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四十四

林夕夢又萬萬沒想到的是,卓其偷走了她部分日記,並以此為要挾,迫使她放棄家中一切財產。

星期一上午八點,林夕夢按約準時到達陳暑秋辦公室,然後同卓其去辦理協議離婚手續。

卓其又變卦了,房子一間也不給她。當著陳暑秋的面,林夕夢猛聽此言,生氣地說:“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麼回事?最初是你我每人一套,後來是給我一套的一半,現在連這一半也不給,是不是再過些日子,就讓我倒找給你錢?”

“我沒說讓你找我錢。”卓其生硬地回答。

“現在不是一天一個樣嗎?”

“你同意就同意!不同意咱就上法院!”卓其歪着頭,瞪視着她,兇狠地說。

林夕夢不放聲,看他氣焰如此囂張,心中明白八九分。果然,卓其又開口:“你敢上法院?你那些東西敢去法院抖摟?你去我奉陪!”說完,扭頭就走了。

林夕夢看看陳暑秋,他一直不吭氣地坐在那裏。

“卓其怎麼能這樣?”她說。在這一瞬間,她為自己與卓其生活十幾年而感到后怕。

就是這樣一個男人,竟然讓她執迷不悟,難捨難離。十幾年來,她過的是什麼日子啊。

而走到現在這一步,這位兩天前還口口聲聲說永遠愛她至死不變的班主任,竟然又留這麼一手。

她實在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十幾年來的辛酸往事又一次湧上心頭,她的淚水嘩嘩地流出來。

陳暑秋還是不放聲。

“你說怎麼辦?”她問。陳暑秋沉思片刻,說:“算了,已經到這一步,你不要了。”

“我倒無所謂。關鍵是我沒法向父親交待,這樣我就像被卓其趕出家門一樣了。”

“不能。我雖然沒見過你父親,但上次卓其打電話那件事,他從電話簿上查到我家電話,給我打了電話。在電話里,我聽你父親那人非常通情達理。他說,陳經理,我是林夕夢的父親不錯,孩子有錯是做父母的管教不夠,父母失職。我就擔這個罪名。我問他卓其有什麼權利辱罵我林天明?有什麼權利辱罵我其他孩子?又有什麼權利搞得我全家雞犬不得安寧?你向卓其轉告,他現在不接電話,我林天明要挖出他那兩個狗眼讓他娘重新給他安裝,讓他好好看看我林天明是幹什麼的。陳經理,你也是做父親的人,我們拉扯孩子也就拉扯個小,孩兒大不由爺。他們是夫妻,我們當父母的能知道些什麼?……他講的哪一句不在理?句句在理,小雞吞蠍子……還挺歹毒的。”林夕夢不知道父親竟然還給陳暑秋打過電話,父親是真被氣到極點了。

“差勁!卓其太差勁!無論怎麼樣,他不應該打那些電話。你們夫妻之間的事,該人家親戚什麼事!真是胡來!”陳暑秋站起來,離開桌子,氣憤難忍,臉色更加冷峻。

是啊,已經到這一步,還要什麼房子?父親那裏大不了又能怎樣?想到這裏,林夕夢便說:“但他必須把我寫的東西全部給我。”陳暑秋走了出去。

很快地,卓其拿着一個記事本走進來,甩給她,說:“給你。”林夕夢接了,說:“還有。”

“沒有了。”

“還有。”卓其扭頭走了。陳暑秋站在那裏。林夕夢對他說:“還有。”

“你能斷定還有?”

“一定,我知道。”卓其又折回來了。林夕夢對卓其說:“你當著陳經理面,打開所有抽屜,我看看才相信。”

“我為什麼打開我抽屜給你看?你算老幾?”

“不看我怎麼能相信?請你打開。”

“不打。”倆人僵持着。陳暑秋看到這局面,一個堅決要看,一個堅決不讓看,便對卓其說:“既然沒有,打開又有什麼?到這個時候,酸的臭的各歸各。”卓其還是堅決不讓看。

陳暑秋也嘆了口氣。眼看快近中午,卓其氣呼呼地甩手回家了。林夕夢對陳暑秋說:“你回家吃飯去吧,我中午必須守在這裏,否則卓其一定會轉移我的東西。”

“什麼東西?不要不行?”

