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貧困生
常風還是把林湘送回去了。
她覺得她簡直是被押着回到校園裏的。
他們走在了科大的木麻黃道上,這條林蔭道作為粵城的著名城市景觀印在了旅遊宣傳手冊上,莫名地被塗上了一層文藝的色彩。
兩旁的木麻黃已高達十米,樹榦筆直,枝葉繁茂,晨起的太陽從零碎的葉間透出飽滿而柔和的光芒,散發著充滿朝氣的美感。
一路無言,常風先打破了沉默:“我好像忘了問,你成績還好不?”
林湘說:“你這不扯嗎?你一成天忙着保護城市的人,來關心我學習成績?”
“那是好還是不好?”
“那當然啊,我學霸。我不是還黑進了你的首席術人精心設計的安保系統嗎?”
他不由正色提醒她:“這事你準備吹一輩子?你在蘇桓手下學藝,也知道他的安保習慣,在他沒有刻意防備的情況下,你要黑進來不難。換了別人,這很難做到。再說,他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了。”
“那你會嗎?”她停下了腳步,“我還能來看你們嗎?”
“最好不要。”
她低下了頭。三年前荊旆讓她到鄉鎮上高中,她就開始有一種流離失所的感覺,但那時,她還是常常會回到靈契城。
現在,從常風口中聽到這句話,她感到特別難過,他居然要讓她徹底離開。
常風也停下來回頭看她,看着她站在那裏,又是可憐,又是好笑。他嘆了口氣,說:“手伸出來。”
“幹嘛?”
“聽話。”
他的語氣似乎她還是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她依言把手伸出,他也伸出手,握住了她的。
他的手寬大、溫暖、有力、結滿了繭,她的心撲通一跳,隨即她發覺他掌心握着什麼,當他把手鬆開時,她看到自己手上多了一疊鈔票。
“看着點花。”
她一下子又高興起來:“用完了我是不是還能找你要?”
“你想多了。”
她看着他轉身離開,身影漸漸變小。至少,下一次,她還能以沒錢作借口去找他們啊。她拍了拍手裏的鈔票,收盡褲兜里。猛地想起了什麼……糟了!
她跑回宿舍換了條灰色的棉布裙子,踩着白布鞋,朝學院辦公樓跑去。
回到校園裏,她就是個等着申請助學金的窮學生啊!早上八點的助學金複核面試,她不該忘記的。
會議室里坐了三個人,一個是學院的陳老師,她的年級輔導員,另一個是魏楚彥——大四的學生,系學生會主席,負責協助陳老師整理大一新生資料。
最後一個她不認識,大概是助學基金的相關負責人。
她遲到了兩分鐘,魏楚彥叮囑過她,要提前過來做好準備。她開門進去時,接觸到他的目光里不無責備。
她趕緊解釋:“對不起……我找了一份兼職,入職前公司要求封閉式培訓,我剛剛培訓完,今天早上趕早班車回來的。”
“你這兩天沒來上課嗎?”陳老師皺眉看向魏楚彥,他負責登記並上報學生的考勤情況。
林湘心裏連連叫苦,魏楚彥居然沒登記她曠課?
魏楚彥悄悄朝她打了個眼色,說:“哦,是的,她跟我請了假的。”
陳老師說:“下次有人請假超過一天的一定要提前交請假條,及時上報。”
陳老師介紹了身邊的助學基金負責人吳老師,接着讓林湘開始自述。
自述完畢,吳老師推了推眼鏡,小心地斟酌用詞:“你是……在粵城福利院呆到了五歲?”
林湘卻直言不韙:“是的,我是孤兒。若水山城希望小學的荊旆校長收養了我。”
在她到了靈契城以後,荊旆就修改了戶籍科中她的個人信息,這樣,她在外人眼中才能合理地留在若水山城。
吳老師點點頭,合上了資料:“下周一我們會公佈審核結果。”
她道謝出門,剛出辦公樓,就聽見魏楚彥在身後叫她。
他追上她,悄聲說:“曠課兩天,你是不要命了?”
她堆上一臉笑:“師兄,我不是請假了嗎?”
他雙手叉腰:“這兩天的考勤記錄表我還沒交,我不知道是不是要重新做一份?”
她扯了扯他的衣角:“謝謝師兄幫忙。”
“你最好有一個合理的解釋。我打你手機不接,打你宿舍,你舍友說不知道你去了哪裏。你要是今天不來,我就準備報警了。”
“我說了啊,封閉式培訓。手機都交上去了。”事實上她是故意不接電話。
他顯然不信:“什麼公司?還沒入職就搞封閉式培訓?而且這不是好事嗎,為什麼連舍友都要保密消息?”
“不止封閉式培訓,還要通過考試才能上崗呢!一聽就知道是大公司了吧?考試成績還沒出,我不想讓人家覺得我還沒進去就到處顯擺,幾十人搶兩個崗位,機會也很渺茫。”
林湘把話題堵死,言多必失,以免他再深究。
魏楚彥點點頭,接受了她的說辭:“那如果你要感謝我,你可以陪我吃個飯。”
林湘笑說:“請你吃也沒問題,貧困生也請得起飯堂的,而且我去參加培訓發了點補貼。今天中午好不?”
魏楚彥有點為難:“能改晚上嗎?我等下出去參加教會活動,可能趕不回來。”
林湘奇道:“你還信教?基督教還是佛教?”
“不是。你大概沒聽說過,其實就是一個探討哲學的民間學術教會,叫真理教。”
林湘渾身打了個激靈,昨晚聊了半宿,常風跟她說起過左鯤利用真理教蠱惑人類的事,她不假思索地說:“可以帶我去見識一下嗎?”
魏楚彥很意外:“你有興趣?很少女孩子對哲學感興趣。”
“多學點東西總是好的。”林湘笑靨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