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四月十七
“看來這丫頭沒有撒謊。方才試探着丫頭，是白費一番功夫了。”
周老爺隨即說的話才讓紫蘇明白了原因。
原來，周老爺說顧君宜說找她約會都是假的，只是來證明紫蘇和顧君宜之間的供詞能不能對上，看有沒有人說謊。
周老爺的老奸巨猾，心思縝密的試探，登時讓紫蘇後背沁出細細密密
幸好，紫蘇選擇了相信顧君宜，相信他不是那種毀人清譽的男人。
周老爺並沒有因此而放過紫蘇，“顧君宜說，他發現忘記了他，心中憂思難耐，才來府里找你。然後看到你端着燕窩，就一路跟蹤你，後來突然不見你行蹤，卻發現了胖嬸在三少爺的東廂房後面。他並沒有說你是被誰打暈的，又為何會暈倒在三少爺的院落附近巷道的草叢中，十分的隱蔽位置，府里的人來往幾次才發現你。”
紫蘇心亂如麻，她一點記不起來自己暈倒在什麼地方，也弄不懂顧君宜為何要把她放在草叢中，是想把她藏起來，還是有什麼其他的意圖？
她仔細的把昨天晚上顧君宜打暈她之前的經過想了一遍。
紫蘇是鐵了心的不願意離開周府，她也沒有合適的辦法解釋青瓷碗的事情，顧君宜當時說出願意為她而死的話。
後來，顧君宜似乎還有什麼話沒來及說，就被碧草的生意打斷，因為紫蘇的反抗，不得已打暈了她。
打暈之後，顧君宜做了什麼？
按照正常的邏輯來講，顧君宜會帶她離開周府。
當時她已經在宋姨太的院中，宋姨太的院落偏遠，當時也沒有周府的僕人家丁在宋姨太院落附近尋找的聲音，依照顧君宜的身手，完全可以避開那些僕人家丁，把她帶出周府。
顧君宜為什麼要返回周清明院落附近，把紫蘇放在隱蔽的草叢中，在她的鞋子裏面塞上紙條。
方才周老爺說過，顧君宜潛入周府，跟隨紫蘇一路從宋姨太院子到了周老爺書房，再到周清明的東廂房附近，然後發現胖嬸偷窺，然後打暈了胖嬸。
顧君宜的口供分明是假的，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種種事件聯繫在一起，一幕幕真真假假的事件在紫蘇的腦袋中如同電影鏡頭一樣的閃過，耳畔似乎聽到顧君宜的聲音。
“你上次差點被打死，我心痛萬分，這次我堅決不會讓再次步後塵，更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的。現在沒有任何的方法可以擺脫周老爺對的嫌疑，可你又不肯走，如果有可能，我願意替你去……”
一個青瓷碗，讓紫蘇完全沒有任何的機會擺脫嫌疑，紫蘇固執己見，不願跟顧君宜離開周府，顧君宜提到寧願為她去死。
紫蘇的腦子一道白光閃過，她似乎想到了原因，顧君宜的種種作為都是為了替她擺脫嫌疑而做的。
無法勸得紫蘇離開周府，又無法擺脫嫌疑，他才故意現身被抓到，寧願背負所有的罪名，進而把事情都引在胖嬸身上，想徹底的讓紫蘇和這件事毫無關係。
紫蘇從沒想過顧君宜真的會這樣做，一時間心中感慨萬千，可是此刻不是分心的時候，這些事情不能干擾到她的思緒，她也儘力配合顧君宜的供述，才有躲過劫難的生機。
紫蘇猜測，顧君宜打暈了她，故意把她藏在隱蔽的草叢中，定是為了讓她不被周府的人及時發現，用來蒙蔽周府的人，讓他們無從判斷紫蘇是什麼時候被打暈藏在草叢中了。
顧君宜肯定不會向周老爺說是他親手打暈紫蘇的，他又把所有的問題指向胖嬸……
紫蘇知道該如何回答周老爺的問題了。
“奴婢去給老爺送燕窩，翠芝說不能去三少爺的院子，奴婢出於好奇，在回宋姨太院子的時候，故意走到三少爺的院子附近，想瞧一眼三少爺院子裏面發生了什麼，不想被胖嬸遇到呵斥奴婢一頓。
奴婢猜測，那時候顧君宜怕被胖嬸發現就暫時躲了起來。奴婢在被胖嬸呵斥之前，曾親眼看到她鬼鬼祟祟的，一直朝着三少爺東廂房後面看，還用手摸東廂房後面的香樟樹，嘗試着向上爬。
奴婢不解胖嬸為何如此做，驚訝中露出行蹤才被胖嬸發現。胖嬸似乎覺得奴婢發現了她偷偷摸摸的可疑行為，藉著日前奴婢得罪了牙婆，舉着挑燈籠的木棍就朝我頭上打去。我暈倒之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現在我想想，才明白胖嬸下手如此重，定是擔心我看到她在三少爺東廂房後面偷窺的事情，新仇舊恨一併算了。
奴婢猜測，可能是顧君宜找不到奴婢，就在三少爺院子附近尋找，看到了正在香樟樹偷看的胖嬸……”
