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絕美舞蹈

40,絕美舞蹈

主席上不知道公主和皇上說了句什麼,笑語聲忽地安靜下來,紅姑也立即收聲,不大會李延年緩步而出。李延年冠絕天下的琴藝在長安已是街知巷聞,可是真正能聽到他琴聲的卻沒有幾人,末席這邊立即響起了低低的驚嘆聲。李延年向皇上和皇後行完禮后,坐於一旁,有侍女捧上琴,擱於他面前。眾人明白他要獻琴都忙屏息靜氣。

李延年神色中帶着幾分漠然,隨手輕按了幾下琴弦,卻並未成曲,在寂靜中撩得眾人心中一驚,紅姑看向我,我搖了搖頭示意她別急。李延年似乎深吸了口氣,容色一整,雙手拂上琴弦,竟沒有任何起音,只一連串急急之音,密密匝匝傾瀉而出,宛如飛瀑直落九天,砸得人喘不過氣。琴音一波又一波,一波更比一波急,逼得人心亂得直想躲,卻又被音樂抓得逃不掉、掙不開,連一直冷淡的霍去病都抬頭看向李延年,側耳細聽。

一連串的滑音后,驟然轉緩,一縷笛音在琴聲襯托下響起,柔和清揚,引得心早已被逼迫得失去方寸的人都立即轉向笛聲起處。

晚風徐徐,皓月當空,波光蕩漾。月影入水,湖與天一色。一隻木筏隨風漂來,一個女子背對眾人,吹笛而立。朦朧月色下,裙袖輕飄,單薄背影帶着些紅塵之外的傲然獨立,又透着些十丈軟塵的風流嬌俏。弱不勝衣之姿,讓人心生憐惜,可高潔之態,又讓人又不敢輕易接近。

眾人的心立即安定下來,正靜靜品笛時,笛音卻漸低,琴聲漸高,不同於起先的急促之音,這次是溫和舒緩的,伴着木筏悠悠漂到湖中心。

眾人此時已顧不上欣賞李延年難得一聞的琴音,都只是盯着木筏上的女子。李妍轉身面朝皇上和皇后的位置襝衽一禮,眾人竟然齊齊輕嘆口氣,月色朦朧,只覺得女子長得肯定極美,可這美卻籠着一層紗,怎麼儘力都看不清,越發勾得人心亂意急。

李妍行完禮后,水袖往前一甩,伴着音樂竟然直直從木筏飄落到水面上,席上都是驚呼一聲,有人手中的杯子摔裂在地,有人手中的筷子掉落,連我都是一驚,眼睛不眨地盯着李妍,一時間不明白她怎麼能婷婷玉立在水面。

凌波微步,踏月起舞,羅帶飄揚,裙袖颯纚,只覺得她本就是水中的神女,仙姿縹緲,方能在這一方湖面上來去自如,腳踩水波,與月影共嬉。

眾人都是滿面震驚傾慕,神態痴迷,李延年的琴音忽然一個急急拔高,李妍揚手將手中的月白羅帶拋出,眾人抬頭看向飛舞在半空中的羅帶,琴聲居然奇妙地貼合著羅帶在空中的飄揚回蕩,引得眾人的心也隨着羅帶起伏低落,驀然低頭間只掃到一抹俏麗的影子落入水中的月亮中。月影碎裂,又複合,佳人卻已難尋,只餘波光月影,一天寂寞。

也許最早清醒的就是霍去病、衛將軍和我,眾人仍舊痴痴盯着湖面,我扭頭去看皇上,卻看見霍去病和衛將軍都只是看着衛皇后,而衛皇后嘴邊含着絲淺笑,凝視着湖面,可那眉端卻似乎滴着淚。我突然不願再觀察皇上的神情,扭回了頭,掃眼間只看李敢也是一臉讚歎,而李延年一直低頭盯着琴,看不清神情。

