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龍伏海日 第5章 世界充滿惡意
2月10日,王子彥一大早就回了良城,今天領家庭報告單。
成績不出意料的又下滑了,全班四十六個人,他掉到了第三十六名,好懸就掉到了班級倒數前十。
要說王子彥這人吧,聰明是肯定的,這從他在一中也能排在中游就能看的出來。
正常情況下,他的成績也就在班級二三十名之間徘徊,掉到班級倒數從來沒出現過。
他考試還從來不抄,考多少就多少,連小紙條都不夾帶,會做的就做,不會做的就空着,寫完了會的答案就交卷,然後該幹嘛就幹嘛。
考的這麼差還是頭一次。
照這個趨勢下去,自己是肯定考不上大學的,前世自己就是連考了三年,才在大學擴招的時候勉勉強強上了個二本。
這個時間段,大學還沒擴招,大學生也還是一種很貴氣的人群,還沒到後面大學生甚至連狗都不如的境地。
畢竟那時候狗還有狗糧可以吃,大學生如果混的不好,連狗糧都沒得吃。
領完家庭報告單,第一次認真的記下了各科老師佈置的家庭作業,班主任老師開了個關於假期安全的班會,中午吃飯前就把他們趕出了教學樓。
學校下午要封校了,教學樓任何人都不讓進,需要搬東西回家的,就去宿舍搬東西,不需要搬東西的隨便你幹嘛去。
同學們有要回家的,也有聚在一起要聚會的。
王子彥就被幾個以前混在一起的拉去聚會了,無非就是找個館子吃吃喝喝,然後要不就是去打桌球,要不就是去錄像廳看錄像,或者去滑旱冰。
下午四點半,王子彥獨自背着背包走在大街上,喝多了神志貌似還沒有清醒過來,有些渾渾噩噩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中午喝酒的時候,被人一句話給問住了。
那人是這麼說的:“王子,你特么的就是個愣頭青,你家又沒什麼錢,你能不能別特么打起架來不要命?你想沒想過,萬一你把別人打壞了,你家裏賠得起嗎?”
王子彥當時就愣住了,或許以前他沒想過,原本的他也沒想過,可現在,他不由不想想了。
人都說,一旦你想的多了,你就有了顧慮,你就會猶豫了。
說起來,王子彥前世活了四十歲,前十五年是個乖寶寶模樣,中間十二年是混賬模樣,後來有了五年的居家好男人模樣,最後八年又變成了混賬模樣。
他那一生其實很精彩,當過流氓,嫖過娼,睡過良家,從過良。
他一生只愛過兩個女人,一個是母親,一個是初戀。
或許還有一個,那就是他的前妻。
他這一輩子被人傷過的次數不少,可只被兩個女人捅過刀子,不是在身上,而是在心上。
夕陽向大地灑下萬丈金輝,整個城市就像是披上了蟬翼般的金紗,給大地蒙上了一片神秘的色彩。
並不算寬闊的街道上,車水馬龍。汽車、摩托車、摩托三輪車、腳蹬三輪車、二八杠自行車,來來往往,川流不息。
汽車嘟嘟的喇叭聲,自行車叮叮噹噹的鈴聲,人群的喧囂聲,構成了一組惱人的交響樂。
快過年了,南下打工的人都早早的趕了回來,然後湧進了大大小小的街道中。
路上行人都洋溢着滿臉的笑容,拎着大包小包領着孩童抱着娃娃,晃晃悠悠的在熙攘的街道上挪着步子,高聲談笑間還夾雜着沒被滿足要求而哭鬧的孩童的哭鬧聲,甚是惱人。
王子彥嫌那些聲音惱人,從背包里掏出一個隨身聽,把耳機塞進耳朵里,迎着昏黃的夕陽,手插在褲兜里,搖搖晃晃的向著客運站走去。
隨身聽是老爸從魯省帶回來給他的,超薄的卡片式磁帶播放機,不是什麼牛逼的Walkman,只是一個雜牌子而已。
買的時候花了一百多塊錢,說是給他學英語用,可他從來沒用過這東西聽過英語磁帶,都是在聽歌,比如港台的流行歌曲。
天要黑了,最後一班回家的車是晚上六點半。
中午的時候跟同學聚會喝了不少酒,被夾巷的冷風一吹,王子彥本就暈乎乎的的腦子更加昏沉了,渾渾噩噩的,有點想吐的感覺。
王子彥抱着一個垃圾桶乾嘔了半天,卻什麼也沒吐出來。
他不經意的抬起頭,看見了一個眼睛亮亮滿是迷惑的小胖娃娃正咬着手指盯着他看。
在看見那雙眼睛的那一刻,他想起了自己調皮可愛的兒子,自己的心頭肉。
愣怔了半晌,王子彥痛苦的兩手抱着腦袋埋在膝蓋里,挨着垃圾桶緩緩坐了下來,隱藏在胳膊底下的臉上淚如雨下。
“爸爸,我想吃棒棒糖。”
“爸爸,我要吃雪糕。”
“爸爸,我們去遊樂場好不好?”
“爸爸,我們去爺爺奶奶家玩好不好?”
“爸爸,我好想你,你什麼時候來看我啊?”
“爸爸,媽媽又罵我了,你什麼時候來接我走啊?”
