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火車旅行

第12章:火車旅行

這是一個晴朗的日子,幾道長長的雲彩在天空裏相互交織在一起,看樣子是幾架飛機先後經過留下的幾道飛機雲。

天空也許不會留下鳥兒飛過的痕迹,但是任性的“人造大鳥”卻並非如此。

不過也好,也正是因為這些“人造大鳥”在天上任意踩踏,才有了天上這些帶有一點鋸齒邊邊的白帶子,顯得這蔚藍的天空不那麼單調,反而更加寧靜,祥和。

就是要在這樣的天氣出門拜訪朋友。即使有些冷,但只要天氣是好的,沒有風,沒有雨,沒有雪,就是個出行的好天氣。

當然了,這樣深秋的英國,雖未入冬,卻也是夜裏冷到結霜。大早上,雖是陽光明媚,但那種刺骨的寒風吹過來,像一根一根隱形的箭,從肌膚刺穿,再到腠理,再到骨髓。穿得越深,痛得越久。

起初太陽還在地平線掙扎的時候更是又冷又黑,婧芝沒有辦法,只好穿着她那最厚的駝色高筒靴,搭配黑色的羊毛絨打底褲,再套上一件亮紅色的高齡風衣。從衣領到膝蓋上端,縫在大衣上的、可以扣緊的黑色菱形大口子一個個被扣得緊緊的,確保不會有一絲寒風“見縫插針”。這樣的行頭還差一個背包,婧芝想了想,最後她決定背一個亞麻色的長款挎包。

她走到黑色的衣櫃前面,輕輕踮起腳,拿起放在衣櫃頂層的亞麻色挎包,輕輕拍打幾下,放心地將它斜斜地背在自己的肩上。

還是拿着那把雨傘吧,雖說是有點大,卻可以防風防雨。若是回家的時候突然間下起雨來把自己淋濕了,在這樣冰冷的天氣里,肯定是要感冒的。

想着想着,婧芝不知不覺已經走到卧室門口的全身鏡前,她耐心地打理她那一頭烏黑的披肩長發,想着出門的時候可要精神點。

婧芝從容地走到她的卧室門口,挎起那把銀色的雨傘,輕輕推開卧室門。

今天是星期六,現在剛剛早上七點多,公寓裏很安靜,琪兒還在呼呼大睡。

婧芝輕手輕腳地走出卧室,轉身按下門邊白織燈的開關。

卧室里的燈一下子被關上,公寓過道里的燈還沒開,屋子裏光線一下消失,讓婧芝突然開始害怕起來。看來在這麼早的時間出門,還真是有點恐怖呢!

婧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地吐出來。如此反覆幾次之後,她終於鼓起勇氣關上自己卧室的門。

過道里一片昏暗,沒有一絲光線,像夜晚一樣黑得可怕,一點黎明的生機都沒有。婧芝輕輕抬起腳,往前挪動半步。緊接着,她又抬起腳向前輕輕踢一下,碰到木板搭建的階梯才放心地邁開腳踏上去。

“吱嘎,吱嘎…”婧芝已經非常小心了,但老舊的走廊卻怎麼也不甘寂寞,發出清脆的響聲。現在的婧芝只希望隔壁的琪兒睡得沉一些,不要被自己的腳步聲驚醒。

其實婧芝也是多心了,今天早上凌晨三點多琪兒才睡着。她沒有多少煩心事,這時正在床上呼呼大睡呢!

婧芝把手上的雨傘輕輕放在門邊倚靠着牆,從風衣左邊口袋掏出她的那一串鑰匙。她在黑暗中摸索了兩秒鐘,終於摸到那一把古老的英式大門的鑰匙,把它牢牢地攥在手裏。

可是,婧芝另一隻手來來回回摸索了好半天,急得她頭上直冒冷汗,好不容易才摸到大門上懸挂的鎖孔。

婧芝激動地顧不得聲音大小,連忙把鑰匙插進鎖孔,“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的聲音隨即傳來。幸好婧芝動作還算麻利,不然琪兒的美容覺就泡湯了。

