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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死,因為我後來確實沒追到蘇婉婷。
似乎我有做偵探的潛能,善於跟蹤別人。我和她之間的距離大概有十五米,她的背影我一覽無遺,盡收眼底。時至盛夏,大街滿是“露”的氣氛,身材好的身材不好的都赤膊上陣,我環視四周不難發現若干條絲襪美腿,有的絲襪是雪白的,有的絲襪是黑的,大膽一點的穿着魚網襪,還有光着腿的,誠然,我對此垂涎欲滴以致於有股衝動想要將它撕碎。蘇婉婷的穿着低調,上身一襲潔白的短袖,下面穿着能勾勒出線條的牛仔長褲,胳膊挎着包。在我的印象里她從沒穿過迷你類的褲子,我相信這不是她的愛好,光這一點我就對她更加欣賞。
走了有十分鐘,她進入了一家新華書店,我跟了進去。來到這裏我便鬆了口氣,顯然她是到這裏看書或買書的,而不是私會什麼男朋友。我曾想過蘇小姐的男朋友會是什麼樣子,腰纏萬貫,風流倜儻,英俊不凡,富商大賈,行業翹楚,無論是什麼樣子一定比我好,而我現在什麼都沒有,光有一顆紅亮的心,在這個物慾橫流的社會,一文不值。我相信有情人終成眷屬,但我更相信有錢人終成眷屬,在我渴望得到蘇婉婷的愛的時候,我經常問我自己,你有什麼?要錢沒錢,要長相沒長相,要技術沒技術,要背景沒背景,總之在追求蘇婉婷的道路上,我差強人意。但是她真的很吸引我,確切地說是我真的被她吸引了,以至於我奢望着每天晚上可以夢見她,望和她在夢裏纏綿,如果真是那樣我希望自己能夠睡上三天三夜。我不敢想和她結婚,只求能和她談一次轟轟烈烈的戀愛,那樣的話我的人生一定大放異彩,此生足矣。所以,我一定要努力地追求她,縱然粉身碎骨,我也無怨無悔死在衝鋒陷陣的路上。
蘇婉婷走到了青春文學版塊的書架前,她快速而又仔細地打量着每一本書的封面,不一會兒她就選中了一本書捧在手裏翻閱,我眼神犀利遠遠望見了書名叫《給我一個太陽》,心想書名倒挺有意境,看她一連翻了好多頁才開始看,估計以前讀過。我走到她身邊,裝成偶然相遇。
喲,是你呀。我故作驚喜地說。
蘇婉婷轉過臉看我,記憶的輪廓開始浮現,可一時半會想不起名,就禮節性地回應道:嗯對,你怎麼也在這裏呀?
我胡編道:星期天下午沒課,到書店來逛逛。
她說了一句“哦”后,就沒下文了。
但我要引出下文,我靠近了她一點,因為我和她有過一面之緣所以我們就算認識了,我看見她正翻到書的第十九章,於是寒暄道:你才看到十九章呀?
她突然抬起來頭正視我,這個動作讓我受寵若驚,她問道:怎麼,聽你的語氣像是你看過?
我哪看過,但我迅速反應知道如果回答沒有,結果必定索然無味覺,且對白無法延展。我頓了一下,說:對呀,這本書網上可紅了,起點中文網上就有啊。
蘇婉婷來了興緻,問:你怎麼知道的?
其實我也不知道,只不過這本書的封面上有起點文學網的標誌,我指着標誌道:喏,上面也有註明呀。
她瞭然地說:哦。
我也拿起了同樣的書,象徵性地翻閱,投其所好地問:你很喜歡看書么?
她低着頭“嗯”了一聲。
我問:那你比較喜歡看哪類的呀?
她說:都喜歡。
我問:你為什麼喜歡看這本書呀?
她說:挺有趣的。
一番對話下來,我發覺她的回答言簡意賅,或是對我有所防備,我要趁這個機會用語言和她好好交流,告訴她我是個好人,希望和她交朋友,快把心門打開。
我笑着說:現在網上就可以看小說呀,手機也可以呀,為什麼你要大老遠的跑到書店來看呢?
