,對着秦寒施了一禮。
秦寒一時也有些呆住了,她身上帶着好聞的桃花清香,笑起來的樣子更是甜美如畫,他趕忙低了頭,掩飾住自己突然加快的心跳,驚慌失措如個孩童一般,只得躺下身背過身去,一顆心撲通撲通像要跳出胸腔。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接觸一個女子,心裏有些異樣的情愫,說不清,道不明。
這一夜,秦寒睡得並不安穩,山間的夜裏帶了濕寒之意,及到了半夜,竟變了天色,下起雨來,那雨淅淅瀝瀝直下了一整夜,直到天色將明,也未曾停歇,庵外的桃花淋了雨水,落了好些在樹下,遠遠看去,似粉色流淌的河水,襯得樹上未落的花朵,更加嬌艷欲滴。
于歸早早的就爬了起來,打開桃花庵破破爛爛的大門,冷風和着細雨倏忽之間卷進屋來,乾草上的秦寒重重的打了個噴嚏,蜷起雙腿抱緊了身子。
“相公起床啦”,于歸轉過身去拽地上的秦寒,卻碰到了他滾燙的手,心裏一驚,糟了,可是着了風寒?
蹲下身,于歸伸手覆上秦寒的額頭,觸手滾燙,這個凡人,身體也太虛了些,于歸不由得嘀咕,師父有過交代,不能動用靈力,眼下也只能用人間的法子給他驅驅寒氣。
思及此,于歸忙去佛像後頭拿了冬日裏蓋的棉被替秦寒蓋上,又生火燒了茶水,溫溫的喂秦寒喝下,這才拿了把油紙傘下山替秦寒去藥房裏抓藥去了。
看着于歸忙裏忙外的身影,秦寒心裏生出了小小的甜蜜,他自幼母親早亡,父親為了供他念書早出晚歸,他從未體會過被人細心照顧的感覺,如今這個相識不過兩日的女子,為他端茶倒水,尋醫問葯,他心裏實在感動得緊,再想起她口裏叫的那聲相公,竟莫名的有了一種喜悅之情。
迷迷糊糊的睡了大半日,庵外的雨仍是一刻也未曾停歇,春日的雨水,纏纏綿綿,下在這山野間,仿似一副潑墨山水畫,花紅葉綠,水汽氤氳,一樹一草莫不是美的。
秦寒睜開眼,就見到于歸生了火,正在給他熬藥,看到他醒來,小丫頭站起來跳到他身邊,摸了摸他的額頭,嘴裏也不知嘀嘀咕咕些什麼,轉眼又換了副笑臉對他道:“相公莫急,我熬好了葯你等下趁熱喝下燒就會退了,不是我說,相公身體也太弱了些,難怪人家說,百無……”話還未說完,于歸就睜大了眼睛,她正想說百無一用是書生,卻瞥見秦寒虛弱的坐起身,心下還奇怪他要做什麼,下一秒秦寒卻張開雙臂抱住了他,他閉了眼,吻上她的唇,于歸嚇了一跳,她雖修鍊了千年,對男女之事也僅限於那些人間的戲本子,毫無實戰經驗,眼下秦寒吻着她,唇間溫熱,她腦袋一空,瞬間什麼也不知道了,只是隨着他的吻,青澀卻又溫暖。
書上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大抵就是這樣了,想她一個修鍊千年的小妖,這一千年竟是白活了,從不曾像如今這般心跳像不受控制一樣,莫不是我也病了吧,她雙頰粉紅一片,連氣也似吸不上來,軟軟的伏在秦寒肩上,靠在他懷裏。
直到藥罐燒焦的味道飄入二人鼻中,于歸才勉強恢復了神智,猛地跳起來叫道:“糟了糟了,我的葯……”說罷急急忙忙拿了抹布去端那藥罐子,一邊嘴裏嘮嘮叨叨道:“又得重新煎了。”
秦寒瞧着她氣急敗壞的樣子,只覺得可愛至極,他心裏開心,覺得于歸就是老天賜給他的禮物,想着一定要考取功名給她一世安穩,再不要她一個人流浪在這山野之間。
這一場雨斷斷續續竟下了半月有餘,秦寒也便因此在桃花庵逗留了些時日,及等到雨過天晴,天氣逐漸轉好,加之科考之日日漸臨近,山高水遠,不得不儘快啟程。
臨行前夜,于歸為他整好了行裝,這半月,他們日日皆在一處,想到即將分離,兩人都是心下戚戚,于歸本想隨他一道上京,奈何師父之命不敢違,況且秦寒並不知曉她是花靈,要帶着她上路,也實多有不便。
她靠在他懷裏,眉間帶了縷惆悵。
“相公此去,可會忘了于歸?”
“自是不會,娘子可要等我,等我一朝及第金榜題名,必立刻回來接娘子同去。”
他抱緊她,心下也略有不安,他害怕,害怕于歸不會等他,害怕他無法高中,害怕她一人在這山間會有危險,只得一遍一遍在她耳邊說,等我……等我……
于歸見他難過,不忍他傷心,便學着他的樣子,抬起頭吻上他緊皺的眉頭,秦寒睜開眼瞧着她笨拙的樣子,一時情難自抑,俯身用力吻向她如花的唇瓣,山間的夜風忽地吹熄了燭火,他心裏想着,無論考中與否,我都會回來接你,必不負你,這般想着便將懷中的人兒抱得更緊了些,這一晚,自是良辰美景,一夜良宵……
結髮為夫妻,白首不相離,情到深處,他在她耳邊說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