婧芝用右手轉下長長的銅把手向後用力一拉,門終於開了。婧芝右手繼續拉門,左手抓起牆邊的雨傘,把她自己的身子往打開的門縫裏面擠。

踩了這麼高的坡跟靴子腿腳還如此快速也真是難為婧芝了。

到了門外,婧芝兩隻手用力拉一把門外的銅把手,再用力一拽,只聽得“嘩啦”一聲,大門終於關上,公寓裏只留下琪兒一個人靜靜地躺在床上安睡。

婧芝深深地呼了一口氣,這下總算是沒有把琪兒吵醒。

大門外,走廊的燈已經被婧芝的腳步聲叫醒,把走廊照得十分明亮。

看到了光明,婧芝便不再害怕。她不慌不忙地把手裏的鑰匙往鑰匙孔里輕輕一插,隨着“啪嗒啪嗒”幾聲響,婧芝很輕鬆地就把大門從外面鎖好。

雖說是住在富人區,已經足夠安全,但一想到琪兒還一個人在家裏,婧芝毫不猶豫地決定一定要把大門鎖上,好確保琪兒的人身安全。

這下琪兒可以一個人在家裏好好睡一覺了,婧芝心裏暗暗想着。現在的她已經買好了熱巧克力和麵包,正在火車站裏的一家小咖啡店吃早餐。

幾分鐘之前,婧芝已經在火車站取了她事先在網上訂的火車票。再過不到半個小時,婧芝的火車就要到站。婧芝津津有味地咀嚼着嘴裏的麵包,不時看一下表。

不一會兒,她喝完手裏的熱巧克力,用紙巾擦了一下嘴唇,打眼看了一下,發現除了挎包和雨傘沒有其他的東西需要帶走,便站起身,邁着輕盈的腳步離開這家火車站旁的小咖啡館。

穆塔斯是英國的大站,火車站裏總是人滿為患,再加上今天是星期六,以家庭為單位出門的人絡繹不絕。婧芝不得不提前到自己的檢票口排隊等待檢票。

今天的天氣晴朗,要出遠門的人看上去氣色都很不錯,神采奕奕,想必這是聖誕節之前的小狂歡吧。

婧芝一個人慢慢地向前挪動,她要乘坐的火車很快就要檢票。

走到檢票口,婧芝把自己的火車票送進一台檢票機,檢票機不言不語,只是冷漠地吞噬了婧芝的火車票。婧芝心頭一驚,猶豫了一下,見檢票機粗魯地吐出了自己的火車票,便迅速向前邁了兩步,急忙從檢票機的另一端抽走剛剛在手心裏焐熱的火車票,快步向站台走去。

婧芝依舊一個人緩緩前行,走到自己的站台,見到前面有一輛紅皮的火車頭。她抬頭看了一眼電子站牌,知道這一輛便是她要搭乘的火車,便放心地繼續向前走着。

在網上訂票的好處在於可以提前選取座位。婧芝已經在網上給自己選擇了一個靠窗而且是面朝行駛方向的座位。

婧芝輕輕踮起腳,把她那長長的雨傘放到火車上層置放物品的隔間裏。確認自己的傘平穩地在隔板內側安睡后,婧芝才安下心,俯身坐到自己的座位上,靜靜地等待火車開動。

這一輛火車開往哪裏對婧芝來說並沒有那麼重要,因為她不需要坐到終點站,而是必須在中途的一個小站下車,再換乘另一輛火車。她的目的地是英國的另一座大城市,恩諾特。

婧芝剛剛坐穩,一抬頭便看見一對老夫婦邁着沉重的腳步一點點向她靠近。

男的頭髮已經全白,頭頂的頭髮已經完全掉光,只在鬢角兩側和後腦有稀疏的白髮長出,大約有兩指那麼長。他手裏提了一個方形的木箱子,比普通的公文包要大一些,看起來已經有好些年頭。

短頭髮的老奶奶也已經白髮蒼蒼,她那既蓬鬆又略帶捲曲的頭髮讓婧芝想到她最喜歡喝的熱巧克力上面經常漂浮的一團白白的奶油。

老奶奶身穿一件深灰色大衣。她手裏拎了一個墨綠色布包。這布包因為洗過很多次表面已經有些發灰,看上去很老舊。

她先在婧芝身邊坐下,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老爺爺跟在老奶奶後面,提箱子的手在打顫,看了着實叫人心疼。

見到老奶奶已經在婧芝身邊坐下,老爺爺腿站着不動,用力把手裏的木箱子舉過頭頂。

婧芝看到老爺爺顫抖的手,害怕他舉起的箱子太過沉重,超出他的負荷,便站起身來,想要幫他一把。

可是,沒等到婧芝伸出手來,老爺爺卻已經成功地把箱子放到婧芝頭頂的隔板上。

他沖婧芝笑了笑,有些許謝意,又有些許得意。

正是他那臉上因為剛剛用力而產生的紅暈讓婧芝感受到他生命的活力。真是寶刀未老啊!想到這裏,婧芝趕緊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也衝著老爺爺微微一笑,露出讚賞的神情。

