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世將亂,崑崙冰室念相思
徐雲歇息過後,棄馬,步行上山。
一路上,露出雲層的群山似島嶼般一簇簇一抹抹的懸浮着。周圍的大山像一幅五顏六色的花布。山浪峰濤,層層疊疊。大山黑蒼蒼沒邊沒沿,刀削斧砍般的崖頭頂天立地。疊雲峰直起直落,高得讓人頭暈。
徐雲行至山頂,站在這裏一看,山簡直變了樣,它們的形狀與在平原或半山望上來大不相同,它們變得十分層疊、雜亂,雄偉而奇特。往上仰望,山就是天,天也是山,前後左右儘是山,好像你的鼻子都可隨時觸到天。
蔚藍的天空下,群山蒼黑似鐵,莊嚴、肅穆。霧靄泛起,乳白的紗把重山間隔起來,只剩下青色的峰尖,真像一幅筆墨清爽、疏密有致的山水畫。重重疊疊的高山,看不見一個村莊,看不見一塊稻田,這些山就像一些喝醉了酒的老翁,一個靠着一個,沉睡着不知幾千萬年了,從來沒有人驚醒它們的夢,從來沒有人敢深入它們的心臟,就是那最愛冒險的獵人,也只到它們的腳下,追逐那些從山上跑下來的山羊、野豬和飛鳥,從不攀登它的峰頂。山巔上,密匝匝的樹林好像扣在絕壁上的一頂巨大的黑毯帽,黑綠叢中,岩壁里蹦躥出一簇簇不知名的野花。
八寶疊雲峰群有八寶又群峰高聳入雲而得名,此八寶為:人蔘,靈芝,雪貂皮,白鹿茸,玄蟒皮,琅琊澗的山泉泉眼之水,大還草,還有一味最為出名喚作火鱔麟的仙草,極為罕見,據說以此草為藥引煉製任彈藥,可使服用者增加二十年的功力,只是這仙草每百年才長出一顆,所以這仙草無不是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寶貝。
徐雲不禁陶醉其中,感嘆道:“這八寶疊雲峰果真為修身養性的桃源仙境,唉,待我了卻紅塵事後,我定自尋一處,以度余年。”
順着上次來的標記,豁然看到一座木弔橋,徐雲踏步走上弔橋,行至一半。身後卻傳來一女子說話:“大俠等等我。”
徐雲轉過身一看,卻是那自稱小魚的女子站在木橋另一端,拄着油紙傘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徐雲眼睛眯了眯,冷言道:“我還沒去尋你的麻煩,你卻自己送上門來了。”
“呼……你,你走那麼快,我好不容易才追上你。你尋我什麼麻煩?我怎麼你了?”小魚喘着粗氣問道。
“我且問你。那金單蘭譜到底所在何處?!你差點至我於死地!”徐雲怒目而視。
“那金單蘭譜確實在李三的枕內啊,怎麼,你沒找到?”小魚面露不解。
“你還在瞞我!”說罷徐雲抬起一陣黑芒射向小魚,乃是纏手上繩索機關:繞蟒繩。極速纏住小魚腰肢,左臂較力配合纏手機關收繩之力,小魚“啊”的一聲,便被徐雲拉至身前,徐雲右手纏手機關閃出一道寒芒,卻是一把半月短刃,其名曰:破月。
徐雲抬起右手逼住小魚脖頸,眼中寒光閃爍:“說!你為何自普陀山便跟蹤於我,又騙說金單蘭譜所藏之處,害我性命。你究竟受命於何人,有什麼目的跟蹤於我,如實說來!”
