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川
案桌上攤開着一幅畫,畫紙上是點點淡墨痕的梅花,簇簇墨梅盛放在玉白的宣紙上,展現出一副梅海雪香的意境來。
“你說,這是吳昌碩的真跡?”案桌後邊,一個留着寸頭的年輕人推了推圓框眼鏡,將放大鏡舉在畫前,一邊來來回回的看,一邊懷疑的問。
“嗯。”案桌前,夏可人面無表情,眼眸里的光是冷的,雙手垂在身側,讓人看不出心思。
這畫是她母親留下來的遺物,如果不是眼下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她又怎麼捨得拿出來賣。
夏可人目光四下里移動,一下就看到了牆上掛着的日曆正翻到2019年8月5日這一頁。
6號是她還款的日期。
夏可人忍不住暗暗用力,掐緊了手心。
“嗯……就算是仿的,那這仿畫人的技術也可以算得上是爐火純青了。”年輕人終於擱下放大鏡,抬起頭來看向案桌前的人,小姑娘不過二十二三歲,正是愛打扮如花朵一般的年紀,她卻將自己從頭到腳裹得暗沉沉,未打理的半長劉海遮住了眉眼,仔細看才能發現,她的模樣其實長得精緻可人,“我不是不相信你,美女,只是我實在是懷疑,這吳昌碩的真跡怎麼會跑你手裏去?”
夏可人知道,自己只要一句話就能打消他的疑慮:“我媽是李彤。”
“李彤?!”年輕人驚呼,“我們青川大名鼎鼎的國畫大師李彤?”
這年輕人名叫馮嘉宇,在積墨巷的盡頭處經營一家百年老字號的裝池店,平時除了裝裱書畫、碑帖外,也會賣字畫和字畫用具。
做字畫的生意自然就會和當地的書畫家聯繫緊密,出名還是不出名的或多或少都會有接觸。
青川國畫大師李彤的名字,他早有所耳聞。
李彤擅長畫花鳥,筆墨滋潤,天趣橫生,年紀輕輕時一幅畫就曾拍下過十萬的高價。
不過李彤作品很少,一年到頭才畫一幅半幅的,還離了婚獨自養着一個女兒,日子雖不算清貧,可也稱不上富裕。只可惜天有不測風雲,在李彤的女兒高考前夕,李彤被查出患上了系統性紅斑狼瘡,
為了不影響女兒考試,李彤將病情瞞了下來,等到女兒高考完放暑假時,疾病伴隨的腎炎已經發展成了重症腎衰竭,一進醫院就直接住到了重症監護室里。
李彤的家境並不足以支撐她昂貴的治療費用,馮嘉宇只是從街坊鄰里閑談中,聽說李彤家為了治病賣了房子,還借了不少外債。
眼下看到這女孩子,馮嘉宇才清楚,當初為了給李彤治病,她們家已經是一貧如洗了。
“嗯。”夏可人點頭,輕掐了掌心一下。
“那你是,夏……夏……”年輕人搓着腦門,使勁回憶。
“夏可人。”夏可人接口。
“對!夏可人!”馮嘉宇眼睛一亮,激動得拍了下手。
李彤的女兒正是叫夏可人,前幾年的名氣傳得比李彤還大,在念中學的時候就獲得了第十一屆全國美展中國畫銀獎,頗有青出於藍勝於藍的氣勢。
只是從李彤離婚後,這夏可人就變得格外的任性,簡直乖張刻薄,聽說和李彤鬧得不可開交,甚至放了狠話說是要斷絕關係,還自己一個人跑去外地讀了高中。
好些人說,李彤的病就是她給生生氣出來的。
不過,這夏可人在李彤去世后就再沒聽說過什麼消息,早淡出了圈子,到如今李彤已經去世了四年,夏可人性子看着倒冷淡了許多。
馮嘉宇嘆了口氣,取下眼鏡緩緩揉了揉睛明穴:“這樣吧,你也不容易,我給你介紹一單生意,你要是做成了,收入不比這賣畫的錢少。”
“你媽媽也去世了,這畫你就自己留着吧,往後或許還有用得到的地方。”馮嘉宇重新戴上了眼鏡,“我姓馮,名叫馮嘉宇。”
夏可人鬆開了手,開口問:“馮老闆,你說的是什麼生意?”
