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1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
上一句叫秦淑離無以反駁,下一句令謝南城目呲欲裂:“再依依,這半年以來,你想怎麼樣我就怎樣,我不跟你說功勞講苦勞,一味的遷就你,到頭來,就換得你一句‘沒關係了’?”
一個縱橫T市商場的後起之秀,飛升上金字塔頂端的大男人,當著一乾親朋的面,竟讓眼淚落下來,真是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謝南城抬手胡亂了抹了一把臉,聲音低啞:“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
懷孕的女人,情緒波動本來就比平常更大,何況再依依自從在“複合儀式”上丟下謝南城,就對他心懷愧疚,之後謝南城主動送來離婚協議,又讓她生出感激,到最近,他說不出現在她面前,果然也做到。
只是不出現並不代表不關注,偶爾有那麼一次,再依依半夜驚醒過來,覺得憋悶受不了,沒有開燈,起身來到窗邊,想要敞窗放放,結果一拉開窗帘,竟看到大門口停着一輛和她那輛車同款的黑車,愣了一下,疑心是睡迷糊了,結果掐掐臉蛋揉揉眼睛,車還在,隱約可見星星之火,明明滅滅——駕駛室里的人,敞着窗戶在抽煙……
不必上前確認,再依依就知道那人是謝南城,他們兩人就這樣一個房間裏,一個大門外,在冷寂的深夜,隔着一條過不去的鴻溝,遙遙相對。
然而這個世界,本來就飽含各種缺憾:力不從心的爭取、難解難分的生離、錐心刺骨的死別……哪有什麼十全十美?
到最後,還是再依依熬不住,拉緊窗帘回床上躺着睡了……
就像此刻,面對謝南城的淚水,再依依的心確實變得柔軟,可她沉默半晌,到最後也只是低聲給出一句:“抱歉。”
謝南城並不買賬:“為了你,我去年就結紮了自己,可你居然往死里糟蹋自己——”他揮動手中的檔案袋,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什麼稍微有點不適,這裏明確地記錄過,你的心臟曾不止一次出現異常。”
再依依梗着脖子:“小毛病而已,以前也不是沒有過。”
“你要離婚,要嫁給他,我為了讓你心裏好過,痛快同意,好,你準備給埃吉爾留個孩子,這也是人之常情,畢竟文家這一代就他這一根獨苗,如今還變成這樣了……”謝南城深吸一口氣,“但你跟我們商量商量不好么?哪怕不想和我說,那跟錫予他外公外婆說一聲也好啊!我可以幫你聯繫代孕——生你們兩人的孩子,十個八個都行,別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我們承受不起,算我求你還不行么?”
比謝南城結紮了自己更令再依依震驚的是,謝南城說到後來低了頭,烙印在她記憶深處那麼趾高氣揚的大少爺,如今為了她的生命,當著她的面,低聲下氣地懇求她——是真的把她看得比他自己更重要了!
再依依緩步走下樓梯,在最後一節台階上站定,隔着一個再泊鈞,和謝南城四目相對,她伸出手,自再泊鈞腋下牽起謝南城的手,輕聲細語地說:“我明白你是為了我好,但我真的沒關係的。”
阻隔在謝南城和再依依之間的再泊鈞,在再依依伸手去握謝南城的手時,就察覺到自己礙事,一點一點挪出身去,悄無聲息讓到一邊,留出地方讓他們兩個有話當面說。
倘若給謝奶奶在這裏,看到此刻的謝南城,肯定要心疼壞了——這一刻的謝南城,很有當年遭她生母毒手,死裏逃生后,那股子惶恐無助的勁兒,看得再依依一陣心疼,鬆開他的手,仗着站得高,就像慈母一樣,展開雙臂摟住他:“你看,我本身就是個匪夷所思的存在,經過一次又一次重創,到如今還是好好活着,我覺得這一次老天還是會庇護我的,相信我吧!”
再依依身上清淡的香氣鑽入謝南城鼻腔,叫他躁動的心稍稍平復了一些,遲疑片刻后,他也抬起雙手環抱住再依依的腰,把頭埋入她懷抱,姿態放得更低:“我知道你的執拗,怕是連錫予來勸,你也聽不進去,那我這個為人父的懇求你這個為人母的,看在錫予的份上,稍稍珍重一下自己,一個——我問過醫生,單胎的風險比雙胎要小一些,依依,去做減胎手術吧?”
這一刻,在場所有人都像謝南城一樣屏住呼吸,就好像站在法庭上的刑事犯,緊張地等待最後的判決結果,結果再依依在相對來說,時間不算短的一段沉默后,終於開口,說出來的話竟是:“我剛做出檢查,是龍鳳胎。”
謝南城:“……”
在場眾:“……”
當天晚上,錫予坐在後花園再泊鈞為他特地裝配的大鞦韆上,皺眉低頭,身形久久沒個改變。
宋文宇站在角落看了好一會兒后,咬咬花瓣一樣的嘴唇,緩步上前,坐在旁邊的鞦韆上:“想什麼呢?”
錫予沒有抬頭:“想我偷看到的照片。”
語面意思好理解,但宋文宇卻搞不懂這話里的意思:“照片?”
錫予轉過頭來,衝著宋文宇靦腆地笑笑:“好多人都誇我好看,那是他們沒看到剛出生的我的樣子。”
宋文宇愣了一愣,繼而笑起來:“小嬰兒沒長開,肯定不如後來好看,我媽也說過,我剛生下來,丑得像只毛猴子。”
錫予搖搖頭:“那不一樣的,我看到了自己的照片,簡直就像網絡上那些恐怖電影裏的小怪物。”
宋文宇一驚:“你在……使用誇張的手法描述想像中的畫面?”
錫予還是搖頭:“不是,是真的,後來我聽外公說了,那是因為我胎裏帶毒造成的,我被養成如今這模樣,是我媽媽足夠上心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