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佐以小料?
荀歧慢慢踱步回到小院內,見沈汐迅速爬上馬車,在馬車內不知翻找什麼,半天才探出頭,望見荀歧沖她笑了笑,手裏拿着一個包裹跳下了馬車,興高采烈的沖她搖搖手,催促道:“快來,你方才還沒說,為什麼討封和我有關。”
荀歧指着包裹,不解道:“這是什麼?”
沈汐神秘兮兮,道:“這是我與你佐以談資的好料。”
不管荀歧有沒有聽懂,沈汐拿着包裹一蹦三跳的爬上了床,鑽進了被窩裏,坐好后,拍拍面前的被褥,示意她也趕緊過來坐,催道:“你快來,接著說。”
荀歧只好上床,蓋好被褥,直到在沈汐對面坐定,他才將包裹放在兩人中間的被褥上,打開后,原來是之前在車上食用的乾果肉脯,嘴裏還嘀嘀咕咕道:“聽故事干走着,一點趣都沒有,這樣比較好,嘻嘻,雖然竹七不在,他的東西在就好。”
難怪急着回來,只是,難道是我敘說正事的時候那麼有趣嗎?他怎麼聽的如此津津有味?
荀歧掃了眼面前的吃食,一時竟無語凝噎,各類小食,應有盡有,偏偏他還將果脯推至自己面前,好意道:“你是女子,吃些果脯,美容養顏,肉脯就不要吃了,我來解決就好,男子不怕胖的。”
自己已經吃上了,見荀歧還是不動,也不說話,撿起一個果脯猝不及防的戳進她的嘴裏,然後湊近,語帶蠱惑的道:“還是...你要和我分着...吃?”
荀歧臉漲的通紅,趕緊嚼了嚼,生吞下去:“..............”
沈汐見狀還打趣故意道:“你不要不好意思吃,這個我是不愛吃,我覺得難咬。”他一邊啃着肉脯一邊嘟囔道:“竹七的手藝不錯啊,為什麼之前不做給我吃?”
荀歧糾結半天,還是道:“你可知,食不言寢不語?”
沈汐“唔”了一聲,斜眼笑道:“那你可知男女七歲不同席?”見荀歧臉色微變,他還自覺好意補充道:“所以你看,你早就破規矩啦,快吃吧,對了,我們剛剛說到哪兒了?”
荀歧臉色難看的嚇人。
.......沈汐慢慢將手裏的東西放下,終於覺得自己說錯了話,竟是拿女兒家的名譽開起了玩笑,真是無知...他輕輕道:“我說錯話了...你...若不喜我這樣,我便不吃了,你別板着個臉。”
半晌,荀歧瞅了沈汐一眼,見他只是乖順的坐着,心下柔軟,她猶疑着又拿了一個在手裏慢慢咬着,示意自己沒生氣,沈汐這才敢偷偷拾起剛剛放下的肉脯慢慢咀嚼着,後知後覺又補一句,道:“我方才說錯話了,你別生氣。”
荀歧“嗯”了一聲,吃着果脯。
沈汐看了看荀歧的臉色,小心的開口道:“說起來,會不會是只有那黃狼妖才需要討封?”
荀歧臉色稍緩,道:“並不止,後來皇太子助我可一人獨立在外,當時脫離族籍乃不赦之罪,便作罷,只孤身一人在邊境之處建立了歧樓,歧樓還在建立之時,我並沒有回荀家,而是沿途一邊散心一邊去往目的地,路上我也曾處理了幾起這樣的討封,也聽聞過,大約是狐,狸,黃狼,蛇這幾類。”
沈汐道:“頻繁發生嗎?”
荀歧道:“也不算頻繁發生,好似過了那陣,並沒有了。”
沈汐又問:“大都情況都與那與那落榜書生類似嗎?”
荀歧想想道:“並無太大變化。”
沈汐頓了頓,咬了口肉脯,含糊不清道:“那這與我什麼關係呢?”