老奶奶挨着婧芝坐在她身旁,老爺爺坐在老奶奶對面。婧芝對面的座位依舊是空着的。

沒過多久,火車開始緩緩向前移動。

老奶奶從布包里掏出一份報紙,遞給坐在她對面的老爺爺。老爺爺接過報紙,津津有味地看起來。老奶奶又從包里拿出一本淺綠色封皮的厚書,全神貫注地讀起來。

婧芝沒有帶書。她容易暈車,很難在移動的火車上注意力集中地閱讀。每次坐火車或者飛機的長途旅行,她只會望向窗外,靜靜地聽音樂。

婧芝把耳機塞到耳朵里,打開MP3的開關,調到她最近非常喜歡的一首歌,開啟了單曲循環模式。

“親愛的孩子,來吃些糖果吧!”老奶奶從包里抓了一把幾種顏色的包裝紙包着的奶糖,撒到婧芝面前的小桌上。

“啊,謝謝您!好棒啊!您真是太好心了!”

老奶奶聽到婧芝這麼說,笑得臉上的皺紋堆疊在一起,好像一陣清風拂過湖邊的蘆葦,搖擺地重疊成相互交錯的縷縷波紋。

婧芝害羞地從桌上拿起一塊白色包裝紙包裹的奶糖,剝開包裝紙,放到嘴裏。她發現這奶糖看上去跟小時候吃的大白兔奶糖差不多,口味差別也不大。

原來全世界的奶糖吃起來口味都差不多,婧芝心想。

“多拿幾塊吧,親愛的孩子!”老太太溫柔地說完,伸手拿了幾塊糖,塞到婧芝的手裏。

婧芝感到非常意外,她沒想到一個從未謀面的英國老奶奶竟然會對她這個年輕的外國人這麼熱情。

她開心地把手裏的糖果收起來,只留下一塊放在她面前的小桌上。

老奶奶看了婧芝一眼,微笑着從包里拿出一份報紙,拿在手裏搖晃幾下。

“你需要報紙嗎?”老奶奶的語調溫柔地好像春風輕輕撫摸着剛剛發芽的新柳,又像是一位慈祥的祖母在哄着自己的小孫女。

“我想我暫時不需要,”婧芝委婉地拒絕了老奶奶的好意,卻又帶着感激的口吻說道,“謝謝您!”

老奶奶聽到婧芝的話,沒說話,只是安靜地把報紙放回包里,捧起手裏的書,一個人默默地看起書來。

婧芝拿起桌上留的那塊奶糖,打開包裝,放進嘴裏。感覺這次是香蕉口味的,吃起來感覺跟剛才那塊大不一樣。

老奶奶看到婧芝吃得津津有味,露出慈祥的笑容。

婧芝看到老奶奶盯着她看,害羞得臉蛋微微發燙。

老奶奶看出婧芝有些不好意思,便默默地低下頭,安詳地看書,不再言語。

過了好一陣子,火車緩緩地在一個小站停靠下來。

婧芝用兩手拖着下巴,出神地看着窗外的風景。

站台上步履匆匆的乘客在晨光的沐浴下是如此充滿活力。大家拿着各自的行李,在鐵軌一側的站台上穿梭。

天已經大亮,黎明之後是一個晴朗的早晨。

婧芝一個人發獃,沒有注意到她對面的空位上已經坐了一位剛剛上車的乘客。

火車緩緩開動,站台上的行人漸漸消失在婧芝的視線里,緊接着映入她眼帘的是一片枯黃的草地。婧芝看得十分專註,絲毫沒有注意到她對面的空位上現在正坐在一位俊朗的青年。

“你在看什麼呢?是天空裏漂浮的白雲嗎?”一個溫柔清脆的聲音傳進婧芝的耳朵,打破了車廂里的安寧,把婧芝看欣賞風景的好興緻一掃而光。

婧芝把臉輕輕轉過來,好讓她可以看清楚這聲音的主人。

這時,婧芝才意識到她對面坐着一個剛剛登上火車的乘客。他是個純血的白種人,看上去年紀和婧芝相仿。從他剛才說話的口音婧芝已經非常確定他是個地地道道的英國本地人。

這個人額頭上的金髮全部梳到腦後,只留下兩側幾縷髮絲蓋着他的太陽穴。金色的睫毛又長又直,卻絲毫遮蓋不住一雙淡藍色眼睛散發的靈氣。高高的大鼻子下面是深紅色的兩片唇,像是兩條鮮血染紅的絲帶擺在一起,性感又迷人。