紅姑碰了下我的胳膊,示意我看李敢。只見李敢一臉驚嘆傾慕,身子不自禁地微微前傾。

一地鴉雀無聲中,皇上突然對平陽公主說:“朕要召見這個女子。”紅姑立即握住我的手,笑看向我,我略微點點頭。

李敢的手輕輕一顫,杯中的酒灑到衣袍上,他怔了一瞬,眼中的悵然迅速斂去,依舊談笑自若。

平陽公主笑着微躬了下身子:“皇上早已說過要召見,昨日李延年曾為皇上彈唱過一首‘傾國傾城’曲,她就是曲子中的那位傾國傾城的佳人。”

漢武帝喜極而笑,有些自嘲地說:“朕連她容貌都還未看清,就覺得她已經擔得起‘傾國傾城’四字,她如何可以立在水面跳舞?”

平陽公主笑說:“皇上不妨猜猜。”

皇上又看了眼湖面,“是否在湖下打了木樁?”

公主拊掌而笑:“我忙碌了幾日的功夫竟被皇上一語道破。”眾臣都做恍然大悟狀,讚佩地看向皇上,只是不知道幾個真幾個假。霍去病卻只是端着杯酒慢啜細品,神色淡然。

一場晚宴賓主盡歡,或者該說皇上盡歡,和樂融融地散去。我和紅姑站在暗處等人走得差不多時,才攜手向外行去。

紅姑滿臉喜色,我卻高興不起來,很多事情懂的是一回事情,親眼看到它的發生又是另一回事情,當年的衛皇后也曾在這個府邸中因為一曲清歌引得皇上注意,今夜另一個女子在她眼前重複了她的傳奇,皇上今晚燈下看李妍時,可會有片刻記起多年前的衛子夫?

幼年時最喜歡參加宴會,覺得熱鬧非凡,大家都很高興很快樂的樣子,單于在時更是個個妙語連珠,阿爹有時不想去時,我還痴纏着去,今日再次坐在皇室宴席上,才真正看清了富貴繁華下遮藏的全是冷清。

我突然很想阿爹,心緒低沉中腦中浮現的是九爺的身影,很想去看看他燈下溫暖的身影。一盞燈,一個人,一屋的平安溫馨,“紅姑你自己先坐車回去吧!我想自己走一走。”

紅姑細看了我幾眼,柔聲說:“去吧!不要想太多,不是李妍也會有別人,這世上男兒多薄倖,女子多痴心,衛皇后是聰明人,會懂得如何安然處之。”

月色鋪滿石街,柔和的銀色光華流淌在飛檐屋角,偶有幾聲狗叫襯得夜色越發靜謐。正沿着長街快步而行,一輛疾馳而過的馬車忽地在前面猛然停住,霍去病從馬車上跳下,凝視着我問:“你怎麼在這裏?剛才你也在公主壽宴上?”

我輕點點頭,他冷冷地說:“真要給你道喜了。”我咬着嘴唇未說話,自顧向前行去,他對車夫揮了下手示意他離去,默默在一旁隨行。我本想請他離去,可看到他的神色,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安靜地走着。

馬車的軲轆聲漸漸遠去,夜也如我們一般沉默下來,長街上只聞我們的腳步聲,踢踢踏踏地響着。

霍去病看着前方,輕聲說:“有些事明白是一回事情,看着它發生在眼前又是一回事情。”我低聲道:“我明白,你若心裏不舒服就罵我幾句吧!”

他側頭看着我笑搖搖頭,“就算心裏有氣,現在也散了,難得見你如此低眉順眼,何況這本就是預料中的事情,只是沒有想到李妍的出場竟然是步步為營,一擊大勝。”他慢慢吟道:“‘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李妍簡直深諳用兵之道,先讓李延年用一首曲子引得皇上心思大動,卻因為公主壽筵顧不上立即召見,只能在心裏思慕。再又奇兵突現,克敵於先,如果等着皇上召見就落於被動,天時地利都不見得能如意,今晚的一幕真正精彩。”

月色很好,鋪滿長街,可我依舊只能看清眼前一點的路,長街盡頭有什麼,我看不清。李妍和劉徹的初相逢,以有心算無心,李妍大獲全勝,可以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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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情緣之大漠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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