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原來是他
故人有很多種。有相親相愛過的,也有相忘江湖的,而像艾蔻和周清山這樣,一起扶持走過一段路,卻是糾結着恨怨的。
周清山慘然一笑,你也是來看惡有惡報的嗎?
艾蔻搖頭,如果說惡,我也是作惡之一。
你算不得。當年要不是我瞞了你好多事情,你不至於的。
我們都是有錯的人,不分伯仲。我來這裏,不是為了替憐心他們討債負仇。
周清山虛弱地咳嗽了一聲,楊雪趕緊過去替他拉了一下被解,生怕他受涼,體貼之情溢於言表。
艾蔻想他們夫妻倆也是和解了吧,從以前的貌合神離忽然變成了彼此依靠。人和人的感情真的沒辦法固定,昨天還是愛,明天也許變了恨。而以為是恨的,轉過身卻發現內里的核還是愛的。
周清山溫柔地說沒事,一面看着艾蔻,既然來了,坐一兒吧。
艾蔻想了想,本來是不想打擾周清山休息的,但看他的樣子,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神態里添了好多平和寧靜,跟她說話的時候,眼神也是清透的,不像以前總覺得計謀深藏。
楊雪從旁邊拉了一把椅子,艾蔻也就順勢坐下來了。天色正是最明媚的時候,透過窗戶能看到朗晴的天和雲,楊雪低了頭也坐在床頭邊,細細地在削着蘋果的皮,紅色的果皮經她的手,一圈一圈地落下來,形成了一條長長的果皮彩虹。
眼前的情景,放在幾天前,還會讓艾蔻覺得詫異,但當時她卻只覺得和諧無比。她不由自主地說了句,真好!說出口才覺得這話放在醫院不合適,趕緊又補了一句,我指的是你和楊雪,真好。
你如果說我住進醫院真好,我也不會生氣的。
你真是變了。
對,我自己也覺得奇怪。從前我視金錢名利為一切,現在的我,卻覺得那些都是虛幻了。可能經歷過一些事情,人才會徹悟。不然我還是那個鑽在利慾里不捨得跳出來的周清山呢。
楊雪說你說慢點,少說幾句,身體還虛弱。
艾蔻也趕緊說,是,你需要休息,別多說話了。都怪我,來看你,還引你一番感慨。
我真的沒事。心裏的結解開了,身體自然也就感覺到沒大礙了。放心吧。他是含笑對楊雪說的這句話。
楊雪削好了蘋果,卻細心地遞給艾蔻。艾蔻推讓了一下,接過來了。咬着蘋果,一時無話。
楊雪說你會留在國內吧?
艾蔻說會,打算這次回來,短期內再沒有出去的打算了。不過,也要看情形吧,如果宜春和憐心那裏---她遲疑了一下,沒說出來,但楊雪聽出來了,如果沈宜春和憐心始終對她存着隔閡,也許她會失望而歸。
不過,我會盡自己最大努力的。像是鼓勵自己,艾蔻用充滿力量的語氣說出了這句話。
都會好的。你看清山,不是也轉變了嗎?事在人為,沒有什麼是變不了的。楊雪安慰着艾蔻。
艾蔻點點頭。周清山忽然插話,艾蔻,其實當年,那個駐顏師,後來我本來希望幫你繼續的,就是宜春變得很糟的那幾年,我真的找過他。但他拒絕我了,並不是你們以為的那樣。
這一段,周清山從來沒有說過。在所有知情人的理解里,都是他設計,然後看着沈宜春淪陷,他不為所動地得到了一切。原來暗地裏,他也是有過惻隱之心的。
真的,我雖然是一個急功近利的人,可是看到宜春和憐心那種生活,周正又總是一副替憐心操心不斷的樣子,我有找過他。可是他拒絕了我,當時他說的理由,是他消失了駐顏能力,他幫不了你。我不知道真假,不過我確實去找了他。
艾蔻楞了很久,不管周清山有沒有去找過駐顏師,時光不再,無法扭轉了。探討往日那些也就沒有多大意義了。
其實,今天,我見到他了。
誰?周清山和楊雪同時向艾蔻投去注目傾聽的表情。
就是當年的駐顏師。他住在市裏的一座老宅,姓蒼。
什麼?這意外的消息讓周清山和楊雪都有些發懵。
你怎麼知道?當年我們也並不了解他的這麼多情況啊。
我花了很多人力物力去找的。只能說凡事都有線索吧,順着那一根線,你總能牽出後面的藤蔓來。
難道?周清山和楊雪同時想到了蒼洛的頭上,雖然他們並不熟,見面的次數也很少,但蒼洛和沈宜春和憐心的關係,他們卻都是清楚的。兜兜轉轉,還是走到一樣的圈子裏了。
蒼洛不知道吧。
應該不知道。他們有職業守則,要保密。
你們說了什麼嗎?
