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一章 遠遊人,在路上

第六百六十一章 遠遊人,在路上

在破境之前,諸葛塵準備了許多。從能夠壓勝自己狂暴劍氣的陣法,一直到一些聚攏心神,讓他能夠迅速穩住境界的丹藥,都已是一應俱全。直到白衣認為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之後,方才盤膝而坐,準備躋身真正的竹籃打水境界。

至於一舉躋身臻道,他只是說說而已,倒真沒覺得能夠如此。太誇張了,境界的攀升,還是得一步一步。想要一口吃成胖子,除非像斬龍之人那般,接受天道饋贈。可即便如此,日後氣機也在天道的掌控當中。想要脫身而出,只能夠一步成就人仙。只不過這樣的話,更是天方夜譚。

在諸葛塵不遠處,阿花與鴉也已經開始安靜修行。鴉的破境,也是按部就班。只不過因為她的天資實在有限,如今修行已經比較吃力。想要破開天命屏障,沒有大福緣為前提,相信這輩子都會是奢望。

真正讓諸葛塵感到吃驚的還要數阿花了,女子狐妖的氣機凝聚,比他還要更輕鬆,更水到渠成一些。或許是因為狐妖與生俱來的天賦異稟,可能夠在爭搶氣機上強過一位殺力比肩臻道甚至大臻道的劍修,諸葛塵還真是聞所未聞。看來阿花的身上,也有着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不過諸葛塵沒有想知道的興趣,誰都有自己的秘密,並不出奇。只要害不到自己身上,都無所謂。

這般想着,他收拾起那些準備好的東西,向著廢墟邊緣走去。在那裏破境,最不容易引發劍氣狂暴,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那些“流離失所”的前人氣機,會本能的排斥與壓制他。讓得他原本順利的破境,變得多出了艱難險阻。

這麼做倒不是因為諸葛塵喜歡找事,只是因為他的貪心使然。想要讓得自己的竹籃打水底子打的更加穩固,最好能夠去爭一爭當事最強的頭銜,而且是不將妙術考慮在內。

不算是一場豪賭,可沒有膽氣,是絕不敢這麼做的。

進入廢墟邊緣,狂風將他的額發吹起,細細聽去,又有聲音傳入他的耳中。

“真誘人啊,他竟然敢走入咱們的地盤,要不然就把他生吞活剝了吧?”

“不需要如此,他這麼自信,想要借咱們的一臂之力躋身竹籃打水境界。那就成全他,若是一個不慎身死道消的話,咱們就能夠順理成章的吞噬掉他了。一名劍修,不正是咱們這裏所沒有的嗎?”

“怎麼沒有,那個多年以前前來此地之人,不也是劍修?”

“毫無防備接受你我饋贈,潛移默化成為你我當中的一員。這樣的人,能算是劍修?哪有那個少年,讓我覺得心動。”

諸葛塵抬起頭來,看着聲音傳出的地方。他隱約間見到一團黑霧在那裏浮現,只是當他伸手去指的時候,只聽見一陣逐漸遙遠的尖笑聲音。

這座華天秘境,自然遠不像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只是傳入他耳中的言語,所提及的那位劍修,究竟是誰?是拜天宗宗主,還是另有其人?

一座古戰場,是否是千萬年前天上天修行人同仇敵愾,與詭異廝殺后打殘陸地降落下來的一縷殘骸?

諸葛塵這般想去,不禁打了一個冷顫。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那麼秘境所牽扯的可就太大的。遠不是他一個連臻道修行人都不是的劍修能夠參與其中的,還是快些破境離開此地為妙。逗留下去的話,不一定哪一步被算計,自己也淪為它們當中的一員。遊離與廢墟當中,宛若孤魂野鬼。

端坐於空中,諸葛塵拔劍出鞘,讓得兩柄佩劍環繞自己周身,而頭頂則盤旋着過隙飛劍。

劍修破境,最簡單卻也最困難。以劍氣擊碎瓶頸便好,可殺力不足,便是連投機取巧的機會都沒有。

浩然劍氣在白衣身邊縱橫,他微眯起眼,一聲大吼,劍氣凝聚,編造出竹籃來。時光長河浮現,他拿起竹籃,起身凌空而行。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諸葛塵自問自答道:“怎能夠?!”

