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九章 公道自在人心

第四百二十九章 公道自在人心

從漢中至京兆府,也就是盛唐時的長安城,須翻越秦嶺,沿途都是高山深澗,艱難危險。

三國時諸葛亮想北伐中原,卻被堵在漢中不得寸進,最後無奈之下另闢蹊徑,西征隴右,留下六齣祁山的典故。其原因,就是因為曹魏扼守住了散關、鳳翔等秦嶺隘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縱然如諸葛武侯般神武的人物,也沒法突破。

這也是西部地理決定的大勢,蜀中群山圍繞,這是外敵入侵時的固守屏障,也是揮師出戰時的桎梏壁壘,別人想進來難,自己想出去也難。

所以但凡蜀中雄主想要爭霸天下,往往籌措在四川盆地邊緣打圈圈,被勁敵把籬笆一紮,就毫無辦法。

不過長孫弘不一樣,他很輕鬆的就邁過了這道坎。

大宋淳佑七年,秋,應蒙古國西京留守劉黑馬次子劉元禮的暗中邀請,長孫弘以大理國一字並肩王的身份,領軍入關中,從褒斜道,直透秦嶺。

數萬黑甲軍行走大山其間,往往會不自覺的朝兩側觀望,只見秦嶺山如刀削,直聳入雲,險峻處的關隘似鐵索橫江,難以逾越,人人心中都在直呼僥倖,幸好只是通過,如果是在攻打,不知道會死多少人。

“由漢中穿秦嶺,有好幾條路,為何鬼王偏偏選中了這條道啊?”作為劉元禮聯絡漢中的使者,西京留守府官吏劉堂自然要跟着長孫弘一起走的,也算是個人質,一旦這次入關中是個圈套,劉堂自然會第一個死。

他笑吟吟的,用訕訕的語氣,沒話找話的問長孫弘。

跟在劉堂身側左右的,是蠻將楊小磊帶的幾個蠻兵,虎背熊腰身高體壯,騎馬隨在劉堂身側像幾隻猛虎押着一個鵪鶉,震得劉堂渾身不自在。

他本能朝長孫弘身邊靠,偏偏長孫弘不怎麼理睬他,劉堂只能想出些話題來,跟長孫弘套套近乎。

長孫弘沒有披重甲,只是套了輕便的鎖子甲,腰胯長刀,駕馭駿馬,威風凜凜。

聽到劉堂的問話,長孫弘一邊眯着眼打量着棧道兩側入雲的山崖,一邊隨意的答道:“無他,這條路最近而已。從褒斜道穿過去,就是董卓築就的眉塢,雖然眉塢已敗,但眉縣卻在,從眉縣往京兆府,大道通天,毫無障礙。”

“鬼王果然有見識。”劉堂拍馬屁一樣豎起大拇指,笑着道:“褒斜道雖然有些難走,不過的確是最近的,鬼王麾下都是慣走山路的兵,以現在的速度,不消十日,必能出現在京兆府城下。”

蠻將那陀智聽了,卻眉頭皺了皺,插話道:“鬼王兌現了承諾,你家將軍呢?”

“那陀將軍放心,我家主人早已準備妥當,眉縣守軍都是我家主人手下兵將,正大開關口,候着我們過去呢。”劉堂拍胸脯。

長孫弘聞聲,微微一笑,看向身邊的一個暗鬼小校。

小校低聲道:“截止最近的一次消息,眉縣毫無戒備,城中駐軍鬆鬆散散,大部分兵力都拉到了京兆府近郊去了,留下來的還不足五百人,多是老弱,我們的人一直在那邊盯着,一有風吹草動,就燃煙示警。”

長孫弘輕輕頷首,滿意的看向了劉堂:“劉先生,你在西京留守府,是司參議一職吧?”

“正是!”劉堂又驚又喜,很意外的道:“鬼王知道我?”

