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是對我若即若離
我心中一暖,但隨即想起母親那雙清冷之眸望着我時,眼底那抹愛恨難解的暗影,我的心情依然沉重:“是,母親是生下了我,但是,或許她後悔生下了我吧。其實她已經後悔生下我了,她並不愛我,或許她根本就是恨我的!”
“那時夫人的身子極其虛弱,稍有不慎,孩子就會不保,就算順利懷到足月,也可能因為生產造成大量血崩。小主人,夫人是用自己的性命去搏你的出生啊!”福嫂沒有理睬我的話,仍是繼續緩緩說著,她的聲調有些哽咽,“因為胎兒着床太低,夫人安胎的過程格外辛苦,她幾乎寸步不離床榻,每天都嘔吐得厲害,卻不得不勉強進食。懷胎七個月,別人都是養得白白胖胖,夫人卻愈發消瘦,單薄如紙的身子卻挺着一個那麼大的肚子……”
我擰眉,心跟着狠狠地一抽,我暗暗深呼吸,努力平靜自己的心緒,凝神聽福嫂說下去。
“到了臨盆生產的時候,夫人疼了十幾個時辰,卻無論如何都生不下你來,而後便開始大出血……”福嫂抬手抹去眼角的淚,“當時的情形太可怕了,夫人流了好多血,數次陷入昏迷,穩婆問是要留大人還是要孩子,因為兩個只能留一個。夫人毅然要留下孩子,她說,她死不足惜,但是一定要讓自己的孩子看看這個世間……”
母親!我感覺到—股熱意湧上眼眶,便猛地將頭偎進福嫂的肩頸里,淚潸然而下,“我,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母,母親……她沒有對我說過……從來都沒有對我說過……”
“所以千萬不要再說什麼夫人不愛你、不要你的傻話了。這些年夫人如何對你,我這個老婆子是看在眼裏的。夫人在你五歲時夜晚便不陪你睡了,你很害怕,夜夜啼哭難眠,那時我也曾怪過夫人狠心。”福嫂輕撫着我的髮辮,“但有一晚,我看見夫人待你入睡後走進你的房間,為你掖好被角,坐在榻邊看着你許久。後來我才知道,她每個晚上都是如此做的,她總是選擇深夜時分靜靜地在一旁守着你啊……”
“我,我以為她並不在乎我……”我痛苦閉上眼,崩潰地在福嫂懷中放聲大哭,“從小,我便以母親為天、以她為地,但她總是對我若即若離……我發奮苦讀,日夜拚命地學琴、棋、書、畫,我怕她不喜歡我,怕她討厭我,原來,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