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科學家的流動性
“隊長,右邊第四張桌子上兩個人我認識。”又一天過去了,白天的搜索沒什麼成果,他們來到了景棟休息。鎮上有幾個不錯的酒吧,除了留下看守器材的人之外,大家就分散到了幾個酒吧吃飯,也順便放鬆一下精神,看看有沒有什麼有趣的情報。趴在巴台上,就着啤酒吃烤香腸和土豆泥倒也是種別樣的享受。而就在這個時候,隊裏的病毒學家忽然鑽到了因蘇拉身邊,低聲報告道。
“那是誰?做什麼的?”因蘇拉的若無其事和那位病毒學家滿臉是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的同行,搞病毒的。”這個名叫查理的病毒學家惡狠狠地說。
“哦?你怎麼認識他的?”因蘇拉繞有興緻地問。
“在幾年前,業界核心期刊上連着發了不知道多少論文,配上照片的。後來,又在2001年的國際防疫學大會上見過一面,他是有資格發表主題演講的人,我只是個靠着cdc的旁聽證混進會場的小傢伙而已。”查理要了瓶啤酒,美國人喜愛的百威倒是遍及了全世界,熟悉的口感讓查理迅速平靜了下來,“這傢伙叫盧米諾夫,前蘇聯時代的生化武器專家。蘇聯解體后賦閑了2年也不知道3年,後來加入了契爾年製藥廠,也就是現在的契爾年-巴斯夫聯合製藥集團的前身,擔任實驗室助理,後來一路升到次席科學家的位置。從1997年開始他幾乎以一個季度一篇的速度發表核心論文,多數都是關於生物工程,生物提取,病毒防疫與預防,病毒傳播控制等等方面的論文。雖然懷疑其中很大一部分是他盜用前蘇聯的生化武器研究多年積累的成果,可哪怕三分之一是他自己的東西,也足夠強了。2001年,契爾年製藥廠和巴斯夫集團談判併購的時候,他獲得了集團配股,並升任首席科學家,不過聽說他被清理出了研究機構。參加了幾次學術會議之後就再也找不他了。無論如何,他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查理頓了頓,接著說:“邊上那個傢伙叫薩爾今,前蘇聯不知道什麼部門出身,蘇聯解體后一直在美國活動,擔任一些藥廠和民間組織的遊說代表和專家證人。病毒防治方面的專家,cdc在沒有成立反生物恐怖部隊前,曾經搞過幾次模擬襲擊和對抗,來進行建立部隊的必要性的論證。薩爾今是其中一次的模擬恐怖襲擊方的策劃指揮。他模擬了對紐約進行生化武器的組合攻擊,而且,按照他的方案那些模擬恐怖分子成功了。如果不是因為那些投放的東西都是假的,按照傳播範式和傷害效果綜合計算,一旦這種襲擊成真,紐約的死亡人數將至少達到25萬,上限還很難說,幾個結果數據不太一致,最高的估計是125萬。幾次模擬測試中,這一次對於決定成立反生物恐怖特種部隊的推動效應最大。”
查理是這次一行人中在cdc的資歷最深厚的。因蘇拉也只不過實在決定建立特種部隊之後才被轉屬到cdc下,而查理,則是大學畢業開始就進入了cdc,至今已經有12年了。從實驗室里打雜直到現在成為cdc最核心的幾位科學家之一。個中發展的情況,他是最清楚的。
“這兩個人出現在這種地方,是有點奇怪啊。”因蘇拉感嘆道。盧米諾夫和薩爾今這兩個人背景中有相似的成分:都有前蘇聯的生化部隊背景,都一直在從事專業相關工作,都有成就……以這樣的專業人才來說,放到任何一個國家都會是受到重用的人才,可是,出現在緬甸,又是這種邊境地區就顯得有些另類了。
“隊長,怎麼辦?”查理有些焦急地問。
“不要聲張,把吉姆叫過來,盯着他們兩個。這裏沒辦法監聽,讓其他人把監聽的器材準備好。”因蘇拉吩咐道。
