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雙科上甲
“現在的人啊,越來越不注重字體規範了,回頭真應該跟山長他們說說,以後考試把字跡是否工整也列入考核內容。”
張思齊放下一張寫滿字跡的捲紙,用毛筆在上面寫下一個乙字后,揉了揉眼睛,用拇指摁了摁太陽穴舒緩疲勞。
“一炷香的功夫,默寫一千五百餘字的《學記》,也難怪他們寫不好,教習您就別為難這些小傢伙了。”魏長風在一旁邊批閱答卷邊說道。
“字如其人,這是千載古話,字跡都不工整,人能工整到哪去?還有,你小子雖然在書院呆的久,但也才二十齣頭而已,說話比我這個中年人還老氣橫秋的。”
魏長風抬起頭,看着張思齊:“字如其人?”
“啊,怎麼?”
“我沒記錯的話,范老應該是書院字跡寫的最好的吧?”
張思齊聽聞范老二字,臉上有些尷尬,眼神瞥向別處,岔開話題道:“你那邊有沒有什麼亮眼出彩兒的文章,念一篇來給我聽聽。
“大多中規中矩,特別出彩兒的倒是沒有,一幫十幾歲的少年,談論封侯就是如何建功立業,舒展胸中抱負,也就那麼回事兒。”
“你看看你,剛說完你老氣橫秋又來了,長風啊,回頭多跟師弟師妹們出去玩玩兒,別老跟着那幫老傢伙注經解文,把年輕人的稜角都磨沒了就不好玩了。”
“那要不您去幫我跟跟幾位掌書說說?看看他們放我不放。”
“那還是算了,嗯,年輕人穩重些其實也不是壞事兒。”
魏長風笑笑,繼續翻看着捲紙。
“誒,這篇有點意思,通篇廢話,但是卻一句還算精彩。”
張思齊抬起頭,示意魏長風念出來聽聽。
“將軍膽氣豪,策馬橫戰刀。”
“念那句精彩的,廢話不用念。”
“拜將封侯無限好,白骨相撐死同袍。”
“嗯,是比其他的稍微強些,總算是跳出自我的建功立業,看到點封侯以外的東西,誰寫的啊?”
“霍鈞。要不沖這句話的份兒上我給個上甲吧?”
“不急,先把這卷子抽出來,上甲每科只能有一個,再看看。”張思齊道。
魏長風依言把霍鈞的答卷單獨拎出放在一旁。
“張教習,魏公子,天色已經很晚了,要不還是先休息吧。”林叔從二樓走下來,手裏拿着嶄新的蠟燭。
“沒事兒林叔,我們是修行人,精神比普通人好些,您先去睡吧,不用管我們了。”魏長風笑着起身接過林叔的蠟燭,把即將燃盡的蠟燭換下。
林叔給二人一人倒上一杯熱茶后道:“那老朽就先上去了,廚房有些糕點,二位若是餓了可拿些充饑。”
張思齊笑着點了點頭。
等林叔上樓回房后,張思齊問道:“長風,院長有沒有說,數科的考題這麼簡單,什麼樣兒的給甲?”
“四五都可,數科這次本來就沒打算錄入成績。”
“成吧,為了當年一揖的事兒,山長和幾位掌書監院也不怕外人說書院徇私。”
“反正咱們自己不說也沒人知道,還有,當年啥事兒啊?”魏長風好奇問道。
“那時候你還小。”
“給說說唄,我也挺好奇的,啥一揖啊?”
“你聽說過神威王馬踏鹿州各大宗門的事兒么?”
“聽過一點,真有這事兒啊?我還以為是好事兒的人鼓噪的呢。”
張思齊點頭道:“確實有,當時天下初定,不服王化的宗門甚多,神威王張淮信領了當今聖主旨意,帶着三千鐵騎把鹿州所有宗門勢力踩了一遍,不肯低頭的直接被鐵蹄踏平山門,反抗的直接被當場格殺。”
“那咱們書院低頭了?”
“咱們書院例外,神威王到了書院山腳后翻身下馬,獨自一人徒步登山,到了書院門口作了一揖后就離去了,都沒叫門兒。”
“那這位神威王還挺知書達理的么。”
“可惜咯。”
“可惜什麼?”
“批你卷子吧。”
魏長風悻悻然低頭閱卷,突然眼前一亮,激動道:“誒誒誒!教習,我又發現一句!這句寫得好!”
“念!”
“太平本是將軍定,不許將軍見太平!”
張思齊眼中流光閃過,反覆呢喃了幾句后問道:“考生叫什麼?”
“李玄策。”
“李玄策?姓李,玄策,有點意思了。”
“這個能給上甲不?”
“再看看,不急。”
魏長風把李玄策的試卷也拎出來和霍鈞的放在一起。
“這怎麼有個交白卷的?”
“誰啊?”
“靈動。”
“那個小傢伙啊,除了那就其他兩科給個甲,那孩子天資不錯。”
“不是,他禮科和書科都是白卷。”
張思齊手抖了抖,有些無奈。
片刻后,魏長風又抬起頭,目光中帶着震驚,看向張思齊,沒有言語。
感受到魏長風目光注視的張思齊疑惑道:“又怎麼了?”
“我把上甲給出去了。”
“李玄策?還是霍鈞?”
“都不是。方桓。”
“方桓!?”
魏長風把方桓的試卷遞給張思齊。
“字跡有些潦草啊,不過勉強還算能看。”張思齊接過捲紙,低頭看去。
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
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這……這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寫的?不可能吧?”張思齊難以置信問道。
“我自小跟着幾位掌書長大,閱書無數,這首詩,經史詩籍中未有記載。”
張思齊沉默過後道:“這上甲……給的不冤。拿回去給書樓那幫老傢伙看了,怕是會引起軒然大波。”
“教習,你再看看他數科答案。”魏長風道。
張思齊目光下移,看到捲紙上那個“萬”字后,愣了愣,道:“這小子怎麼想的?這麼簡單的題還能胡寫呢?”
“這是目前為止,唯一一個非四非五的答案。”
“可是這答案也差的太多了。”
“你忘了《道經》么?”
“你是說……三生萬物?”
魏長風點了點頭道:“這些答案里,非四即五,只有這一個與眾不同,要不咱們把數科的上甲也……”
“這是數科!《道經》作答算怎麼回事兒?”
“那數科就評不出上甲了。”
張思齊把捲紙交還給魏長風,擺了擺手:“算了,隨你吧。”
魏長風接過捲紙,笑道:“張教習,我怎麼感覺你對這個叫方桓的小傢伙有氣啊?”
張思齊揮了揮手,不予回答。。
能沒氣么?神鹿侯親自來施壓,一向秉公的書院竟然為了當年一件小事兒就降低數科難度,張思齊心裏對這個名叫方桓的少年確實十分不滿。
“方桓是吧,走後門兒是吧,你爹是你爹,你是你,看你回頭進了書院本教習怎麼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