“先生大智,能獨身赴我軍營,為劉將軍以身犯險,這份忠肝義膽,我豈能不知你?”長孫弘哈哈一笑,道:“不知道在劉先生眼裏,劉元禮和劉元振,這兩人孰優孰劣啊?”

“唔……這個……”劉堂怔了一下,猶猶豫豫:“劉將軍和其兄長,都是劉元帥子嗣,虎父無犬子,都是優秀的人才,不過……若論優劣,自然是劉將軍要強得多。”

“哦?”長孫弘伸手摸着坐騎油亮的鬃毛,頗有興趣的問:“怎麼說?”

“咳咳,這個……這個嘛。”劉堂摸着下巴上的鬍鬚,斟酌着道:“按道理,長子若父,劉元振身為劉元帥長子,當襲父職,可是……咳咳……可是劉元振此人,胸無大志,事北虜如父母,簡直豈有此理!”

劉堂偷偷觀察了一下長孫弘的臉色,又道:“我等皆是漢人,當以大宋為正統,劉元帥在世的時候……嗯,在世的時候,就屢次給我們說到,今後無論天下如何變化,大宋才是我們的祖宗,而蒙古人狼子野心,方外野人,許諾哪怕天花亂墜,哪裏能信?不過把我們當做可供驅使的狗子罷了。”

“但劉元振卻不聽這些,劉元帥一死,他就急急的聯繫和林,要繼續跟着蒙古人走,劉元禮劉將軍雖然跟他一母同胞,但心懷大義,哪裏能容他這等忤逆行為?想我北地漢人陷於胡虜已久,此次乃天賜良機,正是揭竿而起反抗的機會,所以,劉將軍派我前來,聯絡鬼王。”

劉堂說到這裏,在馬背上將鬍鬚一撩,慷慨激昂的道:“故而我有劉將軍強於劉元振的說法,此乃公心,並無參雜個人感情,請鬼王明斷!”

長孫弘看着他,臉皮抽了抽,似笑非笑。

不過他沒笑,後面的一夥蠻將卻笑出了聲。

初初是還是壓抑的偷笑,笑得幾聲,這些拿刀砍人的粗漢實在控制不住,禁不住哈哈大笑,笑聲豪邁,如雷貫耳。

笑聲里,劉堂的面色青一陣紫一陣,偏偏還要強裝沒事,硬生生要擠出笑容,實在辛苦。

“好好好。”長孫弘拍拍手,如拍中了一隻嗡嗡響的蚊子:“劉元禮將軍家國大義,實在好!我很欽佩,看來我這次大軍出擊,乃大義所在,不枉此行啊!”

劉堂嘿嘿的笑,又想說幾句話來表白劉元禮的誠意,卻聽到後頭遠處,一陣疾如流星的馬蹄聲似玉珠落瓷盤,紛疊而來。

眾人側目回視,看到一個黑甲騎兵,從窄窄的棧道邊上沿着大隊兵士的身側擠了過來,馬蹄就踩在濕滑的棧道邊緣,速度卻飛快,驚險無比。

那陀智的臉頓時收斂了笑容,大軍在險地行進,若無要事,嚴禁這種冒險的行徑,這是犯軍法的。

他韁繩一勒,坐騎就橫在了長孫弘後面,厲聲喝道:“何事?!”

那黑甲騎手騎術精湛,奔到近前,人馬合一般的原地一轉,就停了下來,騎手未等馬兒站穩,就滾了下來,單膝跪地嘶聲稟報:“后軍指揮劉整將軍差末將來報,說大宋樞密院從臨安派出金牌使者,持朝廷聖旨尾隨而來,現正在後軍休整,頃刻便至,劉將軍唯恐旨意有異,特派末將緊急先來通報一聲!”

金牌使者!

在場所有知道這四個字含義的人,都面色驟變。

長孫弘本來微笑着的臉,瞬間扳了起來。

他的手捏着牛皮韁繩,用力的緊了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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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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