“一些日記,還有……”她止住了,還有樊田夫那封信的複印件,這才是最最關鍵的。

原件在她去北京之前,用五千塊錢從卓其手裏贖回來的。她說:“還有一些我一時也說不清。反正這些東西是我必須要回來的。”陳暑秋不再放聲,從衣袋掏出一千塊錢,給她。

“我不要。”

“拿着吧。你現在像個剛下生的嬰兒,渾身光溜溜的了。”他安排人給林夕夢訂來飯菜,然後就走了。

林夕夢接了錢,一等他離開,立刻給樊田夫打電話,叫來小順帶着鑼絲刀之類工具,撬開卓其寫字桌抽屜,裏面整整齊齊放了半抽屜她的日記、記事本。

在一個信封里,找到了樊田夫那封信的複印件,還有一封卓其寫給樊田夫妻子的信。

她從儲存間翻找出一個大床單,把這些東西放到床單上,包裹好,足有五六公斤之多。

一切收拾停當。林夕夢將包裹藏在大衣內,活像個快要臨產的孕婦,什麼也顧不得,迅速從後門離開了這裏。

下午兩點,卓其發現抽屜被撬,知道這一定是林夕夢乾的,死命地來砸林晨爽家的門。

“林夕夢!快開門!我知道你在裏面,你給我出來!”卓其氣急敗壞地在門外亂吼亂叫,把門砸得震天響。

這早在林夕夢預料之中。林晨爽下午沒上班在家陪伴她。當卓其第二次砸門不停時,林晨爽給林天明撥電話,又給丈夫撥電話。

丈夫說萬一緊急時就撥110電話。卓其又開始瘋狂砸門,林夕夢給陳暑秋撥電話,他不在公司,她顧不了其他,緊接又撥他家的電話,慶幸他在家。

一聽到陳暑秋的聲音,林夕夢就像抓到了救命繩:“快!快!卓其瘋了。”

“怎麼了?”

“你……你……你沒聽見砸門聲?”

“聽見了,是誰砸門?”

“是卓其,我中午把東西拿出來了。卓其現在發現了,就在門外,像條瘋狗。你趕快來想辦法,你的司機知道我這裏,你讓他開車送你過來。快!”

“好。”林夕夢剛放下電話,門外沒有了動靜,估計卓其再三砸不開就走了。

她又給陳暑秋電話:“卓其走了,可能回你們公司了,你趕快回公司去吧。”這時,林晨爽笑吟吟地示意她向樓下看。

原來,在她所住這棟樓的前面,已有兩輛轎車停放在那裏,車裏面的人不時地盯着這個窗口,時刻聽從這窗口發出的號令,只要這裏一有動靜,他們就會繞過來衝上來。

林夕夢只看到林朝陽,其他人沒看清。林夕夢釋然了,是父親,一定是他,是他找來人保護我的,她不禁哭了起來。

在這個家庭里,父親是一頭猛虎,母親是一隻母雞,母雞生養一群小雞,保護責任便是猛虎的。

只要誰敢動這群小雞一根羽毛,無論是誰,天王老爺子也不放過。自從林夕夢執意要嫁給卓其,她曾令父親多麼地失望過啊,她曾多麼地希望卓其能使她在父母面前抬起頭來,使她在父母面前有所交待啊。

然而,這一切都失敗了。這還不說,現在連離婚都連累父親,讓他為此大動肝火,而又不得不為她操心。

看來,此生註定她既不是一位好母親,又不是一個好女兒……正在林夕夢為自己對不起父親而萬分難過時,電話鈴響了。

此時此刻,林夕夢一聽到父親的聲音,真是百感交集,低低地叫了聲:“爸爸。”

“別怕!卓其要胡來你別怕!房子的事我知道了,你都給他!你嫁給他的時候也沒有房子,現在要什麼房子!不要!”林夕夢流着淚答應着。

果然,陳暑秋熄滅了卓其頭頂的怒火,使卓其冷靜下來。再加上林夕夢的釜底抽薪,他感到無路再擇,一旦繼續鬧騰下去,說不定家庭財產和房子不得獨吞。

晚飯時,卓其來電話,很溫和地說,

“明天去街道辦事處協議離婚。”辦理完協議離婚手續,兩個人走出街道辦事處,卓其對林夕夢說:“我們兩個現在扯平了,誰也不欠誰的了。”

“卓其啊,你是在用這些財產來抵償我給你的傷害;那麼我呢?這十多年裏你給我的傷害用什麼去抵償?”想到這裏,她的淚水嘩嘩地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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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走出情季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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