竹籃當中,蘊含著無數道與理。評判修行人是否躋身臻道境界,其實十分簡單,那便是對於天道的理解,是否已經超脫到另一種層面。至於這番理解從何而來,自然是在那竹籃當中的長河水。

人生如長河,想要乘一葉扁舟從此爭渡而過,順勢而為,力爭上遊,二選一便是。而對於諸葛塵來說,以他的高傲心氣,自然是毫無疑問的選擇後者。

阿花站在廢墟邊緣,看着雲端逐漸壯大,且愈發狂暴的氣機,開口說道:“公子破境,竟有如此大的威勢。難以想像公子的竹籃打水境界,究竟是何等的氣象。”

諸葛塵在劍氣當中走出,他感受着自己的一身氣機,不禁笑了起來。苦盡甘來,他總算是擺脫了偽境的束縛,躋身真正的竹籃打水。那麼接下來,便是應該面對緊隨而至的天劫。

他靜下心來等待着,可天劫卻久久不至。正當他準備收起壓勝陣法,掠下雲端的時候,那條已經消失的時光長河突然在他身後浮現。就連“固若金湯”的竹籃,也隨之破碎。

諸葛塵皺起眉頭,嚴肅說道:“看來這一次的天劫,不是那麼輕鬆就能夠闖過去的啊!”

果不其然,他話音剛落,在時光長河當中走出一位與他相貌一般無二的白衣。而且眼神冰冷,漠視一切。

諸葛塵心知肚明,那是從前的自己,白衣神王。

“諸葛塵”緩緩走到他的身邊,盯着他上下打量,開口說道:“你怎麼多了一柄佩劍?”

諸葛塵默不作聲,他當然知道眼前之人並不是他自己。只是當初還未自斬時在時光長河當中留下的烙印,因為在當時,他便能夠藉著神王體魄闖蕩其中,而且毫無顧忌。

“不想說?那也無所謂。”“諸葛塵”接著說道:“天道雖然沒有明確的意思,不過我猜只要我殺了你,就能夠代替你活在人世間。這對於身為烙印的我來說,自然有極大的誘惑力。要不你給我一個理由,不殺你?”

諸葛塵沒有回答,只是拔劍握在手中。

“不愧是我。”面若冰霜的“諸葛塵”突然笑着說道:“拔劍砍人,從來不喜歡多說廢話。”

“有什麼可多說的。”諸葛塵開口說道:“很簡單的一件事,我殺了你收攏氣機穩固自己的竹籃打水境界。若我所猜沒錯的話,我這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竹籃打水境界,犯了禁忌吧?連天道也將我視為異己,出手干涉。畢竟一切異數在天道眼中,都是不得不被剷除的隱患。而有希望在同一境界將我斬殺的,也就只有曾經的我,畢竟有着神王體的加持,不管怎麼想,都是更勝一籌。對你來說,就更簡單了。取而代之,擺脫被天道糾纏,要是我也會這麼做,無可厚非。”

“你這麼說,是因為我也是你,所以才會報以最大的耐心嗎?”“諸葛塵”哈哈大笑,開口說道。

“自然不是。”諸葛塵耐心解釋道:“只是覺得看到了你,我第三樁妙術,也有着落了!”

“蚍蜉撼大樹”,是上一位以一己之力斬斷宿命的神王體,在身死道消前為諸葛塵留下的妙術。是神王體的一脈相承,別看名字不起眼,可神王體之所以能夠以下犯上,以聖人境界面對人仙,很大一部分原因都在這一樁妙術上。

雖然從名字上聽上去平平無奇,可無數事實證明,這樁妙術與任何其它的妙術相比,都要技高一籌。而且無從打撈,除非本就身為神王體。這般苛刻的條件,也讓得蚍蜉撼大樹十分少見。

“既然你心中清楚我便是你還坐擁神王體之時的一道時光長河烙印,那麼我的妙術,你也肯定清楚了吧?”這般說著,“諸葛塵”一步踏出。在他身後無數小世界緊隨其後,而且每一方小世界當中,都有一位“諸葛塵”。他們或負手而立,一身劍氣沖雲霄。或儒家正氣瀰漫周圍,言出法隨,制定規則。或是口含天憲,萬丈天雷誅殺妖魔邪祟。或是身後有佛陀,普度眾生。

千萬個“諸葛塵”,每一個人的身份不盡相同。若是他們皆是聖人,對戰人仙,確實有平分秋色的底氣。

諸葛塵看着千萬個小世界,他雖然身處包圍當中,卻並未面露懼色。

你有千萬小世界,我則卻只有一個。可只要進入其中,天地都顛倒,規則豈能不由我來制訂?