沒有。不知道說什麼。也不覺得該說什麼。
想來也是。那時候,現在……如果是我見到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吧。
不知道怎麼了,見到他我忽然覺得荒唐。真的是一場大夢。
對不起。到現在我也只有這幾個字可以給你。
算了。有沒有這句話,都不重要了。
楊雪說對你不重要,可是他必須說。
艾蔻點點頭,知道了。
在他們斷續而壓抑的交談中,誰都不知道,門外卻正站着憐心。她回來是找周正緩和關係的,無論周正怎麼絕情,在憐心那裏都不能承受。她雖然恨着周清山,可是對周正,她從小就埋藏着深厚的感情,比兄妹深,比愛人淺,是她以為會更天長地久的關係。沒想到因為自己的無心之舉,讓周正對她態度大變,雖然沈宜春和蒼洛都勸她靜幾天,讓周正也冷靜一下,說不定周正會改變心意。但憐心想來想去還是等不了,她跟沈宜春和蒼洛沒有交待,就只說自己有工作要做,出來就直奔醫院了。
艾蔻和周清山說著往事的時候,她就在門口。
她沒有敲門,也是遲疑該不該進。而聽到裏面的對話剎那,她就僵止在那裏了。被冰山急速凍在了裏面,動彈不得,沒有意識,甚至呼吸也在漸漸消失。
艾蔻告別出來的時候,看到的正是已經僵住的憐心。她叫憐心,沒得回應,她摟住了憐心,憐心還是沒有反應。
送艾蔻出來的楊雪看到這情景,也有點不知如何是好了。
該揭示的秘密,一件一件都會浮現。
蒼晨毫髮無損被李管家帶出來了。琴琴和那幾個業餘演員自然不是蒼宅保鏢的對手,幾個回合,就都被結結實實地打倒了。蒼晨說把他們都給我綁起來。連老羅、琴琴在內的幾個人反被綁在了倉庫里。
老羅嘴裏使勁地喊,跟牛一樣,也聽不清他在叫些什麼。
蒼晨氣不過,走上前捏了他的嘴兩下,剛才還是血盆大口的一張嘴,眨眼就變成了大概只能吞進一粒棗的櫻桃小口。老羅一張口,媽呀,竟然變成了溫吞吞的女聲。
蒼晨說再亂喊亂說,一會兒就變太監聲了。
嚇得老羅自己屏住了氣,再也不敢說話。
蒼晨說已經對你們夠客氣了,一而再,再而三,怎麼,當小爺我是軟麵條啊,想捏就來捏啊。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他不是個動武的人,打別人一耳光都要想半天,雖然鬼點子多,可是行動上卻根本就是謙謙君子。那要出氣怎麼辦,只能挨個替他們整個容。
琴琴他已經欺負過了,把她變成了豬嘴豬鼻子,嚇人得不是一般。他還不過癮,就上前去亂搓了幾下,真把琴琴的臉變成了老太太,到處是皺皺的核桃紋。琴琴當然不知道自己變成什麼樣了,可是看對面站着的李管家他們的表情,她就知道自己肯定是很嚇人了。
啊,琴琴叫了一聲,號啕大哭起來。蒼晨說你閉嘴,你再出聲,我還有讓你好看的法子呢。
琴琴把哭聲都吞回了肚子裏,憋得臉都要青紫了。
蒼晨說這就是教訓,讓你再想些邪道歪門來找我麻煩。
琴琴哽咽着說,我就是,想好看一點,有錯嗎?
