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回 見君王危在眼下 尋女主計上心頭
()從兩儀殿走出來，穿過一道甘露門，就是甘露殿。
武寧初奉命先退了，從側門出來，站在基石台階上，俯瞰下面偶爾走過的幾個黑點。兩側，是同樣高大的宮廷建築，蒙上一層雲霧。遠方，內廷、東宮和掖庭宮的建築整個盡收眼底。
走到甘露門，武寧初遙遠的眼前晃過一輛馬車。略覺得好奇，內廷里難得有馬車行過。定睛一看，駕車的人居然隱約穿着紫色。
武寧初揉了揉眼。沒看錯？紫色袍衫？那至少是個三品以上，怎麼就拿來駕駛馬車了呢？並且看他的身材肥胖，怎麼都不像經常駕車的樣子。莫非裏面乘的是什麼更重要的人？
這時候，正巧那裏面的車簾動了一動。從裏面撥開窗帘，彈出頭來的，居然是個穿着小太監服裝的少年。
武寧初一愣，一個權貴給一個小太監駕車，這也太不尋常了？
可是不待他看清前面那個腰金衣紫的人究竟是誰，馬車已經駛得遠了。看着方向，似乎是向著東宮去的。
難道要去見太子么？武寧初一邊想着，慢慢挪動了腳步。前面就是甘露殿了。
方才踏進甘露殿，武寧初便看見大殿裏站着的蕭美人，吃驚了一瞬。
下一刻，蕭美人似乎也發現了她，帶着厭惡的眼光飛速地從她臉上掃過，然後別向了其他地方。
武寧初心裏一沉，卻保持着臉上的平靜，什麼話也沒說。頓時，大殿裏的氣氛詭異地安靜，似乎連對方的呼吸聲都聽的到，使她憋得幾乎要窒息。一會兒，一連串的腳步聲總算是解了圍，太宗在一群太監宮娥的簇擁下漫步進來。
他的目光第一個瞥向了蕭美人，眼中閃出一絲奇怪的神色，接着是一絲恍然：“是了，算日子，今天是輪到你了……”
蕭美人迫不及待地迎上去，聲音帶着笑意飄過來：“見過聖上。”
太宗應了一聲，淡淡地點了點頭，又將目光瞟向了武寧初。
那一道不怒而威的目光使武寧初下意識地縮了回去，避免與他對視。太宗的腳步聲漸漸行到武寧初正前方，在龍椅前面緩緩地坐下，嘆了口氣。
良久，太宗的聲音淡淡道：“武才人，你認為，朕究竟是該殺你，還是不殺你？”
武寧初一愣，驚愕地抬起頭。面前，那道目光正灼灼地盯視着她。
一個念頭飛快從武寧初腦中瞬過……原來太宗已經想明白了李淳風的那些話，懷疑李淳風說的那個人是自己？
頓時無限的害怕涌了進來。一時間，彷彿整個身體被掏空了似的。
她清晰地知道，帝王的權威必須是無人侵犯的。若是有這樣一個威脅，寧肯錯殺一百，也不會放過一個。
武寧初開了開口，卻發現已經沒有力氣回答。
就這麼凶多吉少了么？武寧初絕望地想。
“聖上，玄武門守將李君羨求見。”此時，一個太監的聲音忽然飄過來。
良久，一陣沉默。太宗凝視着那太監，把他看的連雙腿都開始打顫。一會兒，太宗的目光瞟向了甘露殿的天花板，嘴裏喃喃着，一臉若有所思：“你是說，玄……武門？”
“是，是玄武門。”
太宗的目光又飛速地掃了一眼武寧初，然後轉向那太監：“傳。”
武寧初頓時恍然。讓太宗停頓下來思索的，應該是這個“武”字罷？止戈常在空，是一個“武”字，這很容易想到。正巧玄武門這三個字裏，也包含着這個“武”。
再看太宗的樣子，似乎是減輕了一些對自己的懷疑了罷？
可武寧初的一顆心仍然是懸着。
一會兒，外面遠遠地過來一個穿着金吾衛制服的將軍。只見他單膝一跪：“聖上，方才魏王從玄武門入宮來了。”
“知道了。”太宗點頭，揮了揮手示意退下。
武寧初卻聽的一愣。莫非……她剛才見到的那個駕車的紫袍人，正是魏王李泰？
雖然武寧初沒見過他，但聽聞宮中傳言，那是一個體型略胖的王爺。回憶起來，倒是也符合。
可是魏王載着一個小太監去太子的宮裏做什麼？那小太監又躲在馬車裏面，好像見不得人似的。
武寧初想來想去沒想出個所以然。卻又忽地聽太宗道：“李將軍，等一等。”
眼前，那個名叫李君羨的將軍立刻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一拱手：“聖上還有什麼吩咐？”
太宗遲疑了一會：“朕好像記得……你曾經封過爵位，是么？”
“是，聖上曾經封我作武連郡公。”
一絲異色從太宗眼中閃過：“唔……武連郡公？”
武寧初頓時覺得，太宗對這個李將軍的好奇要比魏王入宮更關心一些。莫非……他也對這李君羨產生了懷疑了么？
武寧初心下不禁一沉。
“是。”下面的李君羨回道。
太宗想了想，又道：“如果朕沒記錯的話，你是武安人士？”
李君羨臉上頓時顯出一絲喜色，用力點了點頭：“承蒙聖上還記得。臣正是武安人。”
武寧初不禁替這李君羨捏了一把汗。他現在高興個啥呀？要是再這麼說下去，大禍就要臨頭了。
“唔……玄武門守將，武連郡公，又是武安人……”太宗輕聲呢喃着，一臉的若有所思，“李將軍，你似乎跟這‘武’字很有緣分。”
李君羨似乎到了興頭上，眉開眼笑地道：“臣也一直如此覺得。除此以外，臣的職位是左武衛將軍，也同樣跟‘武’字有關係。另外，不瞞聖上，臣在家中，還有一個小名叫作‘五娘子’，勉勉強強也算跟武有緣……”
武寧初耳邊頓時響起李淳風那個‘女主武王’的預言。她的目光偷偷瞥向太宗。太宗的眼裏，已經有一些凌厲的神色，使人不寒而慄。
一絲直覺告訴武寧初，太宗已經對這李君羨起了殺機。
想起了太宗對李淳風的承諾，可武寧初卻覺得，太宗若是真的懷疑上了某個人會危及到他的江山傳承，未必能守信不殺那個李淳風預言的人。
更何況，太宗許諾的時候，李淳風並沒有明確指示，這個人到底是姓甚名誰。
只要太宗不說出自己的懷疑，隨便找個借口殺個將軍，又有什麼難度呢？
想道這裏，武寧初心裏不禁生出一絲寒意。
只見太宗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微微牽起嘴角，笑了一笑：“原來是這樣。李將軍，你先退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