“МU聽過嗎?”馮嘉宇從桌案后離開,走向店鋪中間的椅子上,一邊說話一邊坐了下來,見夏可人搖頭,展眉一笑,“沒聽過就對了!這牌子是美國來的,做些包包、皮帶什麼的,走的是高端定製的路子,在國外據說很火。最近不知怎麼的,他們想來中國發展,打算先推出一款小皮具試試效果,選來選去選中了裝毛筆的捲簾,準備再選個國畫大師造造勢。”
馮嘉宇頓了頓接著說:“以我這半吊子的水平這活兒肯定是接不下來的,不過眼下有了你,我們倒可以試一試!”
……
當天下午,夏可人就跟着馮嘉宇去了МU集團。
夏可人脫/下了灰黑色衣服,換上馮嘉宇特意為她準備的古風長裙,一向隨意披散着的長發仔細辮盤了一下,她已經四年沒有打扮這麼鮮亮精神過了。
剛走進辦公樓,就有人迎了上來。
“兩位就是馮先生和夏大師吧?”年輕人看了看夏可人,指向電梯方向,“請跟我來,蔡總監已經等候多時了。”
在上電梯的時候,夏可人腳下沒站穩踉蹌了一下,馮嘉宇連忙扶了她一把,順勢湊近她耳邊輕聲道:“你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的來,這套裙子都花了我幾大千,如果是生意沒談成,要你來賠!”
這個馮老闆表面一副和氣又熱心腸的模樣,一到關鍵時候就展露了原型,夏可人是上了賊船,只是她一點也不怕。
小時候她害怕媽媽和爸爸離婚,可他們還是離了,後來爸爸夏三元得了肝癌,她害怕他死,他仍然不可阻攔的病逝了,由此夏可人一度痛恨自己的母親李彤,覺得自己父親的不幸全來自於強勢又冰冷的母親,甚至在高中的三年裏選擇激烈而又決絕的方式來逃避母親。直到她高考結束后,從別人的口中得知媽媽李彤也生了病,還說李彤的病是禍害了夏三元遭來的報應,她竟也一度覺得這是母親的報應,可當她見到病床/上曾經那麼驕傲,如今卻奄奄一息的母親時,才發現自己不願她死,夏可人又開始害怕,為此她拼盡全力為母親治病,瞞着母親抵押了家裏的老房子,又借了外債,只是一切都是徒勞……
從那時起,夏可人就再也沒害怕過。
電梯叮鈴一聲響,六樓到了。
夏可人回過了神來,跟在馮嘉宇身後,走進走廊盡頭的會議室。
會議室不大,兩側都是透明的玻璃門窗,中間有一張方形的長桌,兩邊對稱的擺着六張椅子,一個身穿黑色正裝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左側第二張椅子上,看前邊播放的PPT。
PPT上正投映出一幅老舊的工筆美人圖,已經泛黃殘破的宣紙上依稀可以看出,初春粉白的梨花樹下,坐着一個身穿灰湖綠旗袍,梳着鬟燕尾式短髮的妙齡女子。
女子身姿曼妙,像是茫茫雪色里融進的一點春意,只是本應該最奪目的面容處,卻因為嚴重的破損,讓人看不出相貌來。
畫的左邊打着“修復”兩個大字,男人緊鎖着眉頭用手指在觸摸屏上一遍一遍的將那兩個字圈了又圈。
是幅好畫,只是實在太破了,夏可人一進門率先看見了畫。
“蔡總監,馮老闆和夏大師到了。”年輕人見那男人沒反應,出聲提醒了一下。
這一出聲,那蔡總監似乎才注意到會議室里進了人,他趕緊站起身來:“你們終於來了!”