蒼晨說你還頂嘴,他往前走一步,琴琴嚇得趕緊搖頭,嘴唇快咬出血來了。
李管家說少爺,你別鬧了,老爺也知道這件事了。我們還是把這幫人送到公安局去吧。
蒼晨眼睛一眨,李管家就明白不合適。可是也不能讓蒼晨再這樣子用駐顏去欺負那幾個人,不然到時候他們亂說一氣,不是糟了嗎。
李管家說少爺,你要是不追究他們的責任,就那到此為止吧。老爺在我出來的時候就說了,找到你就立刻帶你回去。回得晚了,我怕他又要發火。你也知道的,老爺發起火來,你怕是要一兩個月都出不去門了。
蒼晨想想蒼木真的發起火來,有可能讓他一兩個月禁足的。算了,他也不跟他們在那裏戲耍了,可又忍不住,挨個上去在那幾個群演臉上摸了幾把。
那幾個人於是不是嘴歪,就是眼斜,看上去就像一隻傷兵隊伍。
哈哈哈,蒼晨自己倒看笑了。
李管家,我覺得我還挺有天賦的。不然我不做駐顏師了,做駐丑師算了。看上去這是我的強項。你覺得怎麼樣?
李管家想說不怎麼樣?嘴裏倒只能和和氣氣勸蒼晨趕緊離開。
蒼晨說那幾個人的繩子放鬆一點,讓他們自己去掙開吧。掙不開的就怪不得我了,你們在這裏餓個幾天,看有沒有出路吧。
琴琴說別走,蒼晨,求你,把我的臉恢復原來的樣子吧。我再不要你修顏了,再不要了。我覺得我原來的樣子就挺好看的。
晚了。蒼晨給琴琴一個白眼,甩手說了句走吧。
一行人離開了。老羅的繩子倒是被他幾下掙脫開了,可是他先想到的也是跑到鏡子前面,然後看看自己變成什麼樣子了。一看到自己那張剽悍的臉上那張小小的櫻桃嘴,老羅嚇得媽呀一聲。
琴琴說快別看了,給我把繩子解開。
老羅走到琴琴跟前,卻二話不說,啪地給了琴琴一個耳光,立刻那張已經慘不忍睹的臉上就添了一座五指山。你這個妖精,給我們找的這是什麼活。你看看我的嘴,他媽的成什麼樣子了?
琴琴說你算什麼,你看看我的臉。
你那是活該。誰讓你算計別人,還不告訴我們是什麼樣的妖怪人物,什麼也沒做老子就變這麼嚇人了,他要是認真起來,老子這輩子還有救嗎。你說,現在怎麼辦?老子這張臉到醫院去還有救嗎?
琴琴忍着臉上的痛,說老羅你別瘋了,他那就是把戲,過幾天就沒事了。到時候如果還這樣子,你儘管來找我。我負擔你的所有費用讓你去看醫生好了。怕什麼怕?
你說的是真的啊?
騙你幹嗎。我一個女孩子,被他弄成這個樣子,死的心都有了。我都沒有怎麼樣,你着什麼急。跟你說了幾天就好,你信我就好。趕緊的,放開我啊。
老羅這才半信半疑地幫琴琴和那幾個人解開了繩子。幾個人面面相對,都是又想哭又想笑的悲慘表情。
他到底是什麼人啊?
琴琴說別問了。問了你們也不明白。
那,咱們怎麼辦。
都回自己家去吧。等着臉好了,再說。
再說,我可再不想見你了。老羅自己先甩開大步走了,也不理琴琴在後面喊他。那幾個人見勢也都四散,留琴琴在那間滿是灰塵的倉庫,結結實實地哭了一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