綜合所有的判斷，紫蘇自覺得這番話合情合理，沒有一絲的漏洞。但是她仍舊不放心，眼睛瞥過周老爺陰森森的面孔。
周老爺的目光並沒有盯着她，而是再次集中在胖嬸身上。
胖嬸已經按捺不住，指着紫蘇破口大罵，“死丫頭，你胡說八道，血口噴人！完全捏造事實陷害我！你和顧君宜是一夥兒的，是你們倆個躲在香樟樹上被我發現，你的那碗燕窩就是證據。我若是打暈了你，你的盛放燕窩的青瓷碗怎麼會好好的？我又為何把燕窩端到東廂房的牆角？”
如果不能完美解釋青瓷碗和燕窩的事情，前面所有的努力都前功盡棄。
紫蘇腦袋飛速的旋轉，按照顧君宜的說辭，他跟蹤自己失敗，期間一段時間正好紫蘇杜撰了她被胖嬸打暈的事情，這件事必須再次引向胖嬸！坐實胖嬸偷窺周府秘密的事情。
她裝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怒目冷對胖嬸。
“你痛恨我欺負你牙婆，你痛恨我不聽你的話不願意跟三少爺，你又是太太的陪嫁丫鬟，如今老爺去了宋姨太房中幾次，你看到宋姨太就咬牙切齒，痛恨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種種原因都可以證明你有誣陷我的理由。老爺說我暈倒是被藏在草叢中，現在是秋季，草叢茂密，青瓷碗掉在地上未必會碎，你把燕窩端到三少爺的東廂房後面，擔心你偷看三少爺房間裏面的時候，萬一被人發現，就藉著青瓷碗拿我出來頂罪！”
周老爺似乎很贊同紫蘇的說法，“宋姨太極愛青瓷器，青瓷碗是我專門找人給宋姨太燒制的。當時五少爺年幼，我擔心他頑皮打碎青瓷碗，特意吩咐工匠專門打造一副比普通青瓷結實的碗，也是如此，宋姨太用了這麼久依舊完好。”
胖嬸頓時癱倒在地上，她匍匐在地上，重重的磕頭。
“老爺，老婆子冤枉，這丫頭都是在說謊話。”
“可是，我沒有從她口中聽到一絲的謊言，和顧君宜的口供如出一轍。反而是你的種種作為讓人心生疑惑。我問你，你到底在三少爺房中看到了什麼！”
“老爺，我什麼也沒有看到！”胖嬸拚命的磕頭。
周老爺站起身子，踱步到胖嬸面前，“如今，你說什麼我都不會信你，你男人在地下等了你二十年，你也該去陪他了。”
“不！老爺，我還不想死，求你看在老婆子多年來伺候你和太太的份上，老婆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二十年前，老婆子年輕時候……”
周老爺突然怒目圓睜，一腳踢在胖嬸的臉上，胖嬸倒在地上，嘴裏吐出兩顆牙齒。
“富祿，讓人把這個瘋婆子給處理掉。”
紫蘇看着胖嬸被帶走，心中異常的痛快，不久前還說要讓她死在自己手裏，不曾想這麼快就實現了。
這裏面顧君宜有一半的功勞，兩個人不曾串過口供，配合的居然如此天衣無縫。
一刻鐘之後，富祿從外面進來，問周老爺，“這丫頭怎麼處置？”
周老爺冷冷的說：“把她和顧君宜一起拖到暗房，神不知鬼不覺的除掉，半夜拉出去埋掉。”
“顧君宜是蕭巡撫的人，這樣做合適嗎？”
“顧君宜潛入周府，定然是有所目的，說不定他已經發現了什麼。既然他能這樣偷偷摸摸的來，我就讓他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
“老爺，奴婢冤枉。老爺……”紫蘇本想也為顧君宜求情，話到嘴邊咽了下去，此時萬不能讓周老爺有任何懷疑她和顧君宜關係親密。
“你私通外人進入周府，就該處死，何況今日之事你知道的也太多了！周府根本容不下你！”
周老爺的語氣決絕，不容任何人有半點違逆。
紫蘇必死無疑。
死，不能死？不能就這樣死掉！
可是她沒有任何辦法讓周老爺收回他的決定。
蘇家十幾口人，父母弟弟和自己的深仇大恨，也會隨着她的死亡被世人忘記。
她不甘心，不甘心！
富祿已經喊來兩個僕人，把絕望的紫蘇拖走。
眼看就要出了書房的門，在紫蘇強烈生存的意念的刺激下，腦中迸發電石火花中閃現出四個字，“四月十七”。
這幾個字是顧君宜留給她的，到現在卻一直沒有明白是什麼意思。
顧君宜既然肯替他定罪，斷然不肯讓她死去，也許這四個字就是她的救命符。
“四月十七！四月十七！”
紫蘇抱着最後的希望，拚命的疾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