“我沒有在看那天空裏的雲彩。”婧芝輕輕地搖頭,“只是對窗外的草地感興趣罷了。”

“哦?真的?哈哈!”英國人笑得很燦爛,“我剛剛上車坐到你對面的時候就想跟你打個招呼,可是你完全沒有注意到我。”他無奈地聳聳肩膀,“然後我一直看着你,發現你一直瞧着窗外。所以,我也只好跟着你往窗外看。我真的很好奇,究竟是什麼吸引你,讓你完全沒有注意到坐在你對面的我。”

婧芝很無奈地抿着嘴,定睛看了英國人幾秒鐘。

他微笑着眨眨眼,等待着婧芝說點什麼。

婧芝發現自己還帶着耳機,便脫口而出:“我沒有故意在看什麼,只是聽着音樂發愣而已。”

“哦,是這樣。我倒是發現天上的雲彩很好看呢!”說著,他伸出一隻手指向車窗外的天空,“我還以為你是愛上那幾朵雲彩了吶!”

婧芝後仰着身子,把MP3關掉,收到左邊大衣的口袋裏。她這樣做主要是為了拖延她說下一句話的時間,因為她並沒有想好下一句要說些什麼。這樣突然地被一個英國人搭訕,她感到很不自在。

她抬起頭看着對面的英國人,發現他正在微笑着打量她。這讓婧芝感到更加尷尬。她想要說點什麼,卻找不到什麼好話題,只好順着那男生的話說道:“你說得對,那幾朵雲彩確實很好看。”

這時的婧芝打心眼裏希望坐在她對面的英國人能夠安靜點,不要打擾到坐在她旁邊的老奶奶看書。在她看來,打擾如此慈祥的老奶奶是最不應該的。

事與願違的情況很多,在火車上的這一幕也不例外。

英國人仔仔細細地注視着婧芝,內心充滿好奇,不禁問道:“你是來自中國的留學生?”

婧芝突然間聽到這樣的話很是驚訝,但又不想遮遮掩掩,只好點頭默認。

這下子輪到婧芝來了興緻,她不依不饒地問道:“你是怎麼知道我是中國人呢?而且你好厲害,居然知道我是個留學生!”

“這個嘛……”英國人得意地微微一笑,“算是猜的吧。不過我運氣還不錯,一猜就猜到了。”說完,英國人笑得更起勁,漏出兩排潔白的牙齒。

“哦?猜的?”他這麼一說,婧芝反而更加好奇,“你猜我是中國人,這也許不難。但是我非常好奇,”婧芝眨了眨眼睛,“你是怎麼猜到我是個留學生的?”

“哈哈!”這次英國人可謂是開懷大笑,聽到婧芝一連串的發問,他激動得臉頰微微泛紅,繼續侃侃而談道,“我看你的外貌,發現你肯定是亞洲人。亞洲人中呢,要數中國人最多,所以就先猜你是中國人。”

“嗯,這個邏輯很明顯,我也明白。”婧芝點點頭,表情很冷淡。

“在英國,如果是遇到一個中國人,那她很可能是遊客或者留學生。我看你的樣子,正是青春貌美的年紀,既文靜又可愛,應該還在讀書。所以,我猜你不是遊客,應該是個留學生。”

“哈哈,你果然厲害!不愧是個地地道道的英國當地人!”婧芝豎起左手大拇指,笑開了花。

這個男生聽到婧芝的話,身體微微一顫,表情一下子嚴肅起來,疑惑地問婧芝:“這位美麗的姑娘,現在該輪到我問你了”,他一本正經地說道,“你怎麼知道我是英國人,而不是什麼法國人,或者德國人呢?”

“這個嘛,跟你一樣。”婧芝狡黠地笑着說道,“我猜的!可巧了,今天我的運氣也跟你的一樣好!”