說著招呼年輕人倒上茶水,這才正眼打量夏可人。
馮嘉宇見蔡總監的目光停留在了夏可人身上,立馬開口介紹:“蔡總監,這位就是我和你說的夏大師夏可人,她可是我們青川頗有造詣的國畫大師,讀高中的時候隨意畫的一幅畫送去全國美術展就獲得了銀獎,好傢夥,那真是當時在我們整個青川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你們要做的毛筆捲簾只要能入得了她的眼,那推出去就一定沒問題!”
蔡總監滿意的點點頭,沖夏可人問:“夏大師,不知道馮老闆有沒有給你介紹過。我們МU品牌打算先做一款獨有的國風小型皮具,定製型的毛筆捲簾,專門推向愛好書畫的明星作家等知名人士,既達到媒體效應,又別具一格推出中國特色高端定製的潮流,喏你看,就是這個。”
蔡總監拿起桌上的樣品,展示在夏可人面前。
小小的一個牛皮捲簾,造型倒是挺別緻的,夏可人腦子裏嗡嗡的只聽見了“全國美術展銀獎”幾個字,那是她曾經的驕傲,也是她曾經最炙/熱的追求,只是後來母親去世,為了排遣心中的難受、內疚、虧欠,只顧着一遍又一遍自己默默的畫畫排遣,早淡出了圈子,沒想到竟還有人記得她的過去。
鬆開不自覺掐緊的手心,回過神來,夏可人看了一眼皮捲簾想也沒想就出聲道:“挺好的。”
蔡總監滿滿說了一晌話,換來簡簡單單三個字,且神情敷衍,他有些不滿意。
馮嘉宇連忙圓場:“我們夏大師話不多,蔡總監多多包涵,不過你放心,夏大師從來不輕易開口誇好,既然她都說了好,那就一定是真的好!”
過去的四年裏,夏可人習慣了直言直語,因為再沒有什麼可失去的東西,所以絲毫不在意別人的心情和感受,“挺好的”三個字就是她的習慣使然脫口而出的,眼下見馮嘉宇有些着急的樣子,夏可人才意識到,她雖然沒有什麼可以失去了,卻還有東西需要拿回來,只有成了這樁生意,還清了欠債,她才有希望贖回家裏的老宅。
夏可人輕吸口氣,緩和了冰冷淡漠的神色,剛想再閉着眼誇一誇那個筆簾,爭取住這樁生意,就聽馮嘉宇提到了李彤的名字。
“而且我們夏大師的母親就是李彤,李彤的名字想必蔡總監有所耳聞吧?”馮嘉宇見蔡總監來了精神,更是滔滔不絕,“李彤可是年紀輕輕就得了這丹青妙手的別號,若不是天妒英才令她早逝,以她的技藝和境界早晚會成為享譽中外的國畫大師。”
“失敬失敬!”蔡總監看向夏可人的目光更加的尊重仰慕起來,原本不滿意的“挺好的”三個字,變得一字千金,“原來夏大師還是李彤的女兒,挺好的,挺好的,只要您說挺好,那就一定很好!”
夏可人答應馮嘉宇來接這個生意,是本着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可眼下牽扯上/了她的母親,夏可人剛鬆開不久的手心又掐了起來,指甲尖狠狠地戳進嫩肉里。
媽媽愛惜羽毛,當初最厭惡的事就是別人拿她的名氣招搖撞騙,夏可人不要老宅,也不能用媽媽的名聲來做生意。
“我的意思是,看是挺好看的,不過用的話,我是絕不會用的。”冷淡的情緒丟到了九霄雲外去,夏可人冷着臉站了起來,“你們做皮貨的就不要上趕着去附庸風雅,毛筆洗乾淨了掛起來最好,就算要寫生也會選透氣更好的竹捲簾,用什麼牛皮,花里胡哨的。”
馮嘉宇眼看到嘴的鴨子要飛了,氣得臉紅脖子粗的喊了起來:“夏可人!夏大師!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對了,別叫什麼大師,難聽,像天橋算命的瞎子。”夏可人徑直就要往外走,臨到門口想起了什麼似的,轉過身拿出當年那刻薄乖張的勁兒,指着PPT上的工筆美人圖又補了一句,“還有這畫,破成這幅模樣,就連我也只有七成的把握,你們想要找人修好,白日做夢!”
