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仙門劉向
“葯老先生?”
“老藥頭!”方桓驚喜道。
一個高大老人,穿着灰色的袍子,背着竹簍走來,身材挺拔,精神抖擻,一點都不像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
老人走到要跪下的方柔身邊,用袖袍扶住方柔的手臂,轉過頭道:“花姑,看在老夫的面子上,你就別難為這對母子了。”
“葯老先生,這小雜種一點教養都沒有,還用刀恐嚇我,就這麼算了的話,讓我花姑的臉往哪擱?讓我兒子劉向的臉往哪擱?讓仙門……”
葯老先生抬起手臂,打斷花姑的話,道:“若是劉向回來了,讓他來找老夫,這小子的斷腿還是老夫接上的,應該給會給老夫一個面子。”
花姑漲紅了臉。
若是別的村民,花姑大可以不給他們面子,但是這位葯老先生不行。
葯老先生是龍尾坡唯一的郎中,村裡人幾乎都找他看過病,劉向小時候上山玩摔斷了腿也是葯老先生給治好的。
得罪誰,花姑也不想得罪這位葯老先生,自己以後的日子還得在龍尾坡過,誰能保證自己這輩子不生病呢?
“好,磕頭就免了,但是我家老四讓這小子砍斷了胳膊,這筆賬……”
葯老先生擺了擺手,道:“皮肉傷而已,回頭去我藥鋪抓藥,不收你銀錢便是。”
花姑急道:“那可不行,我家老四傷了胳膊,沒法下地幹活,現在入秋了,還等着收地呢,我們家得少收多少地啊!”
葯老先生從袖袍里甩出一錠銀子扔給花姑,轉過頭不再理會花姑。
得了銀錢的花姑迅速把銀錠揣進懷裏,恨恨地白了一眼方柔,轉過頭拉着劉老四道:“看在葯老先生的面子上,先饒過你這個狐媚子,咱們走!”
“散了散了,做飯吃飯,還得下地幹活兒呢。”
鄉親們也關上門窗,各忙各的。
“多謝葯老先生了,所欠的銀錢回頭……”方柔盈盈對老人施了一禮。
葯老先生擺了擺手,道:“從這小子工錢里扣便是,方柔你體弱,回屋子吧,別讓風吹着了。我要帶着這個臭小子進山採藥了,再不走天黑都未必能回來了。”
方柔點點頭,對方桓道:“桓兒,你要聽葯老先生的話,不許添亂。”
“放心吧娘,你已經說過很多遍了,我可是老藥頭的得力助手,才不會添亂呢。是吧老藥頭?”
葯老先生翻了個白眼,沒說什麼。
——————
龍尾坡背靠紫雲峰,常年以來葯老先生都是帶着方桓在紫雲峰採藥。
每當晴天的清晨,紫雲峰峰頂都瀰漫著紫色雲霧,聚而不散,故此得名紫雲峰。
方桓瘦弱的身影在山林間極為靈活,而看年紀已經有七十歲出頭的葯老先生在山間行走的速度絲毫不慢與十二歲的少年。
“老藥頭,你說村裡那些人怎麼總跟我們娘倆過不去啊,我和我娘又沒招惹他們,今天謝謝你了啊。”
“臭小子,少跟老夫來這虛頭巴腦的,我問你,《荒古天真論》背的怎麼樣了?”
“荒古之人春秋皆度百歲,年逾百而動作不衰,何也?因其合於四時,調於陰陽,法以天地……”
“《四時調神大論》”
“春三月,此謂發陳。天地俱生,萬物以榮,夜卧早起,廣步於庭,被發緩形,以使志生……
——————
等到方桓跟葯老先生回到村子時已經是傍晚了,兩個人的竹簍里都裝着滿滿的藥草。
平日裏相對來說還算平靜的龍尾坡,今日居然喧囂不已。
“被仙人收作徒弟的劉向回來了!”
“花姑家大擺宴席,召集村民去吃飯呢!”
“劉向走了三年,花姑天天把兒子掛在嘴邊上,今兒個兒回來了,指不定又怎麼作妖呢。”
“走吧走吧,白吃的宴席誰不去啊?”
方桓翻了個白眼,並沒有打算去湊這個熱鬧。
只是昨天晚上剛砍了劉老四,今天早上又跟花姑鬧了一場,劉向趕巧在此時回來,但願不要再來找自己和娘親的麻煩才好。
跟着葯老先生回到藥鋪,放下竹簍里的草藥後方桓就匆匆趕回家裏。
娘親還沒吃飯呢。
“娘,我回來了!”
方桓推開家裏院門走進院子,小心翼翼喊了一句,生怕聲音太大驚擾到娘親。
“娘?”
沒有聽到方柔的回應,方桓又叫了一聲。
還是沒有動靜。
“難道娘出去了?”
方桓疑惑地推開屋門,看到火炕上躺着的女子靜卧不動,不聲不響,一時間心裏有些忐忑,急忙快步走到床邊。
映入方桓眼帘的是娘親蒼白秀美的臉龐,方柔死死地咬着嘴唇,眉頭緊皺。
“娘?”