“哈哈!”那男生又一次開懷大笑,聲音大到讓整個車廂的人都可以毫不費力地聽到。他的笑聲聽上去好像夏日午後的鐘聲一樣響亮、悠遠,即使再嘈雜的蟬鳴聲也絲毫無法將它掩蓋。

婧芝發現自己還有點幽默感,也跟着笑起來,卻沒發出半點聲響。

坐在婧芝身旁的老奶奶卻沒有被英國人打擾。她的表情平靜得好像一潭靜靜的湖水,沒有絲毫波瀾。倒是坐在她對面的老爺爺時不時看幾眼坐在他身旁的這個年輕人,彷彿是在抗議,讓他聲音小一點。

那英國人年輕氣盛,但說話聲音並不大,算是在可以容許的範圍。他感到身旁的老人多少有些不悅,便壓低嗓音,繼續說道:“好吧。可否請這位聰慧的姑娘給我解釋一下,你是如何猜到我是個英國人的?有什麼根據嗎?不會只是因為我們現在正坐在一輛從英國一個城市開往英國另一個城市的火車上吧?”

說完,英國人坐直身子,脖子微微向前伸展,靜靜地看着婧芝,眼睛裏散發著探知者的特有神情。

婧芝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側着臉看一眼她斜對面的老爺爺,發現老奶奶和老爺爺都在全神貫注地閱讀。

婧芝用力向後頂了一下座椅靠背,翹起二郎腿,把兩手輕輕放在腿上。

變換坐姿讓婧芝的心情平復許多,她終於輕聲開口對坐在她正對面注視着她的英國人小聲說道:“我是從你的口音知道你是英國人的。”

英國人的表情很詫異,但婧芝沒有理會他,而是繼續平靜地說道:“雖然我在英國的時間不算太長,但還是能從一個人的說話口音辨別出他是不是英國本地人,或者法國人,或者德國人,等等。”

“原來是這樣!”那男生仰起臉來,一隻手摸着他那颳得乾乾淨淨的下巴,欣然地說道:“原來是這樣!是我的口音出賣了我!”

“是啊,很容易聽出來的。”說著,婧芝微微聳聳肩。

這一局,兩個人算是扯平了。婧芝放下剛才翹起的二郎腿,把整個後背倚靠在座椅靠背上,安心地望向窗外。

英國人只平靜了一小會兒,最終還是忍不住對婧芝說道:“你看到外面那兩個正在冒白煙的煙囪了嗎?”

婧芝猶豫了許久,最後慢吞吞地說了一句:“我看到了。”

婧芝並不想多說點什麼,她對陌生人,尤其是陌生男人,總是心懷忌憚。

聽到這一句話,英國人彷彿正在逃生的時候剛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顯得格外激動。他的喉結上下擺動幾下,像是吞咽下去什麼,又故作鎮定地繼續說道:“在我住的公寓,天天都可以看到那兩個冒煙的煙囪。”

婧芝沒有再繼續說話,旁邊的那對老夫婦正安靜地看着報紙,婧芝打心眼裏不想打擾這對善良的老夫婦,決定一直保持沉默。

可是,對面的英國人一直想找什麼話題能夠和婧芝攀談起來,彷彿對面坐的這個神秘的中國女孩是他迫切想要挖掘的寶藏一樣。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輕輕敲擊着桌面,發出有節奏的微弱聲響。

過了不久,火車裏傳出列車員的聲音,通知需要換乘的乘客下車。

婧芝開始收拾東西,準備下車。

坐在婧芝身邊的老奶奶注意到婧芝在收拾東西,很快放下手中的書,問道:“姑娘,你要準備在這一站下?”

“是的,”婧芝點點頭,說道,“馬上就到我轉車的那一站了。”

聽到婧芝的話,老奶奶沒有猶豫,立刻站直身子,向前邁了半步,給婧芝騰出地方可以從座位上走出來。

婧芝看到老奶奶貼心的舉動,感到一股暖流正從她的心房緩緩流出,滋潤她身體裏每一個活着的細胞。她快速拿起自己的挎包,飛一般從座位上跳起來,很快便從座位旁移動到車廂里的過道上。

老奶奶看婧芝已經收拾好東西安全走出來,才安心坐下,重新捧起手裏的書,準備接着剛才的地方繼續讀。

婧芝向前走了半步,站在老奶奶身旁,轉過身,溫柔地對她說道:“謝謝您!”

“再見了,親愛的孩子!”老奶奶靜靜地看着婧芝,面帶微笑,淡藍色的眼珠里閃耀着慈祥的光芒。

“再見!”婧芝輕聲說著,目光定在這位善良的老奶奶身上,不願離開。

沒過多久,這輛老式的特快火車便穩穩地停靠在站台。

婧芝深吸一口氣,轉過身,朝列車門口方向快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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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在大不列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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