說完提腳走了出去。
馮嘉宇臉色漲紫得像一塊豬肝,啞着嗓子正想向蔡總監道歉,還沒開口,蔡總監黑着臉,手往外一指:“滾。”
出了МU集團,馮嘉宇連奔帶跑的追上了夏可人,一把扯住她的袖子:“想走?你得賠償我的損失!”
“你有什麼損失?”夏可人甩開了馮嘉宇的手,腳不停,眼不眨,手往背後一摸,從長裙里扯出一塊標籤牌來,“裙子回去就脫給你,你不讓我剪標籤,不就是穿完好退的嗎?”
“你!”馮嘉宇怒喊,“你攪黃了我幾十萬的生意,就想一走了之?”
馮嘉宇追上幾步,還想再說,口袋裏的手機忽地響了起來,來電竟是蔡總監。
這蔡總監也真是!都讓我滾了還不算,難不成還要專門打電話來罵我一頓?
可他接起電話僅僅五秒,臉就笑成了一朵花,掛了電話,飛奔上去緊緊扭住了夏可人的胳膊:“姐姐,可人姐姐!這事還有轉機,只要你聽我的話,我不計較剛剛的事,而且答應你,提前給你墊付了欠款。”
夏可人停下了腳步,轉過臉盯着馮嘉宇的眼睛。
“孟總!”夏可人的眼睛又冰又冷,看得馮嘉宇大夏天裏打了個寒顫,他知道這小姑娘是冰又是火,可不好惹,趕緊實話實說,“МU集團的孟總剛剛在外邊聽到你說的話了,不知道為什麼對你很是欣賞,讓你今晚去一趟他家。”
“什麼意思。”夏可人皺眉。
“你懂得。”馮嘉宇想入非非,“什麼霸道總裁專寵小野貓,或許是你剛剛任性潑辣的樣子正對孟總的胃口。”
夏可人舒開了眉:“可以。”
“什……什麼?”馮嘉宇沒想到夏可人這麼輕易就同意了,“你不用再好好考慮考慮?”
“墊付的欠款現在立刻打到我的賬戶上來,晚上我聽你的安排。”夏可人不理馮嘉宇,說完直接從包里摸出一張卡。
馮嘉宇怔了好一會兒才雙手接過了卡,識時務則為俊傑,這個夏可人不簡單,他可得好好抓住這搖錢樹!
晚上八點,蔡總監親自開車來接夏可人,載着她開往位於半山腰的牧山別墅區。
這裏房子與房子相隔甚遠,一路過去大多隻亮着昏昏暗暗的路燈,路燈外邊是漫山遍野的森林,空氣好得發甜。
車子很快開到一個莊園門口,蔡總監下了車,站在鏤花鐵門外的呼叫器旁,按下門鈴,畢恭畢敬的道:“孟總,夏小姐到了。”
這蔡總監已經人到中年,更何況能勝任МU集團中國分區的總裁位置,夏可人猜想呼叫器對面一定是個年過半百的男人。
鐵門應聲而開,蔡總監向夏可人招了招手:“孟總不喜歡車子開進去,還得麻煩夏小姐多走兩步路。”
夏可人聞言下了車,往前走了兩步,卻發現蔡總監站在原地,回過頭去,只聽他又道:“孟總不喜歡外人隨便進去,夏小姐請一直往裏走。”
夏可人一個人朝着別墅大門走去,雖是夏夜,山上卻涼絲絲的,耳畔是一浪一浪的蟲鳴。
剛走到大門外的台階處,前頭的門就自動開了。
夏可人站定腳步,透過玄關,看見一樓大廳的落地窗旁亮着盞燈,一個身穿襯衣長褲,手拿文件的男人倚坐在燈下。
男人身形勻稱,看着很年輕,聽見門前的響動,放下文件,露出一張英俊的臉來,直直看向夏可人的眼神,倒讓她覺得比山風更涼人。
夏可人愣了一下,隨即冷靜開口:“孟總,我答應會來,可沒答應來多長時間,更沒答應會進屋,我就站在這裏,給你三分鐘,你有什麼事就趕緊說吧。”
孟總略微抬了一下下巴,他不過二十歲出頭的模樣,卻有一股年輕人沒有的氣勢。
“進來。”
他的嗓音淡淡的,簡單出口的兩個字,叫夏可人不知怎麼竟難以拒絕。
夏可人猶豫片刻后抬腿走進了大門,僅僅只走了兩步就站在了玄關里。
“夏可人,你說你有七成的把握能修好那幅畫?”見人老遠停下,孟總又看了她一眼,微微蹙眉,卻也沒有再計較。
“什麼?”夏可人一怔,有些摸不着頭腦,“什麼畫?”