查理應了一聲,轉身就離開了酒吧,過了幾分鐘,那個叫吉姆的傢伙跌跌撞撞,裝作一個喝得半醉的遊客闖進了酒吧,在巴台上要了兩杯冰水,一杯就直接從頭上澆了下去。被冰水澆得一個激靈,似乎是清醒了那麼些,隨後他就么五喝六,嚷着要吃的東西。這一番做作將所有人的吸引力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他卻渾然不覺似地,大馬金刀地坐在酒吧中間,挑釁似地掃視着周圍。
“你的部下里人才真多啊。”看着吉姆這番演技,左林咧了下嘴。監視的方式有很多種,現在隨便吉姆有什麼盯着人看的舉動,大家也就當是個半醉的二愣子在那裏發酒瘋,不會多想什麼了。
景棟這個地方,龍蛇混雜,表面上看,遊客什麼的不少,多數都是自助游或者本來就是沒什麼目的,但比較有錢的另類流浪者,可是這個地方私底下卻暗流涌動。有着各方面的實力,因為這裏有着一個規模不小的毒品交易市場,還是全世界唯一一個毒品期貨市場。和其他物資的期貨交易到了交割期風平浪靜不同,這裏交割的時候不時會發生些槍戰。
有了這樣的情況,這裏自然也有着面向黑社會和暴力分子的相當完善的第三產業。槍支彈藥的買賣生意興旺,紅燈區的總體服務質量據說在全亞洲也是有名的。
這種地方想要跟蹤監視一個人,如果不耍些手段,很容易就會被那些經驗豐富的打手和傭兵們發現。在這種關係錯綜複雜的地方,天知道那些人會不會和監視的目標有着些什麼聯繫。吉姆這種以吸引注意力來達到可以隨意瞪着別人看而不被懷疑的辦法很早就有了,採用的人卻不多,畢竟不是誰都有那麼完美的演技的。
幾分鐘后,查理也回到了酒吧,坐在因蘇拉邊上,小聲地說了句:“準備好了。”
因蘇拉點了點頭,忽然朝着左林說:“紋香果弄兩個來。”
紋香果是一種非常特殊的植物果實。它的香味本身對於嗅覺就是一種測試。普通人的嗅覺無法聞到這種香味,但那些嗅覺超常的人可以。嗅覺越是好,這種香味的感覺就越是濃厚。而且,紋香果會在經過的地方留下香味,經久不散,就像是將香氣繪製在大地上一般,紋香果也因此得名。
左林自己並不是嗅覺超常的人,這種東西雖然會做,卻從來沒用過。其他感覺,哪怕是視覺都可以鍛煉,唯有嗅覺,無論如何都是天生的。
左林嗯了一聲,捻出兩顆普通的種子,放進口袋裏。在裝作從口袋裏掏摸東西的時候,他用自然之力激發著種子生長,卻又不能讓這個小小的植物長得太大,只能在手的這一握之間。這可是個高難度的工作,磨蹭了幾秒,左林緊張得滿頭是汗,才從口袋裏掏出了兩枚花生仁大小的明黃色的小果實。至於那顆超迷你的紋香果樹,左林則藏在了口袋裏,準備帶回去之後當作盆栽來種。或許這個盆栽其貌不揚,但送給燕映雪卻是絕好的禮物。
因蘇拉的嗅覺的確是超常的,但因為他的工作,不太可能一直有德魯依議會的同僚來幫忙。至於植物系的德魯依,更是難得的夥伴。他也是忽然想起來,還有紋香果這種東西可以用。
因蘇拉拿了個硬幣,到酒吧一角的點唱機里選了張片子,大搖大擺走過整個酒吧的幾步路里,他已經將兩枚紋香果分別扔進了盧米諾夫和薩爾今掛在椅背上的背包里。這份準頭着實讓左林羨慕不已。
坐了回來之後,因蘇拉低聲命令道:“今天晚上估計他們不會離開這裏,你們注意監視就行。不要太靠近。已經做了預防措施不怕跟丟。”
“明白。”雖然不明白剛才左林給了因蘇拉什麼東西,居然讓因蘇拉那麼有信心,但眼前這個隊長可是從來沒有讓他們失望過。
因蘇拉一直拉着左林談各種各樣有趣的事情,自然不會去做跟蹤監視之類的事情。事實證明,那的確是個正確的決定。似乎盧米諾夫和薩爾今來到這裏唯一的目的就是去紅燈區逍遙。兩個極為健碩的俄羅斯人,雖然年紀不小,但身體卻強得足以讓那些監視他們的隊員們詛咒。從晚上8點多一直鬧到,早上快3點,監聽裝置里的****才逐漸停止。