她又抬起頭看着我,說:電腦跟手機看了傷眼睛,這裏不要錢,環境也好。
我覺得她挺會過日子的,又問:那書看上癮了咋辦,書店遲早要關門的。
她居然笑了,說:真的要是欲罷不能,就買回來咯,上個月就買過,那書挺暢銷的,我怕我再來的時候看不到了就買了。
我發現她的回答有了長度,笑問道:這本書真這麼好看嗎?
她對我真誠地點了點頭。
我說:其實我也喜歡看青春文學,最近也挺無聊的,聽你的,這本書我就買回去拜讀了。
她有點驚訝,繼而莞爾一笑道:聽我的幹嘛,你可以先看看再買。
我紳士風度道:不了,我相信你的眼光。
她見我心意已決,順應道:那你就去。
此話一出,我不得不走,手裏拿着書心中有些不舍,我不知道這次離開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與她單獨地談笑風生。當我剛要轉身離開突然又想到了一個話題,我說:我買了借你看。
她笑着說:好啊。
我深入話題道:那我怎麼借給你呢,要不你把手機給我。
她一聽,愣了幾秒,但還是緩緩地掏出了手機遞給了我。
我尷尬地笑了,說:我不是要你的手機,你能把號碼告訴我嗎,我看完就發信息給你把書借給你。
她看我如此執著,沒有多加思考便把給了我號碼。
要到她的手機號是我的第一步,接下來就是與她頻發信息加深關係,我每天會發三條短消息給她,早、中、晚勻着發,遇到過節生日或特殊情況再加發,我不覺得這是騷擾,因為從短消息的表面來看就是單純的慰問,我一直這麼安慰自己,當然像蘇婉婷這樣的氣質美女不是有應必回的,三條能回一條就不錯了,有時連發幾天都懶得理你,對此我毫無怨言,我覺得這就是美女的腔調,欲擒故縱,若即若離,讓你欲罷不能。我從不詢問她為什麼不回信息,這是世上最愚蠢的問題,她隨便找個借口就可敷衍了事,而且問了會顯得我小肚雞腸。
再到後來我會試着努力將她約出來,以正事的名義多和她接觸,順便請他吃麥當勞或者看電影,以此升華感情。我告誡自己,沒有百分百把握千萬不要向她表白,不然可能功敗垂成。在蘇婉婷面前我經常刻意地表現出好朋友的姿態,盡量避免敏感字眼與敏感話題,對她的愛意諱莫如深,我需要的是時間,我需要與她相處的時間,我相信時間能感化她,能讓她自覺地感受到我對她無言的愛,這才是我想要的。待時間成熟后,我覺得她應該感受到我對她深切關懷,而這種關懷絕對是凌駕於友情之上的,現在,就欠一個表白的時機。在思考表白的日子裏,我又發現了一個新的問題,我一直以朋友的姿態和她交往,不久后卻要向人家表白想要成為她的男朋友,這麼突然,她能接受嗎,我把她當成追求的對象,那她把我當成朋友還是心儀的人,我不得而知。我想過了,對她的表白,無疑最後有兩種結果,要麼深情相擁,要麼形同陌路。我曾想過賄賂她的兩個死黨,想請她們哪位幫忙打探一下她對我的真實態度,若視為朋友,則不必表了;若深有好感,那機會是大大的。我是個理性的人,理性的人就會反覆思考方案的可行性,後來我覺得還是不麻煩她的兩位死黨了,既然是死黨交情一定很深,她們寧願出賣我也不會出賣蘇婉婷,只有作罷。
我決定孤注一擲,我要賭,我要的不只是好朋友,我要向蘇婉婷表達我的愛。像電影裏的一樣,在她生日的那天我請她去了一家比較高檔的餐廳,準備情到濃時向她表白。我喜歡記住美女的生日,因為它可以讓你事半功倍。我點了很多大菜,算不清到底要花多少錢,不為吃飯,只為慶祝她的生日。
我高舉着酒杯,致辭道:來,為你的生日,乾杯。說完,我便將紅酒一飲而盡,吊架地被嗆了兩下。
她則微微抿了一口果汁,小聲說了句“謝謝”。
我挑起回憶道:我們認識有三個月了?