方桓不敢用力搖晃喚醒方柔,焦急地拉起方柔右手手腕,食指搭在方柔脈搏上。
脈象虛弱不堪!
“娘你怎麼了?”
今天早上走的時候娘親還好好的,怎麼晚上回來就昏迷不醒了?脈象居然如此虛弱。
方桓急匆匆跑出屋子鎖上屋門。
去藥鋪!找老藥頭!
等方桓跑到藥鋪時,看到一個身穿白衣,背後負劍的挺拔身姿站在藥鋪門口,微微彎腰對着葯老先生拱手施禮。
“當年若非葯老先生施救,斷了一條腿的劉向哪能有今日風光?所以請老先生一定要赴宴,以表劉向的感激之情。”
方桓有些錯愕,這是……劉向?
劉向比方桓大三歲,以前在村子裏每天弔兒郎當正事兒不幹,自封龍尾坡小霸王,十足的痞子一個,經常仗着身高體壯欺負村裡比他年紀小的孩子。
因為花姑不滿方柔的緣故,方桓可是劉向重點“照顧”的對象。
但此刻的劉向,身姿挺拔,彬彬有禮,全然看不出當年那副流里流氣的痞子模樣。
葯老先生擺了擺手,道:“老夫生性喜靜,赴宴什麼的就免了吧。”
“這……”
劉向臉色有些為難,腳步踟躕,不肯就此離去。
“老藥頭,你快跟我去看看,我娘她……”
雖然驚訝於劉向的變化,但是娘親的病情為重,方桓也顧不得劉向,邊跑邊衝著葯老先生喊道。
劉向回頭望來,看到方桓后非但沒有露出以往凶神惡煞的表情,反而揚起一抹笑容。
笑容十分親切和善。
“怎麼了?”葯老先生皺眉問道。
方桓跑到藥鋪門口,氣喘吁吁,彎着腰,兩隻手撐着膝蓋道:“我娘……我娘她昏迷了,脈象特別……虛弱,老藥頭,你快跟我回去看看吧。”
葯老先生點點頭,轉身走回屋子去取藥箱。
劉向轉過頭,抬起一隻手搭在方桓肩頭,語氣平和道:“方小弟,好久不見,以往年少不懂事,多有得罪,你莫要放在心上,另外我也聽說了昨夜和今早的事,我代家父家母向你道歉。”。
方桓一愣,這個真是劉向么?
見到方桓錯愕的眼神,劉向繼續笑道:“既然方嬸子有恙,我就不在這裏打擾了,待會兒若是方嬸子病情有所好轉,歡迎方小弟和嬸子到我家裏赴宴。”
在方桓錯愕的眼神中,劉向轉身離去。
仙門真有化腐朽為神奇的手段???
“好了,小子,走吧。”葯老先生背着藥箱走出藥鋪,對方桓道。
藥鋪離方桓家不遠,方桓一路拉着葯老先生很快就回到自家屋子。
看着葯老先生皺起的雪白眉毛,方桓心中焦急不已。
許久過後,葯老先生鬆開把脈的乾枯手指,張了張嘴,卻還是沒出聲。
“老藥頭,怎麼了?你倒是說話啊!我娘怎麼了?早上還好好的現在怎麼就……”方桓聲音有些發顫。
葯老先生面色凝重,緩慢道:“心死之人,無葯可醫。”
“無……無葯可醫?”
方桓如遭雷擊,腳步晃了晃,好不容易穩住身形,一把抓住葯老先生的袖袍,嘴唇顫抖:“救……救……”
“若是能救,老夫會袖手旁觀么?”
“怎麼會這樣?早上還好好的……早上還好好的!”
方桓一下子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氣,跪倒在地,滿眼淚水看着母親。
“心火上涌,五臟俱焚,你娘本來就體弱多病……最重要的是,她完全沒有了活下去的念頭……否則老夫也還能救……”葯老先生搖頭嘆氣道。
“娘……娘,你睜開眼看看我啊娘!我是桓兒啊!”
“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啊娘。”
“你別丟下桓兒啊娘,求求你了娘。”
方桓把臉埋在被子裏失聲痛哭。
“唉……”葯老先生嘆息一聲,背上藥箱走出屋子。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淚水浸濕了被褥,方桓拉着娘親冰冷的手腕,萬念俱灰。
“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方桓摸了一把淚水,衝出屋子院子,跑到隔壁用力砸着瘦猴兒家的門。
“誰啊誰啊?輕點砸,砸壞了你賠啊。”瘦猴兒罵罵咧咧推開屋門。
因為一向跟劉老四不對付,今天的大席並沒有人請他。
“今天誰來過我家!?”方桓近乎嘶吼着發問。
“今天?今天下午花姑好像來過吧。”瘦猴兒打開大門,倚在門上,抱着膀子答道。
“她來幹什麼了!?”
“也沒幹啥,就是跟你娘說了兩句話,具體說啥我沒聽着,說完就走了。”
“花姑!”方桓咬着牙握緊了拳頭。
“我說你小子怎麼了?”瘦猴兒看着少年十分奇怪。
方桓沒有再理會瘦猴兒,反身沖回自家院子,在柴堆旁拾起了那柄砍柴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