“你,你你,冷靜一下!”小魚只覺得剛才還在離徐雲四五丈遠的距離,眨眼之間便被他捆住從而舉兵逼問,感覺自己說話都帶着哭腔。
見徐雲冷眼相對,小魚心裏一動,轉念說道:“你知道他要金蘭譜是何用意,你可知道,大俠可先放開我,我告訴你一個天大的秘密。”
“先回答我說的話。”
兩人對視良久,就在徐雲快要不耐煩時,小魚開口道:“好吧,我並不知道金蘭譜具體藏在何處,應該是我打探的消息有誤,至於我為什麼跟蹤你,受命於誰,我誰也不受命,我只想要秋梧桐。之前也委託過幾人,怎奈何功力低下,那日我碰巧行至普陀山,有幸得見大俠下山,你輾轉騰挪,輕功飄渺詭異,功力之深厚令我望而生畏,便從此印象牢記於心,不出三日,普陀山大亂,江湖沸騰,普陀山方丈行至東海參見武林盟主,那位武聖人廣發英雄貼全天下緝拿你。後來不知為何武聖人突然取消了你的緝拿令,我是跟着江湖人士的消息才一直跟蹤於你,想讓你幫我潛入皇宮取得秋梧桐,我知道你不會平白幫我,於是我調查了一下金單蘭譜的相關事情,才會敢於與你見面。別的,大俠,我真的不知道,我所言句句屬實。”
徐雲聽着小魚的話,仔細琢磨這其中每一句話的真假,她應該沒講假話,前段時間也確實是這樣,被很多人圍剿,卻不知為何打鬥中信號彈響起后突然撤退,但最近也有不少明槍暗箭。這小魚的話暫時不可全信,我且先問問她金蘭譜到底還有何秘密。想到這裏,徐雲開口說道:“說出來金單蘭譜的事。”
“大俠先放開我好嗎,這樣,我真的很害怕。”小魚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徐雲想到,便放開小魚同時退後了五步。他此番做法最重要的還是對小魚有所戒備,小魚脫離了控制,五步距離足夠徐雲應對任何突髮狀況。
小魚看了看徐雲,笑道:“大俠,我們走過這弔橋可好,這兩旁萬丈深淵,弔橋搖搖曳曳久無修補,小女子不由得有些擔心。”徐雲點頭同意,兩人一前一後行過弔橋,來到一顆雲杉樹下,雙手抱肩靠在樹榦上,看着小魚:“說吧。”
小魚欠了欠身:“我說的這些可能關係到這大明王朝翻天地覆的變化,還望大俠莫要傳播,只需自己明哲保身即可。”
徐雲心中一動,這女子知道的不少,既然關係到皇室,可否能聯繫到……
想到這裏,徐雲開口說道:“你且說來。”
“好,”小魚頷首:“先說這金單蘭譜,這譜上的名單幫派,乃是元末反王陳友諒殘餘舊部的後代,在潘陽湖一戰敗給明朝太祖朱元璋,突圍過程中被流箭射殺,一代梟雄就此落幕,陳友諒的部下在那一戰中僥倖活下來的人便隱於世間,可他們的後代卻不甘心,於是拉幫結夥自立一派於江湖,建文帝初登基,根基未穩,他們覺得有機可乘,便正式聯名準備反明,這還沒反卻被通州知府張華昌因各人貪色之心偶得金蘭譜,還沒來得及進宮面聖邀功領賞,便被朝廷李三公公捷足先登收了去。再說明太祖朱元璋其下育有七子,我們主要說現在的燕王朱棣,朱棣當時在元末亂世不受朱元璋待見,自幼跟隨大將徐達、常遇春等人衝鋒陷陣,朱元璋為禦侮防患,在位期間曾兩次分封諸子為藩王。藩王各擁重兵,坐鎮一方,其中尤以秦、晉、燕、寧諸王勢力最強。洪武二十五年太子朱標病故,繼立為皇太孫的朱允文對諸王勢大難制深感憂慮。朱元璋晚年,功臣宿將被誅殺殆盡,北方軍事均以諸王主之。不久,秦王朱樉、晉王朱棡先後死去,而燕王朱棣與周王朱橚及齊、代諸王均擁兵自重,多行不法,朝廷孤危。故建文帝即位后,即與齊泰、黃子澄等密議削藩。以燕王朱棣勢大難圖,故削藩自朱棣同母弟周王始,周、代、岷、湘、齊諸王先後削奪,湘王自焚,余皆廢為庶人。為圖朱棣,建文帝令張昺為北平布政使,謝貴、張信掌北平都指揮使司,以謝貴控制北平,另以都督宋忠、徐凱、耿瓛屯兵開平、臨清、山海關一帶,並調檢燕府護衛軍士,加強防燕措施。”
小魚頓了一下,接著說道:“這是我要說的背景,那燕王朱棣心生不服,自己跟隨先帝南征北戰,結果確傳位於大哥朱標,朱標病故繼位於皇太孫,他侄子又怕他勢力強大,多次對其進行削弱,加強控制。朱棣本就心生不服,怕是有謀反之意,這金單蘭譜,上面全是武林中各大門派,幫會,朱棣定是想聯合武林中人配合自己手中的兵權謀權篡位。這些我只是猜測,這金單蘭譜你若送至朱棣手中,對其有大用。”
徐雲心裏驚濤駭浪,沒想到這金單蘭譜竟能關係到燕王朱棣,轉念一想,有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你怎麼確定,是朱棣想要這金單蘭譜?”
小魚開口說道:“我且問你,和你做交易的可是一位僧人,約莫四十左右,寬額頭寬下巴,左眼微斜?”