隨着浩然劍氣鋪展開來,諸葛塵從時光長河上空脫身而出,步步踩青蓮。而他眉心位置,青蓮出淤泥,有夏日蜻蜓脫身天道而出,環繞在蓮葉周圍。他如今雖然未能躋身臻道境界,可步步青蓮生卻不知為何,率先來到下一層。這條斷頭路,對於白衣來說,路不算斷!尤有劍氣鋪路,何處皆可登高而行。

“劍氣落!”諸葛塵冷聲說道,而後便有萬丈劍氣如雨下,落下那些小世界上。看着小世界如冰雪一般消融在劍氣當中,白衣仍舊面無表情。因為他心中清楚,那些小世界歸根結底都只是幌子而已。兩人最終能夠被稱為勝負手的廝殺,只會是劍鋒對劍鋒。

劍修若是沒有劍氣、劍意,甚至是一切根本的劍道,又能如何?這些全然不是劍修殺力高出雲端的原因。唯有腰間三尺青鋒在,便心安無比,才是劍修之所以為劍修的道理。

“你那柄佩劍,是假的,對嗎?”諸葛塵突然開口說道:“膠柱劍究竟是何人所鑄,又經誰手?才會讓天道,都沒有從時光長河當中尋找到它的痕迹?”

“無可奉告。”“諸葛塵”笑眯眯的說道。

有些話,他說不出口的原因,只是不能說。我一是吐露天機的話,他的煙消雲散只是一瞬間而已。這便是寄託於天道饋贈,所帶來的無窮後患。處處受制,只能在規矩之內辦事。

“既然如此,只好殺了你了。”諸葛塵開口說道,膠柱劍上寒光冷冽,照耀在對方的臉上。他的心中其實十分平靜,甚至古井無波。隨着寒光在此地綻放,鏡花水月的小世界將兩人囊括其中。

坐鎮自己的妙術世界,諸葛塵胸有成竹,開口說道:“現在該到我,抖摟自己的劍氣了吧?”

青澀蛟龍盤旋而起,在他身邊環繞。這一劍,只是單純的劍氣,整個小世界的各個角落,唯有劍氣,名為浩然。

......

大商皇都,苦海書院。

書院院主站在最高處,在他身邊是負手而立的言老。

“說吧,這一次前來找我又有什麼事情?不會又是打探那青年的消息吧?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四次了,你不嫌煩,我還是嫌煩的。”書院院主喝下一口茶,緩緩說道:“我知道你看中他,可也不能這麼護着他吧?身為劍修身入江湖當中若是還不能護住自己性命的話,可就有些貽笑大方了。”

“院主你明知曉我擔心的不是這個,我只是想知道那小子什麼時候能回來罷了以及現如今究竟是什麼境界。”言老無奈說道。

“如今正在渡劫,竹籃打水的劫難。”苦海院主也沒賣關子,直截了當的說道:“只是有些艱險,畢竟連我也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夠見到天道親自出手,干預一位連臻道境界都不是的修行人的破境。對於變數來說,這樣也難怪。”

言老吐出一口濁氣,坐在台階上。其實他倒不是真的多麼擔心諸葛塵,一位年紀輕輕躋身竹籃打水,可斬殺臻道的劍修,不需要他來操心。只是自己在這座天下,就只有這麼一個後輩,想要不關心自然是不可能的。

苦海院主微微一笑,安慰自己這個老朋友道:“得了得了,一把年歲的人了,至於這麼心思細膩嗎,也不嫌棄自己噁心。我像那青年這麼大的時候,四座王朝四座江湖可是走了個遍,無論在哪都能聽到我的故事。遠遊人,在路上,不都是這樣?”

言老輕輕搖頭,沒有言語。

“有件事,我得拜託給你。接下來數月之內,我都不會在書院當中,幫忙維持書院運轉這件事,我也只能放心交給你了。”苦海院主披上一件衣衫,開口說道。

“院主要去做什麼?”言老問道。

“有些人不安分,以為我是真的與世無爭。我得去見見他們,讓他們清楚只要我還去活在這座天下的便沒有他們為所欲為的機會。”院主雙手攏袖,挺直腰板:“這麼久了,也得活動活動。不然我這頂尖聖人的境界,豈不是白來的了?”

這一日,苦海院主下山的消息不脛而走,轉眼間便傳遍了四座王朝。那些邪修人人自危,生怕被這位整座天下公認的第一尋上門來。

而在西幽,才入死關的拜天宗宗主竟然破關而出。他站在拜天峰頂,看着天邊,自言自語道:“這麼快......事情就暴露了嗎?可又能如何,沒有根據,你苦海院主,真敢出劍殺我一位偽聖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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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觀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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