“真不是人乾的活啊。”當第二天早上盧米諾夫和薩爾今離開了紅燈區,開着車離開景棟的時候,負責監視的兩個特種兵眼圈發黑,無比鬱悶地感嘆着。
“你們到後面車上去睡吧。”因蘇拉體諒地說,“10分鐘以後我們出發跟上去就行了。”
10分鐘?哪裏有讓對方開車10分鐘才跟上去的?由於沒機會接近,他們連無線電定位裝置都沒辦法裝上去,按照這裏的人開車的那種野路子速度,10分鐘怕不是要落後至少10多公里吧。
“跟丟了我負責。這種跟蹤技術是沒機會教會你們了。以後教你們點別的。”因蘇拉揮了揮手,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
因蘇拉和左林坐在整個隊伍里唯一一輛敞蓬吉普車上。但開車的卻是左林,經過了因蘇拉不到半個小時的培訓之後,左林開始了有生以來第一次無證駕駛。因蘇拉則不時抽動一下鼻子,檢驗道路是不是正確。反正既不是在正規的公路上,兩邊也沒什麼人,也不太在乎時間,算是讓左林好好熟悉一下車輛的駕駛。
一直到了下午快2點的時候,因蘇拉忽然讓左林停下了車。“不遠了。準備步行靠近。”
將幾輛車停在路邊,扯上偽裝網之後,他們跟在因蘇拉身後鑽進了林子。地面上深深的,新鮮的汽車輪轍痕迹讓大家對因蘇拉這種神奇的追蹤本領佩服無比,彷彿因蘇拉根本就知道目的地在這裏一樣。
深入雨林2公里左右,他們終於看到了目的地。這裏並不是他們預先認為的幾個可疑的地點之一。一幢白色的小別墅而已,在陽光下,別墅呈現着耀眼的白色,應該是粉刷外牆的塗料里摻合了牡蠣殼磨成的粉。別墅沒有游泳池之類的東西,想來,雨林里的露天娛樂設施都不太適合,唯一的功能就是給蚊子等等蟲子提供棲息地和食物。但別墅卻裝着直徑相當可觀的衛星天線,還設置了足以容納卡車的車庫。
表面上看起來,沒有多少保鏢在巡邏,但別墅周圍設置的監控攝像頭不斷旋轉着,位置配備合理,沒什麼死角,一看就是行家裏手的設計。
“休息到晚飯時間,然後突擊進去。”因蘇拉沒有多遲疑。
“隊長,沒證據……會有麻煩吧。”吉姆戰戰兢兢地說。
“這個嘛,”因蘇拉傲氣地掃了吉姆一眼,說:“要什麼證據?打進去以後要什麼證據沒有?”
還真是屬於美國人的邏輯啊。左林剛想反駁,一看周圍那些傢伙一副恍然大悟,理所當然的樣子,也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合適的話來說。
休息了幾個小時,大約6點的時候,左林抱着短弓站上了樹梢。弓弦在他的手裏繃緊,簡陋的短弓發出吱吱的咬弦聲。而這種聲音,讓左林的熱血逐漸沸騰了起來。他可是好久沒有狩獵了。
“開始攻擊。”
當站在樹下,抱着突擊步槍的因蘇拉的聲音傳進耳朵的時候,左林下意識地鬆開了弓弦。當木箭重新出現在大家視線中的時候,它已經穿過了一個保鏢的脖子,切斷了他的氣管和動脈之後,將那個可憐的保鏢釘在了牆上。雪白的牆壁上立刻撒出了一蓬鮮艷得讓人觸目驚心的鮮血。而這一切的發生,除了弓弦震動空氣的聲音之外,都在寂靜中發生。
這太妖異了。大家還沒來得及感嘆,緊接着他們又聽到了弓弦接連的振動聲。
這是左林第一次殺人。在德魯依的傳統中,人和其他生物相比並沒有什麼不同。雖然有些不習慣,但這種場景並不讓左林感到噁心或者難受。第一次殺人的心理波動隨着幾次深呼吸就消弭於無形。
臨時製作的弓性能實在不好,射到第五箭的時候,弓就有些變形,準頭變差了。看到其他特種部隊戰士們已經沖了上去,左林跳下了樹梢。他的手掌里握着幾片樹葉,而這些樹葉將隨時變成可怕的兇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