“爸爸……”
“爸爸……”
好一陣子以後,王子彥總算是哭夠了,抬起手擦了擦臉上的眼淚。
挨蹭着垃圾桶坐了下來,雙眼無神的盯着前方,嘴裏低聲哼着歌。
那是一首叫做《我願意》的歌,王菲唱的。
王子彥反反覆復的哼着這首歌,心中苦澀。
就在某一刻,他真的想試試,或許車禍或者電擊真的能把自己帶回去?
不過他最後還是沒有勇氣,可能是怕疼,也可能是怕回不去。
半晌后他才被屁股底下傳來的冰涼感驚醒,扶着垃圾桶緩緩站起身,捶了捶有些酸麻的雙腿,又拍拍屁股上的灰塵,深深的吸了口氣,打起了精神。
站起身發現耳機里已經沒了聲音,隔着口袋摸索了一下播放鍵,磁帶已經到頭了。也沒在意,掏出來換了一面按了播放鍵繼續上路。
良城實在是太小了,一眼就能看到遠遠的城市邊緣的樹叢和兩里長的運河大橋。良城目前最高的建築是剛剛開發的一個小區,圈起來的圍牆內是一塊大約四五畝地,現在才剛剛建成一半,十來棟三十來層的高樓矗立在一片低矮的破舊建築中。
而在這之前,良城最高的建築是客運站的鐘樓,有十層樓高。
這座鐘樓是客運站1994年新建的,剛一建成就成了良城地標建築,每天都會準時的響起噹噹當的報時聲。
站在汽車站這裏就能看到那一片高樓,幾座百多米高的吊塔很顯眼。現在的天氣很冷,工程已經停工了。吊塔上吊著的涿鹿三建的廣告大紅色條幅,在高空中的寒風中隨風飄蕩,在生機勃勃的城市中卻給人一種凄涼的感覺。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片高樓可能是良城後面二十年中最高的建築群,可見這座城市的發展是多麼緩慢。
其實這也是無奈的,老城區的開發難度太大了,人又不是那種很好說話,拆遷補償款能讓財政並不富裕的政府破產。
到了最後,市裡在現在市區的北面規劃了一個新城,短短十年內建成了一座現代化的小城,甚至把本來的刑場、看守所和火葬場都給推平了。
不過良城卻是再也沒有出現過高樓,基本上都是十幾層的公寓式住宅和二三十層的寫字樓。至於帝都南都華亭這些地方的那些摩天大樓在這裏是看不到的,這裏最高的寫字樓也就是三十層左右的高度。
王子彥兩手插在褲袋裏,站在十字路口的一角,靠在電線杆子上,正掛着耳機聽着歌曲。
五點半左右,路上的行人已經很稀少了,遠路的行人要趕早回家,近路的也回家吃飯了。
正是白天和夜晚時間最均衡的時候,要到六點鐘。
這個路口有個紅綠燈,此時向南方向剛剛變成綠燈,等候的人流和車子並不多,稀稀拉拉的只有幾輛。
王子彥穿過馬路以後還要再次穿越東西馬路,汽車站就在他所處位置的不遠處,幾百米的距離。
眼見着紅燈變成了綠燈,南北向的道路上對面的車子已經起步,王子彥也準備過馬路了,綠燈有40秒的時間,身邊的自行車基本已經出去了。
王子彥等了幾秒,讓一輛闖紅燈的三輪摩的從面前經過,然後直起身子就要邁步。
“吱…………”
一聲短促刺耳的剎車聲透過耳機內的聲浪傳到了耳膜中,還沒落下就聽到了“砰”的一聲巨大響聲傳過來,緊隨其後的又是另一連串的刺耳的輪胎與地面的摩擦聲。
王子彥掛着耳機的耳朵里正開着音樂,對這些聲音的敏感度並不高。聽見聲音的時候抬起的腳一頓,然後本能的就要回頭去看。
可就在這時候,又是一聲巨大的響聲就在彷彿在耳邊響起,而在那之前感覺屁股被什麼東西猛的杠了一下,然後他就不由自主的往前一個飛撲,pia的一聲人就趴在了斑馬線上,嘴和地面上來了個親密的接觸。
緊接着,他就見一輛輕騎摩托車的輪胎就衝著他的腦袋過來了,嚇的他也顧不得嘴裏冒出的鹹鹹的是什麼,趕緊仰頭縮脖讓過摩托車的輪胎。
那摩托車一個急剎,前輪一擺,後輪就緊挨着王子彥的那張帥臉停下了。
然後他就看見一輛卡車擦着摩托車的車頭過去了,擦過幾個腿軟的行人斜斜的沖向了馬路對面,越過不高的馬路牙子,奔上行人路,在一聲巨響聲過後,一頭撞在了對面汽車站停車場的院牆上。
這時王子彥本能覺得有危險,然後猛的往邊上一滾。
那摩托車車主也被嚇到了,再也掌不住摩托車,任由摩托車向王子彥倒了過來。
真正讓王子彥感到汗毛直樹的是,那摩托車的發動機和煙筒,正對着他的臉和脖子。
那摩托車轟然倒地,摩托車的車座砸在了王子彥後背上,王子彥的腦袋正好卡在前輪和前叉的縫隙里。
這難帶是世界對重生者的惡意?
動彈不得的王子彥忽然就冒出了這麼個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