“據說,當時你與竹七路過章尾山,那裏的妖族不知怎麼惹了你,你便設此言祝,妖類有些種族漸漸開始需要向人類討封才得以化形。”
章尾山,那不是中州與東洲交界之處嗎?沈汐垂首默默吃着肉脯,回憶着,那日,他第二次救醒竹七,卻見竹七護着的一名妖族女子受蛇狐黃狼幾妖欺辱,且這幾類妖族身上沾染血氣令人十分不喜,便將這幾妖族都設了言祝,若是化形之時,詢問人族,人族不以人形祝詞而是倒罵它,那麼它修鍊再久,也會被言祝打回原型,重頭再來,或是不得化形直到人族鬆口,以此為他們修鍊的一個界點。
沈汐思考之時,荀歧還在繼續道:“...那時,關於你得到言靈之術的流言滿天,現在想想,會不會是已有人相通這些事相互關聯,才處處對你設套?”
哪有人設套,“咳咳,”沈汐一時不察,被肉脯噎住了喉嚨,拍了胸脯好幾下,緩了口氣,搪塞道:“我雖...記不起之前的事情,不過我絕不會與人結怨...都是揣測,無事的。”
荀歧淡聲道:“我還是那句話,懷璧有罪。”
沈汐心虛之極,不再在這個問題上與她爭辯,立即跳轉話鋒,道:“對了,你知道我方才走了一圈發現了什麼嗎?”
荀歧眉角微動,有些不可思議,道:“你在勘察地形?”
沈汐見她這副表情,有些小得意,道:“我總不能事事依靠你吧?”
荀歧道:“所以呢?”
沈汐手上不停的撕着肉脯,聽見荀歧問話,道:“唔,這座城看似破爛不堪,但卻是圍繞鎖蛟井建的,原本我以為是東洲的中心城與神祗遺留下來的殘件,但是剛才那一圈下來,並沒有原來神祗的痕迹。”
荀歧很快明白了沈汐的意思,她道:“當初你寫的言靈束縛是掛在神祗內的,說明有人在你之後來過,將言靈束縛拿走,重新建造過,也造了鎖蛟井,促成了這些怪,那言靈束縛,最有可能是在那蛟龍的小樓內!而,這個...會不會是曼沙不想我們發現這裏的原因?”
沈汐搖搖頭,道:“不知,但我突然想明白一件事。”他將肉脯吃干添盡后,嘬了嘬食指,道:“我以為蛟龍的執念是不甘心沒有化龍就生死,所以想將言靈束縛掌握在自己手中,操控一個都是怪的城池滿足自己的慾望,仔細想想又說不通。”
荀歧道:“何處不通?”
沈汐又嘬了嘬自己的其他兩根手指,不緊不慢地道:“撇去曼沙的事兒不說,你想啊,這批怪放下執念消散后,總會有誤打誤撞進來的新魂,屆時也不多不少,再有,他困在井內,並不能隨意出去,這東城再繁華,他也看不到一眼,又有什麼意義?”
是啊,一個始終被囚禁在鎖龍井內的蛟龍,何必如此大費周章,何況,這執念是有多深?都統治了十幾年還是沒有消散?想必這並不是他的執念,而是他根本樂在其中。
還有,曼沙,為何要做一個虛幻之境,不想這裏被人發現?這看似與她並無關係啊?為什麼呢...
見沈汐仍舊盯着自己的拇指,不知觀察什麼,而荀歧趁他愣神的時候,突然伸出帕巾想擦拭他的指尖,一個交錯,沈汐已經嘬上了荀歧的手背,“——轟”的一下,熱浪衝上腦門,她迅速收回手,沈汐也有些吶吶無言,明明更親密的事情也做過,可兩人卻都是面紅耳赤。
半晌,荀歧結結巴巴道:“你,你這吃過東西,舔,手指的,毛病,哪來的?”
沈汐清清嗓子,盡量使自己十分坦然,道:“竹七教我的,說是不可浪費。”
這混蛋。
荀歧張了張嘴,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道:“若是沒有到那般貧困的地界,大可不必如此。”
沈汐一本正經地道:“那怎行,節約是個好習慣,我覺得竹七這樣挺好的。”
荀歧瞥了眼沈汐被舔過的手指,舔過還嘬一嘬,明明是錦衣玉食長大的公子,居然被竹七帶成這樣,內心一陣無言。
沈汐見荀歧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以為她也想如此,便對荀歧道:“不過你是女子,你就別閑着學我這樣了,不雅。”
“..............”所以男子做這個動作就很雅?荀歧內心忽然升起一陣無力感。
沈汐用帕巾將手指一個一個擦乾拭凈后,想起什麼,道:“不過,這裏的怪,還挺聽這蛟龍的話的。”
荀歧道:“時間久了,說的話自然有分量。”
沈汐點點頭,道:“你說,蛟龍要委身於你是為什麼?”