話音剛落,就想起下午在МU集團會議室里見到的那張PPT,這下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個孟總把自己叫來竟是因為這個事。
真是馮老闆有心栽花花不活,自己無心插柳還柳成蔭了。
隨即緊繃著的身體一下子舒緩起來,也是在舒緩的這一刻,夏可人才意識到原來剛剛自己竟這樣的緊張。
在夏可人思索的間隙,孟總已經站起身來,走到大廳左邊的柜子旁,從一個紅檀木的匣子裏取出一幅畫軸,小心打開了呈放在桌面上。
“這幅畫。”孟總出聲。
夏可人走上前去,桌面上的畫和下午PPT上見到的一模一樣,近看之下更顯得這畫工精湛,梨花粉霞,女子裊裊,卻也暴/露出更多的污跡和破損的細節。
“破損很嚴重。”夏可人細細查看。
“不過七成是我謙虛的說法,只要孟總能把修畫所需的東西給我配齊,完全修好的話,只需要兩個月的時間。”夏可人將頭從畫紙上抬起來,看向孟總。
這是夏可人第一次直視孟總的眼睛。
他的眼眸很亮,像是白日裏的陽光,夏可人避之不及。
“兩個月太久,時間快一點,報酬隨你開。”
“隨我開?”如果能隨便開,那贖回抵出去的老宅子就觸手可及了,夏可人深吸口氣,“孟總想要多快?”
“半個月。”孟總出聲,“一幅毛筆畫而已。”
“這畫要是好修,孟總也不會來找我了。”孟總言語間對國畫的輕視像一根刺,扎得夏可人心中很不舒服,可為了隨便開的報酬,她仍平靜開口,“孟總或許不了解這宣紙分為生宣和熟宣,生宣吸水性強,易產生豐富的墨色層次,適合水墨畫;而熟宣吸水性弱,經得住層層皴染墨和色還不會散開,適合工筆畫。”
夏可人頓了頓,耐着性子接着解釋:“您這幅就是工筆畫,可這畫師畫功高超,偏偏用的是吸水性強的生宣,還是純手工的特種凈皮,現在外邊能找到的全是機製紙,純手工的只有涇縣專做宣紙的宣紙坊還在產。”
“純手工的特種凈皮?”孟總微微皺起了眉,他對國畫什麼的不感興趣,聽着前邊一段已經厭煩,可眼下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夏可人點頭:“沒錯,您看這兒。”
夏可人將畫舉了起來,對着落地窗邊的燈光,指了指畫紙留白處,覆背紙破損的地方露出通透輕薄得像是蟬翼的畫心來,在陽光的照耀下,顯露出一圈一圈的圖案。
“看到沒有,這是手工凈皮宣紙特有的,得人工實打實細細做出來才有,紙可騙不了人。”夏可人把畫放回桌面,“要想補好這幅畫,得有同樣的宣紙才行,這去一趟涇縣來迴路途就需要兩天,加上找紙坊找紙怎麼也得花一個星期,半個月時間太短。”
“那一個月。”孟津抬手,看了眼表,“你今晚就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