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血戰之後,如天泣一般,大雨滂沱。
雨幕下,狼煙從加了雨棚的哨站烽火台上滾滾升起,想讓下一座哨站知道,魔物已經攻陷了這座哨站。
可惜雨勢太大,狼煙沒升多高就被雨水沖刷乾淨,根本無法被下一座哨站看到。好在降雨讓道路變得泥濘,魔物們無法繼續進軍,只能就地避雨休整。
入侵這座哨站的魔物數量約有一千,其外形與人類相似,不穿衣服,皮膚青黑厚重,手足皆有利爪,頭上有牛一樣的犄角,因此被稱作青牛鬼。雖然是以素食動物為名,但實際上它們卻是雜食動物,什麼都吃,人類的屍體也在其食譜中。
一具具人類守軍及其家人的屍體被拖進營房,如扒皮一般剝去衣服,粗暴的扯斷撕開,開膛破肚,隨意分食。不光是人類的屍體,它們連死去的同伴也不會放過。只不過因為同類的皮膚又糙又硬,不像人類的皮膚那般細嫩,可以輕易撕開扯斷。而且同類的肌肉太過粗糙,咀嚼起來沒有人類的肌肉口感好,所以它們才會先吃人類的屍體。
在青牛鬼們大口吃肉的時候,哨站南邊一座小山的山洞裏,一對兄妹正躲藏在漆黑的山洞深處。
“哥……我冷……”
已經不知是第多少次,妹妹發出了虛弱的聲音,讓少年感到無比絕望。他已經把妹妹和自己的濕衣服全都脫掉,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裏,用這種方式給她溫暖。可是不管他把妹妹抱的多緊,妹妹還是說冷。
少女發燒了,就在青牛鬼攻打哨站的前一天,也就是昨天。昨晚少年給她煎了葯,今早病情已經有所好轉。若是能讓她安養兩天,就會完全康復了。
然而就是在今天上午,青牛鬼攻擊了哨站。這段時間天氣經常下雨,天氣潮濕,哨站站督又是個尸位素餐的傢伙,疏於對烽火台的保養,以至於在關鍵時刻點不着烽火,升不起狼煙,無法求援。
不光是烽火台,哨站內的軍械非常落後,且嚴重缺乏保養。正規軍在十幾年前就已經用上了使用定裝一體彈的步槍,哨站這邊用的卻還是老舊的燧發槍。而且很多槍械已經生鏽,大量火藥受潮甚至變質。有些火藥桶里裝的乾脆就是沙子,是用來應付上面檢查的,根本無法用來作戰。
這座哨站已經有上百年沒被襲擊過了,大概是從七八十年前開始,這座哨站的站督就成了肥差。倒賣軍械,墾田賣糧,養豬賣臘肉,到了近些年甚至開始種果樹了。哨站里的五百駐軍常年從事農副產品生產工作,幾乎就沒有訓練過,可以說毫無戰鬥力。
直到五年前,有一批中央武官被貶戍邊,連同家人一起被發配到這裏,這座哨站才有了幾十個能打仗的士兵。在青牛鬼進攻哨站的時候,就是他們利用極其有限且落後的裝備拚死抵抗,又抱着乾草上了烽火台,想盡一切辦法點燃了烽火。可惜天公不作美,烽火才剛剛點燃,狼煙才剛剛升起,大雨就降下來了。
就在被貶武官們拚死作戰的時候,站督和他手下的士兵,以及士兵們的家屬早已四散而逃。武官們知道哨站必然要失守,為了保護家人,他們只能讓家人也跟着逃跑,自己留下來拖延時間。
少年就是其中一個武官的兒子,今年已經十五歲的他,本是想留下與父親並肩作戰的,父親卻不許他這樣做,強令他保護妹妹離開。父命難違,再加上生病的妹妹確實需要人保護,所以他只能照做。
然而就算是四散而逃,活命的機會也很渺茫。對於青牛鬼來說,進攻哨站就像是一場圍獵,既然是圍獵,豈有讓大部分獵物都跑掉的道理?它們早就看到有大量的人類從哨站里跑出來,立刻分兵去追。
青牛鬼體型高大,體力和耐力都比人類強很多,大部分人逃跑的時候又帶着大包小裹,嚴重拖慢了逃命的速度,因此包括站督在內的絕大部分人都被青牛鬼逮到殺死,屍體被拖回了哨站,成了青牛鬼的肉餐。
少年本來也帶了些應急用的物件,後來發現青牛鬼追上來,就把這些物件都扔了,只留下一把搏命用的短刀,然後背起妹妹就往山那邊跑。在剛來這邊的時候,少年是個淘氣包,經常去哨站南邊這座山上玩,對這裏的地形很熟悉。他知道那裏有一處隱蔽的山洞,只要能逃到山洞裏,應該就能活下來了。
然而還沒等跑到山腳下,天就下起了雨。少年知道妹妹病還沒好,不能淋雨,可是這周圍也沒有避雨的地方。而且後面還有青牛鬼在追,他不能停下,所以只能冒着雨繼續往山那邊走。最後他們走到了,也進了山洞,少女卻因為淋雨加重了病情,發起了高燒。
少年的年紀已經不小,但是他終究只有十五歲,閱歷十分有限。他不是醫生,也不會醫術,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種情況。
妹妹說冷,他就以為妹妹是真的冷,用正常的取暖思路去給她溫暖,結果卻發現她身體燙的厲害。在他把妹妹抱在懷裏的這段時間,與其說是他在溫暖妹妹,不如說是妹妹在溫暖他。眼看着懷中的妹妹體溫越來越燙,已經變得像火爐一樣,少年心急如焚。
我該怎麼辦???
家裏是有葯的,可是我忘了帶出來……就算是把葯帶出來,也要用鍋煎……想煎藥就得生火,還得有火柴、火引子和柴禾……可是想拿這些東西就得回家,家那邊都是魔物,我一個人回去就是死路一條……
可是不回去的話,妹妹很可能會病死!
少年現在面臨兩個選擇,要麼放棄妹妹的生命,保全自己;要麼冒着生命危險回去取葯和煎藥用的東西,這樣做妹妹還不一定能被救活。
救不活也得救!她可是我妹妹!!
少女不是少年最後的親人,卻是他最後一個直系親屬。母親因為體弱多病,在他六歲時就病逝了,父親不久前為了保護他和妹妹戰死,如果妹妹也死了,這個家就只剩他一個人了。還是少年心性的他,沒有去考慮未來的事情,只想着如果妹妹死了,自己也活不下去了。
於是乎,少年做出了選擇。他暫且放開了妹妹,拿起短刀離開了山洞,打算回家取葯。然而就在他走出山洞的那一刻,天空突然降下一道炸雷,正中他的天靈蓋。他只感覺兩眼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