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回 結下深仇
()“當然可以。你們兩個，快去倒水來。”房遺直一邊催着獄卒，一邊向武寧初賠笑，“這些獄卒們不懂事，還請您不要見怪。”
“呵呵，怎麼會呢。”武寧初方才勉強自己笑出來，應付完了方遺直，那兩個獄卒一個開鎖，一個端茶，已經親自遞到了了無痕嘴邊。
武寧初生怕那些人粗手粗腳的，再碰到了無痕的傷處。於是，她擠了過去，從背後將了無痕的上身小心翼翼地扶起一些：“將茶碗交給我就可以了。你們出去罷。”
拿過那隻盛着半碗清水的碗，遞到了無痕唇邊。了無痕沒有睡着，只抿了幾口，便別過了頭不喝了。
“再喝一點？”
了無痕定定凝視她，意思是說，不用了。
武寧初心知勉強不了他，只能無奈將碗擱在旁邊的地板上。
“武才人，現在可以隨我出去了么？”
“可是現在他這個樣子，連站都站不穩了，又如何能夠出這個監獄？”
“我想你是誤會了。我只是想帶你一個人出去而已，與他無關。”
武寧初面上一愣，心下卻並不吃驚。
“但是你也看見了，他需要照顧，恐怕我離不開他。如果房公子不介意的話，可否給我三天的時間？等他恢復好些了，我這就跟你出去。”
方遺直的臉上一沉，方才的笑容沒了：“既然武才人執意要留，那我三日後再來見你。”
武寧初望着他不滿離去的樣子，一時覺得好笑。怪不得房玄齡更是器重他的二公子房遺愛，這個方遺直，任何心思都流露在面上。要是自己從他們兩兄弟中選一個在留魏王身邊的，也不會選擇他。
“喂……”虛弱的聲音從地上傳來，令武寧初頓時精神振奮。
一個箭步衝到了無痕身邊。只見稻草堆上的他，眯着眼睛凝視自己，臉色依然白的像紙，但雙唇比起剛才，泛起了一些微紅。看他好了一些，武寧初心下湧起十分的欣慰。
了無痕扭動着身體，似乎是想坐起來，武寧初連忙將他上身扶起：“你是不是想說什麼？”
他眨了眨眼。嘴唇微動。細若遊絲的聲音，使武寧初湊過去聽。
“水……里有毒。”
武寧初一怔。
“是剛才的那個混蛋……你要小心。”
武寧初半晌才緩過神來，打量了無痕。他的氣色明明是比剛才好了一些的啊。若是中毒，應該更糟糕的才對。而且……剛才那個碗方遺直沒有碰過，又怎麼可能有毒呢？
“別開玩笑了……你一定是在騙我。”她儘力把這個當做玩笑，還勉強牽起唇角笑了一笑。
若是了無痕這麼弔兒郎當的人，開這個玩笑也不是沒有可能的，是吧？
了無痕眉間一皺。
“我身上的傷口都已經止血了，說明毒藥已經起了作用。雖然現在看來，我的傷勢突然轉好，可是再過不久，我身上的血液都會凝固，我就會死。”
一陣徹底冰涼的感覺浸沒了她的心。武寧初不禁捏起了拳頭。不是這樣，一定不是這樣的……
“你在說什麼傻話？或許只是你練過武，身體恢復的比其他人更快呢？”
“不。這種毒藥我認識。所以，不會有假的……”了無痕的嘴角吃力地牽起，努力做一個笑容，“我認毒識毒的本領，可比你強多了。”
武寧初看着他這樣的笑，一陣酸楚從鼻腔中涌了上來。這個傻蛋，都不看看自己快死了，還想着要提醒她小心，還要用那種無所謂的口氣來安慰她。
“那我要怎麼做，才可以救你？”
了無痕獃滯了一會，然後搖搖頭：“我這條命，就算死了也不要緊。我早已經沒有任何牽挂了。不過，我想求你答應我一件事……”
武寧初頷首：“你只要說出來，我就一定會儘力做到的，就算是付出任何的代價。”
“嗯，那就好。我還怕你不答應呢。”了無痕眯着眼睛，又是吃力地笑了起來，“靠近我一點……”
他的聲音變輕，武寧初聽不清楚，本能地又往下湊了一些，耳朵離他的鼻尖只有兩三寸的距離。