荀歧道:“知道我會陣法,破井?”
沈汐搖搖頭,道:“這鎖蛟井既是龍族秘技,破井就得由龍族來,他不可能不知道。”
屋內一時靜寂無聲,忽然,沈汐一擊手掌,驚道:“啊!”
荀歧忙道:“想到了?”
沈汐道:“好像,這城中,蒙面之人據說都是陣法師?”思考片刻后,沈汐拉起荀歧,匆匆忙忙出門,“我們出去找一下那些陣法師。”
當二人出去之時,街上仍舊空無一人,竟是不知這些陣法師都住在哪裏,無法,二人只得在城中四處走走,以期盼能遇到什麼人指點一番,誰知,一圈走下來,難遇一人,沈汐想想,便決意挨家挨戶去敲門,一戶一戶過來,卻沒有一個回應的,剛要放棄回院內,路遇城中的一個拐角,荀歧拉了拉沈汐的衣角,指了指一堆表面外圍堆積了很多黃沙塵土,看似經年不曾被動的荒草堆,荀歧的嘴唇無聲微動說著:有靈力的細微波動。
兩人輕手輕腳的靠近草堆,那點細微靈力又忽然察覺不到了,荀歧站在草堆前繞了一圈,幾番閉目細細感知,終於可以確定這裏面應當是有人,也或許不是人。
沈汐清清嗓音,試探道:“閣下可是受傷了?我倆是五洲第一醫藥大家荀家之人。”
並無回答,也無聲響,靈力波動更是一點沒有。
荀歧無聲道:再說一遍。但她手中絹布飛舞,在沈汐重複那句話的時候,瞬間出手將茅草堆擊落,赫然露出一個人頭在其中!
沈汐定睛一看,那顆人頭並不像沒有氣息,活着?何況荀歧也感受到了靈力的波動,他立即口中念道:“風來!”立刻不知何處刮來一陣大風,恰到好處的將這人身上堆積的沙礫吹走,露出襤褸衣衫,上身嶙峋瘦骨,露出的腳腕上一層皮鬆松垮垮的掛着,很顯然是長期未進食的原因,只剩一把皮包骨頭!
“荀...大公子...”這人氣息微弱,說話也沒什麼力氣,喘息之下卻是認出了荀歧,還稱呼她大公子,想必是與荀家認識,但並不太...熟悉。
沈汐想想,從懷裏拿出了一顆糖晶塞進那人嘴裏,那人不知是不是許久沒有吃到東西了,咽下后竟是一陣熱淚盈眶,此時也不能將他丟置在此處,想着自己抱他回去,舉手投足間,又擔心自己抱不動,哪知,荀歧見狀,欲推開沈汐自己上前抱,沈汐一把將那個皮包骨抱在懷裏,兇巴巴對荀歧道:“你別碰!”
到達小院后,沈汐躊躇了一會,想想也不適合讓這人睡自己兩人的床,便讓荀歧抽出一床褥子,放進馬車,又在馬車裏生了盆炭火,將這人放進去,案几上溫了茶水,一切就緒后,那人不知何時早已眼含淚水昏睡過去。
荀歧二人也回屋收拾一番,就聽荀歧道:“我們也準備就寢吧。”
沈汐此時一聽到“我們”、“就寢”這樣的詞便心猿意馬,內心升起一陣極度的歡喜,正偷偷抿嘴笑着,轉身卻見荀歧站在床邊望着那些吃食的碎屑,神色難辨,就聽她淡淡道:“我白日裏說的事情這麼有趣,還需要佐以小料?”
沈汐一臉認真,毫不猶豫地道:“你說什麼我都覺得有趣,若是吃飯可以多吃半碗。”
“...........”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