“正是。”徐雲頷首。
“那就對了,大俠不要問我怎麼知道的。”小魚看了看徐云:“這人名為姚廣孝,馬皇后死後,朱元璋給每個皇子的府邸里都送了一些和尚,讓這些和尚在皇子的府里念經祈福。沒想到老謀深算的朱元璋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姚廣孝不但是位出色的僧人,更是一位出色的陰謀家。姚廣孝不但會念經,他更會出謀劃策。姚廣孝這麼一個不安定分子,就被朱元璋當成了普通僧人送給朱棣。姚廣孝進入了朱棣的府邸,是朱棣的幸運的開端,卻是建文帝不幸的開始。朱棣與姚廣孝一見如故,兩人相談甚歡,姚廣孝慢慢的贏得了朱棣的信任。沒過多久太祖駕崩,朱允文繼承了皇位。朱允文一上台自己的根基都沒有站穩,就開始削藩。朱允文削藩的策略也有問題,正確的策略應該先拿朱棣開刀,聯合弱勢的藩王,來攻打最強的朱棣,收拾完朱棣,再來拔除其他藩王。但是朱允文沒有這麼做,他先從容易的弱藩王處下手,朱允文的做法讓朱棣有了緩衝和思考的時間。這正是讓姚廣孝遊說朱棣的好機會,現在看來,怕是他已經遊說成功,大俠俠名遠揚,那姚廣孝本就是武林中人,能聯繫得到你,與你做交易也並不奇怪。以上就是金單蘭譜的事情始末。其實不瞞大俠,這江湖上能認出你的人很多,雖然你隱藏的很好,但你背後的寬刀太過顯眼。不知道大俠是否聽說過天機門。在他們的眼線下,只要賞金足夠,就沒有他們打探不到的情報。”
“有所耳聞,”徐雲摸着下巴頷首:“燕王勢力斷然不會觸及皇城,那像你這麼說姚廣孝找到我並不奇怪,有些事情就解釋得通了。”
“所以說大俠此金單蘭譜至關重要,若是交於姚廣孝,朱棣造反成功,那大明王朝便不是順意正統。需謹慎考慮。”
“我管他是不是正統,成不成功不都是老朱家天下?我只關心我要的東西,你不必說了。看在你告訴我這麼重要的事,雖然與我無關,以前的事我不再追究。喏,這發簪給你。”說著徐雲伸手自懷中掏出發簪,遞給小魚。
小魚喜出望外,拿着發簪愛不釋手,兩隻大眼睛都笑成了一彎月牙,歡喜道:“多謝大俠!”卻發現徐雲已經轉身離開,只留下一句話:“我不追究並不代表我相信你,別再跟着我。
琅琊澗,瀑布高約二十丈,周身繞着白雲,如同一群猛虎,突然驚醒,咆哮着衝下山崗,雄威響若雷奔走,猛涌波如雪卷顛。
瀑布頂端一座巨石上,盤坐一位僧人。良久,僧人睜開雙眼:“大俠果然名不虛傳。”
“大師過獎,你所要之物我已經帶來,不知我所求之物……”
“在你面前。”說著姚廣孝一抬手,一道金黃色的光芒閃至徐雲面前,徐雲伸手一抓,攤開手掌一看,確實所求之物無疑。
此物名為‘大漠定沙珠’,乃是太祖滅元時繳獲。因燕王鎮守北部邊疆,大部分為荒漠,將珠帶於身上,可避十里風沙,故而賜於朱棣。
徐雲看着手中的定沙珠,眼中一片激動。小心翼翼的收好,看向姚廣孝,卻發現他正微笑的看着自己。
徐雲轉念一想,問道:“大師先給我這定沙珠,若我不交出金單蘭譜,你奈我何?”
姚廣孝笑道:“你不會這樣做的。”
“大師為何對我如此信任。”
“阿彌陀佛,有因有果,妙不可言。”說著雙手合十,閉起雙眼,不再言語。
徐雲看罷多時,來到姚廣孝近前,拿出金單蘭譜,放在地上,謹慎的後退幾步,轉身施展陸地飛行術,輾轉騰挪輕功下山。
姚廣孝睜開雙眼,拿起金單蘭譜,看着徐雲消失的方向,自語道:“因為,王爺知曉她在你那裏……”
崑崙山脈,一座無名雪山內部,裏面有一間小小的暗室,裏面冰冷徹骨。中間一台冰床,冰床上躺着一素衣女子,女子身體輪廓邊在冰床上刻有有槽位,其中兩個槽位放上了珠子,一個珠子亮白如雪,珠子發出淡淡的白氣飄散開來,正是那普陀山的白玉菩提子。另一個珠子金黃閃閃,同樣散發著金黃色的氣體。再看病床上女子閉着雙眼,眼似水杏,唇不點而紅,眉如翠羽,不畫而翠,肌如白雪,腰如束素,當得是沉魚落雁鳥驚喧,羞花閉月花愁顫,閉着雙眼似在熟睡。
一男子坐在床邊,雙腿彎曲抱着膝蓋,頭深深的埋在臂膀中。良久,男人抬起頭看着床上女子說道:“一月余未見,可有想念,我這段時間經歷向你一一道來……我去通州,除了無惡不作的知府……聽聞朱棣要造反,奪朱允文的位子……”
男人說了好久,雙眼微紅,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爽兒,我一定會救活你,無論千難萬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