她點了點頭,平靜地說:差不多了。
我又斟了點酒,烘托氣氛道:那再為我們的友誼乾杯。
這個好。她贊同道。
我又想到了一個慶祝的理由,再次舉起酒杯高聲道:預祝你英語六級順利通過。說完,便一口悶了。
她提醒道:六級去年就過了。
我詫異,道:那你又買英語書做什麼?
她解釋道:我想考八級。
蘇婉婷就是這樣優秀,她總會不斷學習,不斷進步,一如既往。
我夾了口菜,雙臂交叉胸前,像個閱歷豐富的大男人,問道:上次我借你看的那本什麼太陽的書看完了嗎?
她立即放下了杯子,欲掏挎包。
我問:你做什麼?
她拿出了那本《給我一個太陽》遞還給了我,說道:不好意思啊,學習太忙了,忘了還給你了。
我掃了書一眼,發現煥然如新。
我又推給你她說:不必了你收下,就當我的生日禮物。我想問的是你覺得這本書怎麼樣?
她敏捷地回應說:內容沒有深度,但挺有意思的。
然後陷入了沉默,我也不想再聊些枯燥的話題,我決定言歸正傳,速戰速決,現在就像她表白。
我低沉地問:你有男朋友嗎?
她覺得不可思議,反問:你說什麼?
我被她一問嚇住了,突然又覺得我的一問是多餘,有男朋友怎麼樣我有權利追她,就算她結婚了又怎樣那還可以離婚。
我在腦子裏將語言組織完好,可我覺得再怎麼組織也沒有“我愛你”來得乾脆簡潔又具有殺傷力。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順好思路,一鼓作氣,誰知邏輯上出了問題,我竟然說:你喜歡我。並且這是一句陳述句。
蘇婉婷更加莫名其妙,瞪大了眼睛,問道:什麼?
我連忙修正道:我,喜歡你。
我本以為我一說完這刻骨銘心的三個字,氣氛會突然變得寧靜,然後她會表現出少女的矜持,含情脈脈,嬌羞欲滴。可這只是我的想像,而現實是她竟然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無所適從,感到不安,看這個反應估計就不是什麼好結果。
蘇婉婷用自帶的紙巾拭了拭嘴,微笑着說:呵呵,你真幽默。
我這哪是幽默,這可是我的肺腑之言啊,被她當作兒戲了嗎,難道我表情不夠投入,還是說說出那句話本來就是個錯誤。
我局促不安,提議道:沒事,你可以考慮幾天再回復我。
她停止了笑,很鎮定地坦誠道: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
這不見得是好消息,我認為她要當場拒絕我,可內心深處卻無比希望她欣然接受我的愛。
沒想到她真的當場拒絕了我,她一字一頓地說:我,不喜歡你。
這三個字一出,感覺就像打老虎機轉到了機會獎,最後機會獎卻無情地將所有的幣給吞了。
既然回答擺在眼前,原因也就於事無補,不過我還是很無助地問了句:為什麼?
她像個長輩笑着說:我一直把你當成……
我立馬攔截道:當成什麼?
她說:當成弟弟。
我感到自己變得渺小,像一個幼兒園的孩子,而蘇婉婷則是經常來看我的大姐姐,而我卻把這位大姐姐當成了夢中情人,這是多麼荒謬的事。
我苦笑道:當成弟弟?
她點了點頭。
我不甘心我相信這是她拒絕我的借口,我追問道:為什麼,我長得不夠成熟嗎?
她淡然地分析道:這和長相沒多大關係,你的言行舉止已經告訴了我你不夠成熟,而我喜歡的是成熟兼成功男士,我一直把你當成弟弟或者朋友。
我堅信她是在忽悠我,掙扎地問道:我哪裏不夠成熟,我能改。
她笑着搖了搖頭,說:你問我這個問題就說明你還不成熟。
我倔強道:又不是選柿子。
她點了點頭說:就是選柿子,成熟的男人才會讓我幸福,而你不成熟,甚至有些……
我又岔道:有些什麼?