“再過來一點……”了無痕的聲音又低下去。武寧初有一些詫異，似乎他是故意輕聲的。可武寧初沒有猶豫，又繼續將腦袋俯下來一些……
臉頰上，傳來一陣溫熱又柔軟的觸碰。只是輕輕一瞬，那觸碰就立刻離開……
武寧初一怔，吃驚地坐直了身體。
臉上溫潤的感覺依稀猶存，似乎還一直蔓延到了耳根下。被他輕輕一吻過的地方，正在不可自控地發燙起來……
她吃驚，目光盯着他身旁的地面上，躲避了視線不敢去看了無痕，可是又覺得，了無痕對她的感情，又早在意料之中。
可是……這個傻蛋，他都快要死了，他想要的，就是這樣么，就是這樣簡單的一個吻而已？
她替他感到不值。
“對不起，沒讓你做好準備，哈哈。”
武寧初尋聲凝視着他，了無痕咧開嘴笑，被她看了一會，了無痕臉上的笑容又僵硬住了：“你……不會是生氣了罷？”
“沒……沒有。”
“沒有就好。”了無痕又大咧咧地笑了笑。
武寧初看得獃滯了。他連死都不怕，甚至連死都可以笑着為她而死。可是他的付出，換回來的，又是什麼？
她可有曾為了他，付出過一分一毫？
似乎，每一次，他救了她的命，總當做是他的職責……每次，他總心甘情願地救她，而她也接受地心安理得。
因為他只是一個殺手，因為他收割起人命來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所以她每次都對他防着一手，以防走上蕭美人那樣，被他背叛的下場……
可是，原來……他是比她更有情有義的人。
歉意，已經使她說不出一句話……
“對了，有一樣東西，我必須要交給你。這是兇手犯罪的證據，藏在我上衣的夾層裏面。我動不了了，只能你過來翻一下。小心裏面的暗器，它們很鋒利。”
武寧初緩過神來，點了點頭，伸手探向了無痕外衣的胸口，小心翼翼地先試探着裏面的形狀。
“有一疊軟的東西……似乎挺厚。”
“不是它。那是我收藏的人皮面具。”
“這次是一個鉤子……”
“也不是。”
武寧初又將手移了一移：“一個三角形的，硬硬的，像是箭頭一樣的東西……”
“就是它”
武寧初點頭，立刻將手伸進了無痕衣服里，摸索着抓住它，掏了出來。儘管已經小心，可是縮回手的時候，手背上一痛，還是被什麼利器割破了。
她皺了皺眉頭，沒有呼痛，而是攤開手將那支箭頭放在了無痕面前。
“這個東西，是昨天晚上他們追殺我時，我從地上拔出來的。你仔細看，上面沾了一層綠色的油狀物。這個箭頭上的毒我以前從未見過，想來應該是獨門的秘方的……也就是他們犯罪的證據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如果你足夠幸運，讓這個證物重見天日，替我報了這個仇，我在九泉之下會欣慰的。可如果不行……我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武寧初點了點頭，將那支箭頭緊緊握住，藏在了拳頭裏。
“就算付出任何代價，我都會跟那個混蛋討回來的”
了無痕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只是安靜地凝視她，眼尾帶笑。
武寧初與他對視之時，這才發現，這或許是第一次，讓她如此真切地恨上了一個人。
方遺直
她狠狠地默念了他的名字。恨得她咬牙切齒。
“你放心無論發生什麼，我都不會留你一個人的。”
武寧初電念一閃，抓着手中的箭頭，“蹭”的一下從地上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