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救人

第四十八章 救人

山裏的秋夜,來得要早一些,晚飯後沒有多久,天已黑盡,今夜沒有星星,月亮也在厚厚的雲層后欲露還羞,茫茫的蒼穹似一隻巨大的鍋,牢牢的罩在起伏的山嶺間,將一切都掩飾在如墨般的黑暗裏,除了村裡偶爾一兩扇窗戶間透出的豆油燈火,再無別的光線。

夜如此的深沉,彷彿連蟲子都倦了,蜷縮在草叢底下,發出低吟般的鳴叫,萬籟俱靜,似水流轉。

長孫弘悄悄的起身,輕手輕腳的打開門,站在院中側耳細聽,聽到母親張氏微微的鼾聲響起,方才背着一個褡褳,無聲的溜了出去。

外面漆黑一片,不打燈籠火把根本無法行走,好在長孫弘道路熟悉,在小小的李家村裡閉着眼睛都能橫着走,無須光源,摸黑一路潛行,來到狗子家的院子外面。

低矮的院牆只防君子,長孫弘跳一跳就進去了,來到東側的屋子窗根底下,弄明白一家人都睡下之後,學了兩聲蟈蟈叫。

片刻之後,那扇窗揭開了一條縫,露出狗子那張孤疑的臉。長孫弘一把拉住他的肩,將他從窗子裏扯了出來,幸好熟悉他的狗子聞着氣味就知道是長孫弘來了,才沒有用拳頭敲破他的腦袋。

“你……”狗子嘴裏剛吐出一個字,長孫弘就捂住了他的嘴,黑暗裏拉住他的手,翻出了狗子家的圍牆。

到了村道上,四下里無人,連狗都睡著了,長孫弘才停下來,簡單的說了一句:“有事,跟我上山。”

神神秘秘的態度並沒有讓狗子吃多大的驚,經歷了長孫弘開竅后一些事情的他已經對這個比自己小一點點的少年格外服氣,坐地生財、發明創造、幫自己家裏解決問題等等事宜,讓狗子明白,就算今晚上長孫弘說要趁月亮沒出來搭個梯子上天去把它摘下來也不奇怪。

於是沒有二話,狗子跟在長孫弘屁股後面,摸着黑向村口走去。

村口點着幾隻火把,燈火透亮,幾個守夜的土兵和村裏的丁壯百無聊賴的守着路口或坐或站在聊天,這些窮漢嘴裏也沒什麼好聊的,說來說去不過是些葷笑話,談論哪裏的寡婦出了牆,誰家的小娘子看上了誰家的少年郎之類的,嘻嘻哈哈鬆鬆垮垮,聊得津津有味。

長孫弘不敢驚動他們,帶着狗子繞了開去,從另外一邊出了村子,沿着白天的山道向練武的林子爬去,由於不敢打火把,山道陡峭,還摔了幾個跟頭。

艱難的到了地方,進了空地,四周都是茂密的樹林,不用擔心山下有人發現這裏的動靜,臉上被摔紅了一塊的長孫弘才敢從褡褳里摸出火摺子來,吹亮了火頭,點燃了一塊松樹枝條。

有了溫暖的光,一切彷彿都安全起來,兩人吐了一口氣,狗子憋了一路的心才急切的開始爆發:“二郎,深更半夜,你把我拉到這裏來做什麼?”

“哪裏深更半夜,不過才九點鐘左右,睡這麼早,不如出來幫我的忙。”長孫弘道:“來,跟我進來,記着,看到什麼都別慌。”

狗子笑了,論膽子他可不比長孫弘小,隨着他一起進了洞,松枝的油脂在“噼里啪啦”的燃燒,黃色的光將洞內照得雪亮,嘴裏說道:“這洞裏能有什麼?莫非你打着了野豬?那傢伙……啊!!!”

狗子發出了一聲驚叫,宛如見着了黑夜裏老人常常用來嚇唬孩子的夜梟,伸着一隻手顫顫驚驚,看着洞內深處草墊子上昏迷的少女巍然變色:“二郎!你終於幹了打劫的事情!?”

對長孫弘給他的錢,狗子雖然受了,心底卻一直有着不便說出口的疑問,做碾米機的兩百文哪裏來的?來路不明啊,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身懷“巨款”,由不得狗子不亂猜。

“打你個頭啊!”長孫弘瞪眼:“你見過我們這般身手的去打劫嗎?不被人打劫就不錯了!”

狗子半信半疑,眯着眼睛看看長孫弘,又瞧瞧少女,面色不善疑惑未去,不服道:“那……她是誰?”

“我也不知道,今天白天在這洞裏撿的。”長孫弘搖搖頭,蹲下身子,從褡褳里往外拿東西:“這人受了重傷,我們不救救她,她就死定了。”

狗子“哦”了一聲,蹲了下來,打量着昏迷的少女,先是咂舌道:“這人都成紫色了,是中毒了嗎?好霸道的毒啊?”

接着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又訝然道:“她穿的黑色衣服啊,這衣服我知道,聽說書先生講,這是夜行服啊,江湖俠客才穿的,她是誰啊?”

“跟你說了,我也不知道。”長孫弘皺着眉頭,把一隻裝了水的瓦罐拿出來,用一根布巾粘了涼水,敷到少女的額頭上,入手只覺依舊滾燙,高燒未退,不由得眉頭皺得更深了:“她身上有塊玉牌,應該是唐門的人。”

“唐門?”狗子再次驚訝了,今晚上他本來很淡定的,卻在這短短的時間內驚訝了好幾次:“聽來村裏的土兵說,那是昨晚上在縣城裏劫牢的匪人!”

長孫弘沒有說話,忙着把手中的涼水用布粘了些到少女的手心,又褪下她的鞋子襪子,在她的腳心裏也敷了些涼水。

狗子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做這些,臉紅了又紅,目光閃爍,不知道想了些什麼,半響之後才悄聲問長孫弘:“二郎,你看上這小娘子了?”

長孫弘頭也不抬,只是說道:“瞎說什麼,我這是物理降溫,救她的手段。”

“不是吧?”狗子莫名的興奮起來,舔了舔嘴皮子:“我聽娘說,女子的腳是不能讓男人看的,誰看了就要嫁給誰,你不是看上她了、為什麼要脫她的鞋?”

還有這種規矩?

這回輪到長孫弘稍稍吃驚了一下,抬頭看了狗子一眼,如若真的如此,以後看上那個女子直接上去強行脫掉她的鞋她就跟你走了?

稍微想一想,就明白狗子在意淫,這年頭女子身軀貴如金玉,特別是腳,是斷然不可隨意露出來的,唯有在丈夫面前才可脫去鞋襪,但也不是給誰看了就一定要嫁給誰的,如果真的如此,豈不亂了法度?

“幫忙!”長孫弘從懷裏摸出一些草來:“去那邊把這個熬了。”

狗子悻悻的接過,發現是魚腥草,這東西性寒,有消炎解毒化膿的作用,野生的滿山都是,長孫弘下午回去的路上順便摘了些,熬成水喝了可以起到一些輔助。

用長孫弘的小瓦罐裝了水和草,狗子去洞口生火熬水,長孫弘則守在少女身邊,一遍又一遍的用涼水給她散熱,少女的高燒很嚴重,一張涼水浸透的布一會兒就變得暖和,需要不停的重新浸濕換上。

熬好的水涼了之後,灌入毫無知覺的少女口中,長孫弘和狗子方才歇了下來,兩人排班,一人睡覺一人守着,輪番用涼布給她擦拭手腳,一宿未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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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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