蘇婉婷一時想不出委婉的詞彙,就狗尾續貂道:有些幼稚。
我聽了,心碎了,想不到平時親切友好的蘇婉婷蘇大美女對我的點評竟是如此冷酷,自尊心受挫的我自卑地低下了頭。
可能是她發覺言之過重了,連忙安慰道:我不是說你不好啊,我只是說我喜歡成熟的人,像你這種……大大咧咧的性格其他女生一定喜歡的,再說咯你長得也蠻帥的。
蘇婉婷越是安慰我我越是覺得自己越像幼兒園的小寶寶。我感到自己的眼淚開始醞釀,但是我絕不能讓它滴落。
我緩緩抬起頭,裝作若無其事,傻傻地訕笑了一下,問道:之前我哪裏表現得不成熟?
蘇婉婷為難地笑了笑,意思希望我不要這麼糾結。
我請求道:看在咱們朋友一場的份上,這也是我最後一個問題,你就說下我有哪些地方讓你覺得不成熟。
她顯得被逼無奈,陳述道:首先有些不該問的問題你總會問,就像剛才這個問題,第二,記得有一次你請我吃飯,付款的時候卻發現錢包沒帶,哦我不是在計較是誰付的錢啊。第三,有一次你帶我去世紀公園,上車後半個小時你才發現車坐反了。第四,幾乎每次約會,哦不每次有活動你總會遲到。第……
好了,我知道了,這次我錢包帶好了,我去付款了,你慢慢吃,我先走了。我聽不下去了站起身說道。
我頭也不回地走了。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對蘇婉婷的不尊重,我也懶得再思考這個問題,因為從此刻開始我和蘇婉婷就再無關聯了,我只想立馬找到一塊曠無人煙的地方可以讓我盡情地嚎叫,嚎破天,嚎破地,嚎破人世間。
可惜找不到。我卻抬頭看見了KTV,於是我毫不猶豫地跨了進去。這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進KTV唱歌,可惜的是我根本沒唱任何歌曲,我只是對着喇叭瘋狂地吶喊,肆無忌憚地咆哮。我要宣洩,我要釋放,我要釋懷,我要精彩,我要快樂,我要的一切都在這嘈雜的世界裏。
那一夜我醉在包廂的沙發上不省人事,電視上循環播放着謝軍的《那一夜》。那一夜我睡得出奇的踏實,彷彿睡了千年。夢裏的我舉着啤酒瓶追逐着蘇婉婷,每當我要抓住她的時候她卻飄得更遠了,我鍥而不捨地繼續追,最後皇天不負有心人我終於抓住了她,我生氣地問她,你為什麼拒絕我?她卻微笑着說,因我我叫蘇婉婷呀。說完,她便化成了成千上萬隻螢火蟲。站在原地的我痴痴地想着答案,最後終於撥雲見日,我不禁恍然大悟道,原來她就是要婉拒我呀。之後,我就被服務生拍醒了。雖然夢的情節和對話不合邏輯讓人匪夷所思,但它卻牽強地告訴了我被蘇婉婷拒絕的另類原因,比起成熟不成熟我還是更偏向於夢的啟迪。
那一夜我失去了蘇婉婷,我將此事告訴了一個室友,那個室友哲理性地對我說,不曾得到,何談失去。我覺得言之精闢,對他大為褒獎。那個室友很誠實,告訴我這句話是從《風雲》這部電視劇上看到的。我說,原來如此,如此多愁善感的話一定是聶風說的。室友更正道,是步驚雲說的。我不信,於是看完了《風雲》全集卻沒有留意那句話的出現,可能當時我上廁所了,可能我接電話了,可能我疏忽了,麻煩的是我又不得不重頭再看了一遍。
在看漫長電視劇的期間,我的情傷不知不覺的好了。此後,當陽光灑向陽台,照耀着我的身體的時候,我總會為之一振,欺騙自己道,我是步驚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